第二十章 侍衛大哥

避過了那群嘰喳的女人,溫筱晚慢吞吞地走在小陳子身後,磨磨蹭蹭地到了馬房。小陳子去找役馬司的人交涉,溫筱晚則自己溜達進了馬房。

皇宮的馬房果然不同凡響!

占地麵積怎麽也有兩三千平米吧!養了十數匹高大俊美的良駒,雪白、烏黑、棗紅各色皆有。每匹馬都有一個專屬馬廄,每個馬廄都有近百平米,食槽是用名貴的漢白玉石整塊鑿成,轡頭全是純金打造,係馬的韁繩也是金線編成,馬廄內還用上等絹緞織了棉被鋪成了一個“安睡”的大塌,馬廄和馬廄之間也是用清一色的漢白玉石雕花欄杆隔開。這住房,比現代人的蝸居強到哪去了。

溫筱晚是個愛馬的人,以前在現代就喜歡到馬場練習騎馬,可馬場的馬很難跟禦馬房的馬相提並論,既沒它們高大威武,也沒它們漂亮神氣。

溫筱晚興奮地跑到馬槽前,摸了摸近前的一匹雪白的大馬,那大馬眼中流露出溫柔欣喜的神色,柔順地任她又摸又親地揩油。

不一會兒,小陳子隨同一名胖胖的中年太監走了過來。那名胖太監向溫筱晚略一施禮,道:“溫主子,奴才已經接了李妃娘娘的懿旨,今日勞累您了。”

說著,便向她介紹了馬房的打掃次序。先將所有食槽中剩餘的糧草取出丟棄,再將食槽、欄杆擦拭幹淨,最後將馬房的地麵衝洗幹淨。

“必須是衝洗!”胖太監笑道:“這禦馬房的馬匹全是皇上的愛坐,皆是各地名駒,自幼嬌生慣養的,若是沒有打掃幹淨,怕它們生了病,奴才可就難以向皇上交差了。”

溫筱晚挑了挑眉,“這麽多事以前你們是幾個人幹的?”

“打掃馬房是三個人。刷馬則是另外的人,尤其是淩風,它是皇上的最愛,所以有五個小廝們服侍著。”

乖乖,竟比她芳華居的人手還多。溫筱晚挑了挑眉,問,“你覺得今日我一個人幹得完嗎?”

“這……當然是難呀,可這是李妃娘娘的懿旨……要不這樣吧,奴才讓人來幫娘娘提水擰抹布倒槽食,主子您若是行動快些,總能在晚膳前辦完的,還望娘娘莫要隨意減了工序。”

溫筱晚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今天就當是做義務勞動的,何況這些馬這麽漂亮,幫它們打掃衛生她也挺甘願,所以並沒什麽太大的反應,隻是撇了撇嘴,道:“那就快叫人打水來吧。”

胖太監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旋即躬身道:“諾。”

不一會兒,一名衣著粗使宮役服的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跑了過來,撲通跪倒磕頭,“給娘娘請安。”

溫筱晚忙拉他起來,“叫我主子,別叫我娘娘。”她的級別不夠,若給人聽了去,隻怕有麻煩。

小男孩立即改了口,扭身跑到馬房的一個角落裏,提著一個沒比他矮多少的大桶跑過來,小聲道:“隔夜的槽食收在這裏。”說完又提著另一個沒比他矮多少的大桶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提了滿桶的井水進來。

溫筱晚正挽了袖子用瓢子勺槽食,見到他一步一躥的奔跑過來,非常擔心他會被大桶給絆著,忙道:“你放門口就行了。”

那小男孩十分溫順,依言放在門口,取了抹布想幫她擦拭食槽,胖太監立即咳嗽一聲,他便跟被按了控製器一般定住。

早知道小陳子和這死胖太監是在監視自己,溫筱晚也沒在意,繼續手中的工作。

在學校,學生們總是要輪流值日打掃教室、操場,社團活動時還要打掃大型器械,於打掃這方麵的經驗十分豐富。她一邊收拾食槽中的草料,一邊擦拭食槽,加之又不必由她擰洗抹布,省下了來回跑動的時間,一圈忙完,才不過半個時辰左右,比小陳子和胖太監預計的要快得多。

兩人有點麵麵相覷。其實,李妃雖是給了溫筱晚這個處罰,但打的主意卻是她拒絕領罰,希望她看了馬房後立即耍賴不肯幹。畢竟這麽大的馬房要裏裏外外打掃一遍,先不說時間,就是體力的消耗都是十分驚人的,要她一個弱女子幹這活,原本就是刁難。可若她不肯領罰,便是犯了“以下犯上”和“藐視宮規”兩項大罪,李妃便有理由對她進行別的更嚴厲的處罰,因為後宮有後宮的規矩,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能幹涉。

可他們卻沒料到溫筱晚想也不想就擼袖子幹活

,完全沒有討價還價的意思。

掏完食槽中的草料,溫筱晚開始擦拭白玉欄杆,讓何同同時擰了兩塊抹布,一手一塊,左右開弓,呼呼地擦得飛快。

小陳子瞧了半晌,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稟報李妃娘娘一聲,便衝胖太監使了個眼色,先行走了。那胖太監原是禦馬房的總管,禦馬房位處偏僻,一般無人前來,即使是皇上要騎馬,也是差人過來牽馬,他隻需應付一會兒便是,因此養成了好吃懶做頤指氣使的毛病。今天在馬房中站了半個多時辰,已經覺得腰酸背痛,況且馬房不管收拾得多幹淨,腥臊之味總是難免,他早就受不住了,這會見小陳子走了,也忙忙地溜回值事房休息。管這溫主子偷懶不偷懶呢,娘娘們爭來鬥去他站到哪一邊都不合適,再說了,又不會給他升官。

沒了監視的人,溫筱晚便心情愉快了起來,邊擦邊哼著歌曲,完全當這是種享受。

溫筱晚大概是小男孩見過最和善的主子,加之被罰到馬房來打掃,心裏多少對她產生了幾分同情,他便偷偷地取了塊抹布幫她擦欄杆。

溫筱晚一笑,“不用你幫忙,免得讓人瞧見了,又要我重新來過。”

這種事李妃和辰妃是絕對幹得出來的啊!

小男孩害羞地道,“主子,奴才不會連累您的,我擦這邊,有人走過來,我一眼就看得見。”

聽他說得這麽有把握,溫筱晚便沒再拒絕,畢竟有人幫忙更好更省力。她漫不經心地問小男孩,“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回主子,奴才叫何同,十六了。”

啊?十六了?溫筱晚聞言詫異地回頭瞧了他一眼,怎麽看怎麽象隻有十歲的小童,瘦小枯黃的,難道是營養不好所至?

何同麵色微窘,“奴才的爹爹也很矮很瘦,總是被人笑話,奴才小時候吃得不大好,但入了宮後,還是能吃飽的。”

啊,原來是家族遺傳,溫筱晚了了,笑了笑道:“俗語說有誌不在年高,有誌的人也不在個高,隻要你行得端做得正,還怕別人嘲笑什麽?隻管挺起胸膛做人。”

何同臉紅紅地朝溫筱晚笑了笑,“主子您人真好。其實這話,柯大哥也跟我說過。”

“哦?柯大哥又是誰啊?”

“柯大哥是宮中的侍衛,叫柯奕暘,人可好了,當初我剛進宮時,因為不熟規矩被打,就是柯大哥幫忙求的情。”

“哦……”

溫筱晚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何同聊著天,手中的活也沒停著,畢竟馬房每天有人打掃的,本就不髒,兩人齊心合力很快就將欄杆擦拭幹淨了。

輪到衝洗地麵的時候,溫筱晚決定偷個懶,先將各馬廄的馬糞收拾幹淨,然後將地麵全倒上水,有糞便的地方用拖把重點拖一拖就成了。

兩人正埋頭清理地麵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好奇地張望了一下,才看到彎著個腰的何同,不由得問道:“何同,今天怎麽隻有你倆在這幹活?伍誠是不是又在欺負你?”

男子口中的伍誠就是剛才那個胖太監,平時喜歡別人孝敬,可何同是個窮孩子,賺的第一個銅板都要拿回家去養活幾個弟妹,所以沒有錢孝敬他,自然成了伍誠最喜歡欺負的對象。男子以為又是伍誠在搗鬼,立即轉身,準備去值事房找伍誠的麻煩。

何同忙跑過去拉住他,口中喊道:“柯大哥,不是,是我在幫溫主子。”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名男子正是何同口中的大內侍衛柯奕暘,他隻要不當差就會來看望何同。此時,他皺著眉頭看了溫筱晚的背影一眼,將何同拉到一邊輕聲道:“主子們的事你少摻和,你幫了她就是得罪了另一個,不想活了是不是?”

在他的眼裏,這宮裏的娘娘們都是沒事會找事、有事要鬧事的麻煩精,能躲就得躲,哪還能自己往上湊呢?

何同忙拉低了他,悄聲道:“這個主子不一樣的呢,可和善了,還說要我挺起胸膛做人呢。”

柯大哥詫異地瞟了溫筱晚一眼,見他堅持幫忙,也沒再多說什麽,還順手幫兩人提了幾桶水。溫筱晚拖完了一個馬廄才直起腰來,正巧柯奕暘提了一桶井水放在她眼前。溫筱晚眼睛一亮,好一個氣概非凡的燕趙男子!他長得不算很英俊,但五官如刀雕一般的深刻,極富剛陽氣息

,站姿如青鬆一般挺拔,極有氣概,目光炯炯,眼神毫不閃爍,可見為人正直坦蕩,心胸開闊。溫筱晚很自然地給他打了一個高分,9.5分。

柯奕暘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淡聲道:“用這桶吧。”語氣裏並沒有多少敬畏。

溫筱晚微笑道謝,將桶中的水倒了一半在地麵,又把拖把放在桶中清洗了一下,轉身去拖下一馬廄。

柯奕暘有些詫異地跟著她往馬廄內走,他剛才是故意這麽冷淡、這麽無禮的,想試試她是不是真的如何同所說的那般和善,沒想到在這後宮之中真有這樣平易近人的女主子,難怪何同會願意來幫她了。

柯奕暘看著她打掃完一個又一個馬廄,終於動手幫忙,忍不住問道:“主子是犯了什麽錯要,被罰來打掃馬房?”

他覺得讓一個小女子來辦這種事,必定是大錯才對,哪知溫筱晚告訴他,因為坐在曲橋欄杆上,令他頓時覺得他的想法沒錯,後宮真是個泯滅人性的地方,心中對這紅牆綠瓦更加的鄙夷。

溫筱晚很自然地與他攀談。或許是因為她的態度親切友好、落落大方又不顯突兀,柯奕暘又是習武出身,不講究男女有別這些虛禮,兩人很快就相談甚歡。溫筱晚也了解到,他父母都是京城中的小市民,因他骨骼清奇,被一位隱士高人收了關門弟子,他原本一直希望藝成之後在武林中闖蕩一番,闖出點名號來光宗耀祖。可惜當年因家貧而入宮當皇子奶娘的母親竟在快出宮時,很不幸地被先帝臨幸了一次,於是,永世隻能在這高牆之內為奴了。他放心不下年邁的母親,便投身禦林軍,一年後終於混了個大內侍衛,可以近距離地照顧母親。

隻不過,他不喜歡溜須拍馬,不大受上司喜愛,也被同事排擠,在禦林軍裏呆得並不開心,隻是為了母親,他勉強忍耐著。還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啊!

當然,這是溫筱晚從他的言裏語裏猜測出來的,柯奕暘並不是個喜歡叫苦叫累的人,他遇到脾性相投的人十分健談,但與不合的人相處時,則十分沉默。

三個人合力,很快便將馬廄打掃幹淨了,隻是午膳時間已經過了。

柯奕暘爽朗一笑,“恭喜溫姑娘大功告成,不如由我請頓便飯吧。”

溫筱晚笑了笑,“你請飯我當然樂意啦,不過我還要幫淩風刷洗,就在這吃吧。”她剛才就已經注意到,有一間馬廄特別寬大,裏麵的馬匹也特別漂亮神氣,估計就是淩風了。

柯奕暘臉色一變,“淩風的性情十分暴虐,死在它蹄下的內侍有六七人了吧,怎麽能讓你去刷?”

溫筱晚了呆了一呆,很暴虐嗎?她想了想道:“能麻煩柯大哥幫我捉住它一下嗎?”

柯奕暘想了想道,“我幫你點它的穴……馬也應當有穴位吧?捉它是捉不住的,它會嘶叫、亂踢,肯定會驚動旁人。隻要它不滿意,靠近它的人就會受罰。”

這麽漂亮的馬,脾氣卻這麽差勁嗎?

溫筱晚走到淩風的麵前,抬頭看向這匹神氣活現的雪白大馬,它的眼神果然是睥睨天下的,高高地俯視下來,帶著濃濃的鄙夷,落在她的臉上、身上。溫筱晚真的對這種漂亮的動物沒有半點抵抗力,忍不住慢慢地伸出手去,想撫摸它光滑漂亮的馬鬃。

“呼”,淩風打了個響亮的鼻響,前蹄原地踏了幾步,警告她別想非禮它。

溫筱晚趕緊雙手合什,軟語央求道:“親愛的淩風、可愛的淩風,讓我摸一摸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摸掉你一根馬毛。”

“噗嗤”,有人很不給麵子地噴笑出來。

溫筱晚惱火地扭頭看去,站在馬房門口的幾個身影中,竟有沐無憂和沐晨曦。她怔了怔,忙福了福,“順王爺、睿世子有禮。”

沐無憂倜儻地笑道:“哎喲,居然是我的小表妹呀,你怎麽好好的主子不當,跑到這馬房裏來玩……你這是什麽樣子,還不把袖子放下!”

溫筱晚在心裏直撇嘴,這家夥會跑到馬房來,肯定是得了信,知道她在這受罰呢,如此做作不知到底是什麽意思。她隻好吞吞吐吐地道:“我是被罰來打掃馬房的。”

還不待沐無憂作出反應,沐晨曦一個健步衝上來,扳著她的肩頭道:“你做錯了什麽要被罰來打掃馬房?如此低賤之事怎能……由你來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