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眾妃芸集

第二日一大早,錦兒便喚我起床,我這才憶起,今個兒一早,我應該去寧壽宮給太後請安。梳洗更衣直至上了轎子,我卻沒有瞧見景嬤嬤,心中不禁微微有些詫異。

很快,轎子便到了寧壽宮。

天色還尚早,偌大的房間裏隻坐了一個素顏淡妝的女子,眉眼細致溫婉,淡黃色的宮裝,袖口開著幾朵淡雅的菊花,見我進來,忙起身局促的站到一旁朝我欠了欠身,“鄂氏冰藍見過靜妃娘娘。”

我朝她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扶著輕雨的手走到椅前坐下,很快,便有宮人上來奉茶,我端著茶杯輕抿一口,再放下時,卻見她依舊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不禁道,“你怎麽不坐?”

鄂氏冰藍還未答話,便插進來一道尖銳的聲音,“誰敢和靜妃姐姐平起平坐啊,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誰不知道如今靜妃姐姐‘死而複生’正得盛寵,一個不小心咱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僖嬪著了一身深紫色的繡花錦袍,頭上步搖輕晃,扶著宮人的手走了進來然後高傲的坐到我的對麵,鳳眸直直的盯著鄂氏冰藍。

鄂氏冰藍不知是聽了僖嬪的話還是怎麽地,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直到她旁邊的宮女扯了扯她的手,她才回過神來朝僖嬪行了個禮道,“冰藍見過僖妃娘娘。”

我微微一頓,原來她已位置從二品的妃位了。

僖妃秀眉微微一挑,右手微微一抬,道,“妹妹快別這樣,本宮可是擔待不起的,若是讓皇上瞧見妹妹這模樣,怕是又怪本宮欺負妹妹了。”說罷,僖妃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轉眸望著我笑道,“對了,姐姐也在這裏,若以後皇上要是問起來,姐姐可得替妹妹做個證,妹妹可沒對藍美人說過一句重話啊!”

我嘴角微微一抿,不置可否,卻不知這個僖妃在故弄什麽玄虛。倒是冰藍聽了僖妃的話,身子微微一顫,然後緊咬著下唇,臉色慘白的站在原地。

“藍美人是嗎?快過來坐吧,本宮瞧你眼疏的很,可是新進宮的?本宮有些日子不在宮裏,不如,你跟本宮說說這些日子,宮裏發生什麽事了吧!”見她被僖妃幾句話說得局促不安,我便緩緩開口對她道。

冰藍見我開口,忙朝我欠了欠身坐到我身邊的椅子上,“謝靜妃娘娘。”她正欲開口答話,僖妃卻冷冷的插了進來。

“靜妃姐姐怎麽能不認識藍美人了,她可是丞相的義女,算起來,也算是靜妃姐姐您的妹妹,本來皇上是把她送到太後身邊侍候的,結果不知怎麽地竟然爬到了皇上的床上……”僖妃邊說邊冷冷的瞅著冰藍,臉上滿是不屑,直看得冰藍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這才譏諷道,“幸好皇上英明,沒有被有些人蠱惑,急流勇退,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哼!”

“僖妃姐姐這是說誰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一道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紅的緞子繡著淺色的繁花碎葉,衣襟上用金線繡著一對翩然而飛的蝴蝶,外麵又罩了一屋淺白色的素紗絹衣,這身衣服已是豔麗無匹,偏生她的首飾卻十分簡單,一副珍珠耳墜,一隻白玉釵,僅此而已,但是,滿室的燈光都因她的到來黯淡了。

僖妃見她進來,剛剛得意的表情瞬間掩卻,目光閃過一絲失落,但卻依然有掩不住的恨意,她悻悻的別過臉去,端起茶杯自顧自的飲茶,隻裝作沒有聽見剛剛那女子的話。

那女子也不在意,徑直走到僖妃身邊的椅子坐下,端著宮女遞過來的茶,清抿一口,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嘴角微微一勾,朝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她望向我,我亦望著她,心裏太多的疑惑揮之不去,可是,當著僖妃和冰藍的麵我始終沒有問出口。很快寧壽宮裏便聚集了大批的妃嬪,各人徑自寒磣著。

“太後娘娘駕到。”太監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屋裏的喧嘩聲。屋裏的妃嬪們齊齊起身,我放下手中的杯盞,扶著錦兒

的手站起身,不一會便見太後扶著宮人的手走了出來。圓潤的臉上依舊含著淺淺的笑意,隻是她的唇邊已有縱橫的刻紋,歲月終究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殘忍的痕跡。

“臣妾給太後娘娘請安。”

“罷了,都起來吧!哀家都這一把年紀了,你們啊也用不著每逢初一十五就來給哀家請安,後宮的事有淑妃打理,你們若是有什麽事就跟淑妃說去,讓哀家這老太婆也享個清福。”太後坐在高椅上揮了揮手道。

“母後,這怎麽行了,皇後姐姐身子不好,不能打理後宮,可您是太後,母儀天下,這後宮的大事小事您可不能不管啊!。”僖嬪起身朝太後笑道。

太後擺了擺手,“哀家老了,管不動了。”

“母後,您若是說自己老了,那臣妾豈不是不敢出門見人了,您現在看上去也頂多跟臣妾一個年紀似的,哪能說老啊!再說,淑妃妹妹進宮時間太短,後宮的瑣事繁瑣,若是太後不管,那臣妾等豈不是成了無頭的蒼蠅,到處亂撞,那豈不是讓人見笑了。”僖嬪扯著袖角邊笑邊道。

太後聽了她的話,嘴角也扯出一抹笑意,朝僖嬪搖了搖頭,笑道,“就你這丫頭嘴貧,死的也能被你說成活的了,將來哀家的宏遠可別跟你一樣貧嘴。”

僖妃聽了,笑容更甚,“母後這麽說可羞煞臣妾了,臣妾一後會好好管教宏遠不會讓母後你失望的。”

“那以後僖妃姐姐可有得忙了,二皇子還小,一切還得僖妃姐姐多操心才是。”淑妃抬眸望著僖妃似笑非笑道。

僖妃還沒有反應過來,太後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是啊,僖妃要照顧二皇子,確實分身乏術,可是,後宮的事淑妃一個人也確實忙不過來,這樣吧,懿妃不是回來了嗎?這樣吧,就讓懿妃與淑妃一起打理後宮吧!”

“懿妃?”僖妃皺了皺眉,帶著尋問的目光掃了一眼周圍的妃嬪,然後看著太後道,“母後,什麽懿妃啊?”

“哦,哀家差點忘了說,皇上已經下旨擇日晉封靜妃為懿皇貴妃,相信不久聖旨便會下達各宮了。”太後神色平淡的娓娓道,目光落到我身上時,嘴角微微一勾,複望著其他妃嬪道,“以後,後宮的事就由懿妃和淑妃共同打理,以後沒什麽大事你們就不必再來找哀家了,以後,也不必來向哀家請安了。”

太後此言一出,下麵的妃嬪神色各異,僖嬪一臉的難堪,淑妃看著我眸光閃爍,嘴角彎著一抹若有是無的笑意。

我端坐在下邊,神色雖然平靜,但內心卻暗潮洶湧。

懿皇貴妃,從從二品的妃到正一品的皇貴妃,這整整躍了三級。從開朝至今,後妃晉升一向嚴格,除非誕下皇室血脈,否則決難一下連躍三級,而今我既無皇室血脈,又無顯著功德,僅憑歐陽灝一句話就位置皇貴妃之位,豈不是讓這個後宮之中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望向我,他這麽做到底有何用意。

“這樣吧,哀乏了,你們都退下吧!懿妃,你剛回宮,清嵐宮還有很多瑣事要你打理,你也不要太勞累了,這樣吧,哀家聽說景嬤嬤被調去了尚衣局,這樣吧,哀家就把素心指給你,讓她去嵐清宮幫你,你覺得這樣可好?”太後微笑的看著我道。

我微微一愣,景嬤嬤被調去尚衣局了麽?怎麽我竟是不知?心下雖然詫異,但還是起身盈盈向太後一行禮道,“臣妾謝過母後恩典。

“如此便好,都退下吧,小德子,扶本宮回去。”太後淡淡一笑,複扶著身邊德公公的手站了起來。

“臣妾恭送太後。”眾妃齊齊起身一齊欠身道。

目送著太後離去,妃嬪們開始三三兩兩的走出了寧壽宮,我扶著輕雨的手剛踏出寧壽宮,便有幾個妃嬪圍了上來。

“懿妃姐姐,妾嬪聽說前些日子,秋苑那幾樹海棠開的不錯,不知姐姐可有得空讓妹妹陪您去瞧一瞧了?”

“是

啊,懿妃姐姐,如果你不喜歡看海棠花的話,前些日子,宮裏來了一批戲班子,聽說唱的還不錯,不如您有時間的話,讓妾嬪們陪您去暢春園聽戲啊?”

“懿妃……”

“你們不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了嗎?懿妃?聖旨還沒有下,現在就叫懿妃未免也太早了吧!”正當那些妃嬪說得正起勁的時候,僖妃扶著宮女的手走了過來,那些人見狀忙噤聲退到一旁。

我看著僖妃淡淡一笑,並不接話。

“僖妃姐姐,聖旨遲早是要下的,更何況,太後都已經承認了,就是不知道你為何還堅持著不肯承認了?難道,你認為還會有更改嗎?”淑妃緩緩走了過來,微笑的看著僖妃道。

她這麽一說,她旁邊的幾個妃嬪連連稱是,僖妃臉一下青了起來。

“本宮又未與你說話,你來插什麽話!”僖妃神色不善道。

“的確,姐姐未與妹妹說話,隻不過,妹妹有些可憐姐姐罷了,你說你辛辛苦苦為皇上生下二皇子,好不容易才晉升為妃位,可是,懿妃姐姐一回來,就直躍正一品的皇貴妃,你心裏氣不過,自然是要拿妹妹撒氣,可是妹妹還是要奉勸姐姐一句,長幼尊備有序,你雖然是二皇子的生母但也隻是從二品的妃子,而妹妹和懿妃一個是從一品的淑妃,一個是正一品的皇貴妃,而且太後又有命讓妹妹和懿妃姐姐打理後宮,所以,以後還是請姐姐您說什麽話做什麽事都要好好想想,以免做妹妹的為難。”

她話一落音,僖妃身子一顫,差點倒在地上,幸好她旁邊的宮女眼疾手快,忙將她扶住,她這才站穩身子,臉色鐵青的看著淑妃,“你……你……”

“姐姐可還是話要說?”淑妃秀眉一挑,微笑的看著氣得渾身發抖的僖妃。

“秦慕雨,算你狠!”僖妃好不容易穩住心,狠狠的瞪了淑妃一眼,然後扭頭便走。

我看著她們,嘴角淡淡一勾,轉身正欲離去卻聽到她的聲音在身後緩緩的揚起。

“姐姐,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麵了?”

我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她,秀眉微微一挑,等待著她的下文。

“你們都退下吧,本宮與懿妃姐姐還有話要說。”淑妃打發了身邊的妃嬪,直到整個宮道上隻剩下我和她以及各自身邊的侍女。“姐姐,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妹妹說嗎?或者……你心裏有什麽問題想要問妹妹嗎?”

“淑妃覺得本宮會有什麽問題要問你了?”我看著她淡淡道。

她微微一愣,遂即一笑,“沒關係,以後如果姐姐想問的話,隨時可以來找妹妹,隻要妹妹知道,一定會知無不言決不隱瞞。”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過身去扶著輕雨的手上了轎子。

轎子一搖一晃的穿梭在宮道上,兩邊暗紅的高牆綿延無盡。

“景嬤嬤何時去了尚衣局?”

“昨日。”輕雨轉過頭來看著我答道,眸中有一閃而過的詫異,“娘娘,怎麽嬤嬤沒有跟你說嗎?”

“沒事了。”我放下簾子重新坐了回去。

就在昨日,可是,她就連走前也未曾與我提過隻言片語,為什麽?嬤嬤,你為什麽這麽做,你了解我心中的懷疑為何不替我解答反而逃避了,難道去了尚衣局,我們之間的心結就能夠打開了嗎?難道我們之間,就不能坦然相對嗎?

“咦,大皇子,你怎麽在這啊?你手裏拿的什麽啊?”轎外突然響起輕雨的聲音。

我心微微一動,從紛亂的思緒中走了出來,大皇子,那不是旭堯嗎?這些年不見,不知他過得可好?那個當年隱忍單純的小男孩子,如今也有十歲了吧!歲月無痕,不知此時的他還會不會記得我,會不會記恨著那年,我寧願受涼也不願再教他習字?

正想著,簾子外麵已經響起了一道爽朗的聲音,“兒臣給靜母妃請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