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翡翠鐲子

自那次在寧壽宮匆匆瞥過一眼,我再也未見過那道明黃色的身影。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這樣更好,我也樂得安靜,一個人呆在嵐清宮裏習字繡花,就像從前一樣。

這日,我正臨摹著白衣公子的字時,錦兒來報,說是敬事房的姑姑求見。錦兒和輕雨連同景嬤嬤是隨我一同進宮的,說是陪嫁,其實我清楚,除了景嬤嬤,錦兒和輕雨怕是父親刻意安排的,我的一舉一動,想必,他是一清二楚。

擱了筆,與錦兒一同走入廳中,那裏,早已等候著幾個宮女,為首的著深藍色的宮裝,約莫三十左右,容貌端莊,見我進來忙領著身後的宮女行禮道,“敬事宮女素蘭給靜妃娘娘請安。”

“起來吧。”我抬了抬手,扶著錦兒的手坐下,順手接過輕雨遞來的茶,輕抿一口,再抬起頭來起微微一瞥,卻見旁邊的輕雨臉上微微閃過一絲驚訝。順著她的目光,我這才瞧見自己的袖角有一塊不小的墨跡,許是剛剛習字時不小心留下的。我抿嘴一笑,將茶杯遞到錦兒手中,雙手交疊在腿上,不著痕跡的將那個墨跡遮掉。

“宛如,之桃,還不過來見過靜妃娘娘。”素蘭側過頭朝身後的兩個宮女道。

那兩個宮女一聽,忙上前側身上前行了個禮,齊聲道,“奴婢見過靜妃娘娘。”

我看著那兩個宮女,秀眉一挑,不置一詞。

“娘娘,皇上怕靜妃娘娘剛入宮不習慣,特讓奴婢選幾個人來侍候娘娘。”素心側在一旁道。

皇上怎麽會理會我入宮習不習慣,他避我如蛇蠍,躲還來不及了,想來,是太後的一番美意吧。雖是如此,但我卻裝作不知,微微欠了欠身,嘴角微抿,微露一絲羞卻,道,“臣妾謝皇上。”

素蘭給我回了個禮,這才道,“娘娘若是無事的話,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素蘭姑姑喝杯茶再走吧!”我輕移到素蘭麵前,輕笑道。

“謝謝靜妃娘娘好意,隻是敬事房雜事煩多,所以……還望娘娘恕

罪。”

“既是如此,本宮便不勉強。錦兒,替本宮送送素蘭姑姑吧。”我微笑的看著素蘭道。

“謝謝靜妃娘娘。”素蘭朝我行了個禮,便隨著錦兒出去了。

素蘭一走,我這才注意到她送來的兩個宮女,都約莫二八年華,眉清目秀,甚是可人。“輕雨,你帶她們兩個下去吧。”

“是,娘娘。”輕雨應了聲,便領著兩個下去了。她們一走,屋裏頓時安靜下來,我收起笑,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娘娘,奴婢回來了。”剛坐回榻上,景嬤嬤就走了進來。

“嬤嬤,見到我娘了嗎?”我忙起身道。

“見到了。”景嬤嬤笑著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翡翠鐲子遞到我麵前,又接著道,“老爺已經將夫人接出靜怡園了,夫人一切都挺好的,還讓奴婢告訴娘娘,讓娘娘不要惦記,這鐲子夫人讓奴婢交給娘娘,好讓娘娘留個念想,夫人說,苦了娘娘了。”景嬤嬤一邊說一邊抹著淚。

我聽了,不知怎麽地,心裏竟微微有一絲釋然。

幸好,他並沒有食言。

也幸好,至少她幸福了。

至於自己,怎麽樣也無所謂了吧!

“他沒有說什麽嗎?”我看著景嬤嬤,平靜的道。

那日德安殿一事,人盡皆之,他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景嬤嬤看著我搖了搖頭,雙眸微垂,微微有一絲輕歎,“娘娘,老爺這次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要你保重。”

我理了理衣襟,起身進了內室。

案幾上的字跡早已幹透,雖然極力模仿,但終究還是掩不去那字裏行間的清秀,而旁邊折扇上的字,飄逸大氣,那些筆畫,那些轉承,那些氣勢,我始終是學不來的。

“娘娘,聽錦兒說,皇上讓人送了兩個宮女來嵐清宮。”景嬤嬤研著墨,聲音淡淡的傳來。

我抬起頭,看著景嬤嬤,點了點頭。

景嬤嬤看著我,輕輕一笑,“娘娘

,奴婢知道您的性子,斷不會勸你什麽。隻是,奴婢還是要說一句,這條路是您自己選的,雖然不得以,但是,到底該怎麽走還在娘娘自己。”

我秀眉一挑,絲毫不以為意,隻是在心裏微微有些歎息。

原來,就連景嬤嬤也是爹身邊的人。

如果是這樣,那麽,這個世界上還是誰能讓我相信了?

景嬤嬤還想再說什麽,輕雨突然掀了簾子跑了進來,道,“娘娘,鳳藻宮的人傳話說,明個兒請娘娘去暢春園聽戲。”

我手上筆不停,一橫一豎如行雲流水,寫罷,這才擱了筆。抬頭看著輕雨,抿嘴一笑,“本宮知道了,你下去替本宮準備明個兒要穿的衣服吧!”

輕雨一聽,應了身,退了出去。

景嬤嬤站在一旁,目光越過我,落在桌上,良久,才回過頭來看著我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娘娘,既是這樣,你又何苦?”

我望著那雙眼,裏麵深沉沉的,全是哀傷,心裏不由得一緊。

那宣紙上,黑色的墨跡突然無邊的漫延起來,我抿著嘴,依舊淺笑著,心卻一陣疼過一陣。那紙上郝然寫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景嬤嬤說我這是何苦,其實,我原本也不想,隻是,我與姐姐不同,我沒有那個可以讓我相守到老,白首與共的一心人。更何況,我入了宮,我的母親就不用像從前一樣唯唯諾諾,任人欺淩了。

緊緊握著手腕上母親送我的鐲子,絲絲的涼意透過肌膚直達心髒。

“嬤嬤,你既已知我意,就不必再多言了。”我伸手將桌上的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我想母親能夠過得好,但我卻不想任由父親擺布,乖乖的做一枚聽話的棋子,更不想卷入後宮的紛爭中。我隻想安靜的,不被打擾的生活,或者,偶爾想想自己那些遙不可及的奢望。

“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奴婢隻希望娘娘一切都好。”景嬤嬤歎了一口氣,終於不再說什麽,轉身退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