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君無戲言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新的一天就已經到來了。對於普通人來說,新的一天將有新的安排和新的憧憬,而這一切對於李煜來說,他的心卻在黑白交替之間變得異常沉重。

早朝就像是個桎梏一樣將他拉到人前,他要麵對眾人的頂禮膜拜,然後如坐針氈的聽他們在那裏叨叨個不停,當然如果隻是叨叨一會也就算了,最讓他心煩意亂的是這樣的叨叨總會衍生出一場沒有硝煙的爭論。

他今天是一點心情都沒有,昨天晚宴的事情他並沒有完全的釋懷,加上一宿未眠,頭昏腦脹的打不起一點精神。他坐在龍椅上,期盼著朝下的大臣們早早的說完,然後剩下的時光就可以屬於他了。

他這樣想著,期盼著,可大臣們並沒有如他所願。

“皇上,潘大人奉公辦事,剛正不阿,效奉大唐二十餘載,從未有半點怨言。臣等請求皇上赦免潘大人的死罪,從輕發落。”

為潘佑求情的是李平,他平日裏和潘佑交情甚好,也是一名忠臣。昨日中秋宴會上他也在場,他是親眼目睹潘佑被抓,當時的境況已是劍拔弩張,他心裏忖度皇上隻是一時怒氣,並不會真的就這樣把潘佑殺了。所以一直等到早朝,他想著此時皇帝的情緒應該平伏了,此時再來請願,依李煜的性情絕對會重新斟酌。

“李大人這是什麽話?難道朝上其他大臣就不是奉公辦事剛正不阿嗎?潘佑目無法紀藐視皇威,這樣的逆臣若不嚴加懲辦,怎麽能揚我大唐國威?作為臣子的對皇上不尊敬,那麽其他邦國的人又怎麽會把我大唐放在眼裏?”

徐鍇的聲音響起,這一次將潘佑置於死地,是他計劃中的一步,隻有鏟除潘佑,其他餘黨才不會這樣猖獗,他要做宰相,誰擋他的路,他就要誰死。

“臣並沒有這樣的意思,臣隻是就事說話。潘大人的為人朝中無人不知,潘大人所作所為也都是朝廷,為了我大唐的江山。即使他酒

後吐出狂言,大逆不道,頂多打他幾十大板即可,也不至於非要殺頭。”

李平的聲音不卑不亢,朝廷上的爭鬥通常都是口舌之爭,為的也都是一己之利,他在內心裏是非常的欽佩潘佑的為人,潘佑常常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為了朝廷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可就是這樣一位忠貞不二的大臣,此時卻要遭受來自四麵八方的詆毀。

“李大人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替潘大人求情,莫非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難道李大人和潘大人已經結成朋黨?若是這樣,臣還要請求皇上徹查此事。”

徐鍇不愧是老奸巨猾,他知道隻要把髒水潑到李平身上,莫須有的事情他必定是要開脫的。為著一個潘佑,這樣一個人居然敢跟他對著幹。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讓你賠著潘佑一起上黃泉路。

聽到徐鍇血口噴人的話,激起的是李平的憤怒,平日裏他已經對徐鍇的阿諛諂媚深惡痛絕,之前要不是潘佑與之抗衡,現在朝中之人可能過半都是徐鍇的黨羽了。他處處小心,隻想做一個盡忠職守的臣子,此時卻被人咬了一口,說他結黨營私。

“徐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結黨營私之事,乃朝中大忌,吾皇明鑒,我李平一心為國,從不為個人蠅頭小利棄國家大義於不顧。不像有些人,背地裏做盡見不得人的勾當,還要張著一張血盆大口汙蔑他人。”

“你……你好大膽子,敢汙蔑朝廷命官。皇上,皇上你可要替下官做主啊,下官此生心係朝廷,為了大唐的江山日夜操勞,臣深知皇上為國事操勞煩憂,盡心盡力為皇上分擔憂患,若臣這等舉措有錯,那就請皇上也置臣死罪,臣定當以死明誌。”

徐鍇這個人文學才能出眾,深得李煜的喜愛,從一介書生躋身朝廷命官,這對他來說可是曆史性的轉變,但人最可怕的就是活在貪念裏,貪念一起,什麽樣的事情就會發生。他想做宰相,這個夢在心裏誕生的時候,他就

開始步步為營。他改變詞風,處處應和李煜的愛好,說他愛聽的話,做他愛看的事情,他知道,唯有這樣才能讓李煜記住他,欣賞他,有好事的時候想著他。

他現在跪倒在地上,雙手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像是受盡了百般的委屈,他對著座上的那人哭訴,希望座上的那個人給他撐腰,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博得李煜的同情,隻要能博得他的同情,也就在百官麵前彰顯了他的威力。

座上的人用手支著頭倚在龍椅上,他閉著眼,從他們開始爭吵的時候他就閉著眼了,看不見,心裏的煩躁就會少很多,可是,他沒辦法做到聽不見。他已經為了一個潘佑煩憂了一個晚上了,大清早的他隻想謀得半點寧靜,可是他們並沒有看出他的疲憊,他們自顧自的在那爭吵。既然他們那麽喜歡爭吵,就讓他們吵個夠吧。他這樣支著頭打著倦兒等待著時間快點過去。

可他們並沒有放過他,他們每次都如今天這般,彼此指責,彼此詆毀,誰也不會讓誰,就如同兩個孩童,為著一顆糖果,爭吵半日,卻又把戰火引到他這裏。他們或哭或者尋死覓活的等待他的裁斷。起初,他還有耐心聽他們說說,後來,他就煩了,這樣的雞毛蒜皮的事情他已經厭煩了。

“朕今日不想再聽到跟潘佑有關的事情,無事就退朝吧。”他懶懶的說完這句,眼睛又閉上了。

“皇上,皇上,潘大人是無辜的,皇上三思啊,臣等求皇上赦免潘大人的死罪。”李平已經急切的陳訴著。

“皇上,萬萬不可啊,君無戲言,皇上今日若改口,他日怎能讓黎民百姓信服。”緊要關頭,徐鍇將了李煜一軍,他是了解李煜的性情,知道唯有激將法才對李煜管用。

“朕並沒有說改口,朕隻是再想想,朕再想想都不可以嗎?朕今日累了,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說,退朝。”

李煜說完這話,拂袖而去。留下朝下神色各異的官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