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身陷囹圄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呼喊她的聲音由遠及近，隱隱約約而不真實，仿佛從夢境中傳來。
“小姐……你快醒醒啊！”
周薇霍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惜畫一臉急切的神情！果然是她在喚自己！周薇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著嗬欠問她道，
“怎麽了？大呼小叫的！”
惜畫正要開口說什麽，卻又欲語還休，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緩緩縮回了頭，似乎在害怕什麽。周薇見她這副模樣，心中生奇，“到底怎麽了？你這模樣可真奇怪！”
惜畫吞了吞口水，艱難地硬著頭皮開口道，“小姐，昨夜你與那個……那個人睡在一張床上麽？”
周薇怔了怔，昨夜！是嗬！昨夜他闖進了他的房間，與她靜靜地躺在一張床上！可他們……他們什麽也沒做啊！隻是……她睡得那麽安穩，那麽沉，竟然不知他是什麽時辰離開的！她臉色嫣紅，輕聲斥道，“你想什麽呢？不要胡思亂想了！”
惜畫“咦”了一聲，滿頭霧水，“可明明早上奴婢看見……那個人又從後窗跳出來啊！難道那個人昨夜什麽時候進來的，小姐不知道？”
周薇踮起腳望了望門外，似笑非笑地斥責她道，“都說叫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不要再‘那個人，那個人’了！你倒是回答我，剛才你大呼小叫一路嚷進門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惜畫緊張地看了她一眼，“小姐……那個人被抓了……”
又聽見她說“那個人”，周薇又好氣又好笑，抬起手就要俏皮地去捏她小小而光潔的下巴，卻在剛伸出手時，驀然聽清楚了她說的話。她說，“那個人”被抓了！
趙匡胤被抓了！
周薇怔怔地站在原地，手頓在半空中，隻覺腦子裏一陣陣雷轟般，轟得她頭暈目眩。
“他被誰抓了？”
惜畫小心翼翼地回答，“被宮中巡邏的侍衛抓住了！扭送到皇上書房中，皇上已經認出他來了……現在整個朝廷，整個後宮都知道……他被抓了……”
認出他來了！周薇隻覺耳邊出奇地安靜，身體輕飄飄地，雙腳似乎也脫離了地麵，站立不穩。她緩緩在床榻上坐下來，隻覺腦中一陣空白。
他被抓了！李煜會怎麽處決他？會殺了他嗎？……不會的！趙匡胤沒有那麽英年早逝，他後來統一了五代十國，還做了十多年的宋太祖！他不會死的！
可是……她心中恍然，可是他畢竟是北宋的皇帝啊，放了他等於放虎歸山，李煜和那些大臣們怎麽可能會放了他？從邏輯上來講，趙匡胤被李煜抓住了，還會安然無恙回到北宋，完全講不通啊！
如果這一切並不符合曆史，又這一切都在她的眼前發生了，那麽隻有一個可能——曆史發生了改變！
酷暑難耐的三伏天氣，她的背上卻淌下冷汗來……如果她沒有穿越到這個時空，附身在周薇的身上，周薇就不會與趙匡胤相遇，不會讓趙匡胤遠赴千山萬水，不顧自己的身份，偷偷溜入南唐皇宮中，隻為見她一麵！那麽，他就不會被李煜抓住，他就不會死……
真是因為她的穿越，這段曆史發生了改變嗎？
周薇無力地在床榻上坐了良久，神思恍惚，腦中一片空白。
李煜的書房內，燭火徹夜通明。
潘佑、李平、韓熙載、徐鍇各執一詞，爭執得麵紅耳赤。端坐在龍椅裏的李煜無奈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隻覺得頭痛不已。
潘佑忿然道，“徐大人，依你之言，完全是放虎歸山！”
徐鍇卻慢條斯理道，“潘大人，你此言差矣！趙匡胤是北宋的皇帝，殺了他，隻會引來北宋的瘋狂報複。北宋是大國，而我南唐隻是一個孱弱的小國，與北宋作戰，大動幹戈，豈不是以卵擊石？相反，如果皇上放了趙匡胤，他自會記得我南唐國的恩情，日後也會對我南唐國手下留情！”
“哼！”韓
熙載冷冷看了他一眼，“趙匡胤自小在馬背上打天下，一身鋼筋鐵骨，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哪裏會懂得什麽恩情？即使放他回國，他也不會記得你的好處，到時攻我金陵城依然不會手軟！”
徐鍇微眯起一雙細長的眼睛，意味深長道，“韓大人，你莫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韓熙載拱手對李煜正氣凜然道，“臣對我南唐忠心耿耿，自古忠言逆耳，還請皇上三思……”
“你——”徐鍇用手指著他。
龍椅裏的李煜頭痛道，“你們不必再爭吵了……”
四人齊齊向李煜跪下，“微臣死罪！”
李煜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揮了揮袖。
“你們都下去罷！”
四位大臣退下後，他知道他們之間的爭吵並未停止，出宮後必然又是一番無休止的爭執。隻是要吵，讓他們到宮外去吵，他煩他們擾他的耳根清靜，麵對他們，他隻覺自己頭痛難忍。
他站起身來，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上緩緩踱來踱去。環視四下，燭火輝煌，龍誕香的香味幽幽在空氣中彌漫，久久不去，書房內觸目之處皆是金碧輝煌，在燭火照耀中，耀眼的金色漸漸刺痛了他的眼睛。
竟在書房中站立到了天明，晨曦初現！
他轉身喚來夏公公，淡若清風說道，
“去天牢！”
“是！”
這是他第二次與趙匡胤見麵。第一次，他突然大大方方走進李煜的王府中，稱他是後周的殿前都點檢，李煜對他熱情歡迎，盛宴款待，他們相敬如賓。
彼時，他不是南唐國的一國之主；他亦隻是後周的一員大將。
今日相見，他們已分別是兩個國家的皇帝，遙遙對峙。而此時，趙匡胤更是他的階下之囚。
命運，總是沒有定數！
“命運，總是沒有定數！”陰冷而黑暗的天牢中，李煜對他說。
背靠著牆壁端坐在地上的趙匡胤頭也不抬，“如今我是你的階下之囚，你不必嘲笑我！要殺要刮，就給我來個幹脆！”
站在他麵前的李煜卻沒有發出一絲嘲笑的聲音，目光沒有焦點落在黑暗中的某一處，幽幽對他道，“我自然不必嘲笑你！今時今日，終究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趙匡胤抬頭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隨即又轉回目光，閉上了眼睛，“這話聽著倒是很新鮮！”
“如果我放你回北宋，你會放棄對他國的進攻嗎？”
趙匡胤陡然抬起眼睛，直直地看著李煜，仿佛一直要看進他的內心裏去，卻隻看見他眉頭微蹙，眸中憂鬱，眼中澄澈而清涼，直白地與自己對視。
良久後，他才低低地吐出兩個字，字字千鈞，
“不會！”
黑暗中，李煜歎息了一聲，“既然如此，那麽我便不會放你回北宋去了！”
趙匡胤挑了挑濃眉，“為什麽要我放棄對他國的進攻？要我對你南唐手下留情不就行了嗎？”
“四海本是一家，我不願見到‘一家人’爭鬥你死我活，致使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趙匡胤抬起目光，充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良久，意味深長道，“我原以為南唐國的皇帝隻會風花雪月，作詩詞歌賦，整日沉浸在女人的溫柔鄉中，歌舞升平，卻原來也胸懷百姓，關心老百姓的饑寒溫飽！”
麵對他直白而尖銳的諷刺，李煜卻無動於衷，“李白的詩，唱出民間疾苦，我也隻願用胸中筆墨，唱出每一個人的悲歡離合。”
趙匡胤沉聲說道，“但你是皇帝！你要安邦定天下！你既然承擔了這個重任，你就要挺起男人胸膛將它扛下去！”
李煜卻搖了搖頭，“我扛不起！我不願見到戰場上，所有人爭得你死我活，血肉橫飛……”
趙匡胤怒其不爭，“南唐國何其不幸，有一個你這樣懦弱的皇帝！亡國是遲早的事！”
李煜瘦削
的身子重重地一顫。
亡國？！
大唐數百年的基業，在他的手中走向終結？他心中惶恐，隻恐他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趙匡胤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逃避是沒有用的！你若逃避，隻會導致南唐更早走向滅亡！”
李煜站在原地，卻覺得他已經沒有勇氣再站在這裏了，麵對他鏗鏘有力的字字句句。一如既往，他隻能選擇逃避！他抬起腳，一步一步緩緩向門口走去。他隻覺兩隻腳有千鈞般沉重，隻覺得身體在不停地向一個深淵中墜去，墜去……
待他即將走出天牢時，隻聽見身後趙匡胤低沉的聲音，一聲一聲如擂鼓般擊錘在他的胸口，
“倘若我活著走出了這個天牢，離開南唐，回到北宋，我定會早日舉軍攻入南唐，攻破金陵城！因為南唐的黎民百姓，並不需要你這個懦弱的皇帝！”
走出天牢後，不停抬袖擦拭著滿頭冷汗的夏公公，卑躬屈膝在他的身邊道，“皇上！是否要派人將他……”哢嚓掉！他膽戰心驚，這個趙匡胤太囂張了！
雖然他和所有侍衛被皇上止步在天牢外麵，並未曾聽見皇上見趙匡胤時，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麽！但是在皇上失魂落魄離開的時候，那趙匡胤竟然在天牢中說出了那番話，真叫他驚得麵無人色……他竟然說隻要他活著走出天牢，回到北宋，就要舉軍對付南唐，滅掉南唐，攻破金陵……太可怕了！這個趙匡胤實在太囂張了！務必要趁此機會，將趙匡胤殺死在天牢之中，以絕後患！
李煜頓了頓，有氣無力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再等等吧！我再想想！”
夏公公隻覺眼冒金星。“再想想”，都這時候了，那趙匡胤都放出這番狠話了，還想什麽，考慮什麽啊？
不行！再“等”下去，恐有變數，要生出岔子！他心念一定，決定晌午偷得一個空閑，出宮去找潘大人！
翌日早朝，四位大人又在為趙匡胤之事爭執起來，李煜頭痛難忍，無可奈何地看他們爭執得滿臉通紅。
但今日的爭執情景卻與前日有所異樣。就連李煜也察覺到，潘佑已沒有前日那般激動，隻是冷眼聽著其他三位大臣你一言我一眼。韓熙載甚至對他怒目相對——莫非他已經倒戈相向了奸臣徐鍇的那一方？
隻有潘佑心中明白，這一場爭執是無謂的。因為昨日晌午，夏公公匆匆忙忙到他府中造訪，將皇上見趙匡胤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尤其是趙匡胤最後放出的那番狠話，驚得潘佑冷汗涔涔，也對皇上怒其不爭。
他與夏公公，已秘密派了殺手潛入天牢，刺殺身陷囹圄的趙匡胤，先斬後奏。為了南唐的安危，他們已經不能再容忍皇上優柔寡斷了！即使皇上會因為他擅作主張而大發雷霆，賜他一死，隻要能在死之前看見南唐的心腹大患——趙匡胤死在獄中，他也在所不惜！
潘佑算計時辰，天牢中的侍衛也應該來稟報趙匡胤已被刺客刺死的消息了，卻遲遲不見人來稟報，正心頭詫異，一個侍衛急匆匆奔來，跪在殿下，誠惶誠恐稟報道，
“皇上！趙匡胤……趙匡胤被一夥刺客救走了……”
“什麽？”潘佑怒目圓睜，不敢置信地大聲吼到！
因為極端憤怒，他的一雙眼睛都紅了。他霍然轉身指著李煜，李煜嚇了一跳。潘佑的手指顫巍巍地，他一字一句道，
“終究還是讓他跑了！終於還是讓趙匡胤給跑了……天要滅我南唐啊……”
“大膽潘佑！”徐鍇瞅住了這個機會，他大喝一聲，喚來門外的侍衛，指著潘佑大聲喊道，“把這個忤逆皇上，藐視皇上的亂臣賊子拿下！”
“天要滅我南唐啊……”潘佑目光渙散，痛哭流涕，儼然已瘋了一般，“先皇啊！倘若你在世，斷斷不會讓他趙匡胤逃跑了啊！趙匡胤他就是一隻老虎，一隻豺狼，放了他，我南唐國命不久矣啊……”
“還不快拿下！”徐鍇暴喝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