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曇花一現
夜風微涼，空氣中送來曇花的清香，彌漫在整個庭院中，隻覺心曠神怡。
上燈時分，李煜與周娥皇共用晚膳，見庭院中的曇花開了，滿院飄香，甚是欣喜，於是邀請周薇到周娥皇寢宮中共進晚膳，觀賞曇花。
李煜與周娥皇在飯桌上談論李白暢快淋漓的詩句，談到即興處，清脆而爽朗的笑聲響徹在飯廳中。周娥皇目光一轉，卻見周薇低埋著頭，心不在焉地扒著碗中的飯，心中甚是詫異，問她道，“妹妹，你怎麽了？
周薇驀然抬起頭，滿目迷茫地看著周娥皇，剛剛夾到嘴邊的一片青菜也停頓在半空中，她支支吾吾道，
“我……沒事！我隻是覺得院子裏開放的曇花太香了！聞著聞著就叫人忍不住要醉了……”
李煜笑道，“你看她，還未喝酒呢，就要醉了，真是‘花未因人醉，人卻為花醉’！”
周娥皇輕聲笑起來，周薇也附和著，嘿嘿笑出聲來！心裏卻依然在隱隱擔憂，晌午趙匡胤離開後，宮裏始終風平浪靜，不曾有一絲響動，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安全離開了皇宮，離開了南唐？
李煜禦前太監夏公公急忙忙進來，對李煜跪下道，
“皇上！禦前侍衛剛剛抓住一個刺客……”
“什麽？！”
李煜與周薇同時起身，異口同聲喊道！
李煜、周娥皇、夏公公都驚詫地轉過頭看周薇，周薇卻恍然未覺，她隻覺一顆心通通跳動。他被抓住了！他終於還是李煜抓住了！李煜會怎樣對待他？取他性命嗎？
“可看清楚了？那刺客是誰？”周薇焦急問道。
“禦前侍衛剛剛抓住刺客，奴才便來稟報，還未曾看清刺客的長相！”
周薇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李煜若有所思地看了周薇一眼，對夏公公道，“去看看！”
“是。”
李煜與夏公公已經走遠了。園子裏重又複返天籟般的安寧，隻聽見細細的風聲，一切都無聲無息。曇花依然幽幽地飄散著清香味，此時的周薇卻無暇欣賞了。她隻覺心中淩亂得心煩意亂。這天氣本就悶熱得仿佛置人於火籠之中，因為心急如焚，她的額頭上，身上滾落下大顆大顆的汗珠來。
周娥皇心中甚是困惑，她輕聲問周薇，怎地對這個“刺客”如此在意？但她依然恍若未聞，站立原地。周娥皇見她神思恍惚，汗如雨下，隻恐她是中了署，忙叫來惜畫，服侍周薇回屋沐浴歇息。
躺在床榻上，小李子在屋子內加了幾布袋的冰塊，她仍覺得燥熱難耐，心煩意亂。
剛剛回到蘭棠苑時，她急切地差惜畫悄悄前去李煜禦書房打探消息
，卻遠遠被侍衛擋住了，無論她怎麽“威逼利誘”，從侍衛大哥的口中也打探不出一點風聲來。她隻得垂頭喪氣地無功而返。
周薇焦躁地翻了個身，頭朝內。月色透影在房間裏，在朦朧的月光中，她隻見冰絲錦緞蚊帳上映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月光把人影拉得長長的，緩緩走到她床前來。
她稟住了呼吸，隻覺得心要躍出了喉嚨，毛孔湧出了一陣密密的汗水，無聲無息地淌落在床鋪上，湮濕了一大片。
那人拂起蚊帳，周薇倒抽了一口冷氣，正要驚恐地呼喊出聲來，卻在發出第一聲後，就被那人驀然伸出大手捂住了嘴。
“唔……唔……”周薇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努力而痛苦地掙脫著。那人迅速將唇湊到她耳邊，急促地耳語道，
“是我！”
是他！她心中一驚，停止住了掙紮。而他額頭上也滲下汗水來，滾落在她的脖子裏，灼熱一片。門外傳來惜畫驚慌失措的聲音，
“二小姐，你怎麽了？”
周薇定了定神，揚聲道，“沒事！看見一條毛手毛腳的蜈蚣，嚇了我一跳！”
惜畫卻被嚇得花容失色，提高聲音道，“蜈蚣啊？二小姐被蜈蚣咬了嗎？惜畫這就去請禦醫來！”
周薇急忙喊住她，“不用了！我沒被蜈蚣咬著，我已經把它踩死了！你下去歇息吧！”
安慰了她幾句後，惜畫才放下心來，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戰戰兢兢想到：皇宮中怎麽會有蜈蚣呢？明兒個一定要告訴小李子，讓他想辦法驅逐這些多手多腳的毛毛蟲蟲！實在太可怕了！
他似乎在拚命地忍住笑，嗓音低沉，“我是毛手毛腳的蜈蚣？”
周薇推了他一把，笑著坐起身來道，“難道不是嗎？”
月色朦朧中，他隨即將頭湊到她的脖子，道，“我是蜈蚣，你得讓我咬一口！”
他的唇齒啃在她的脖子上，又癢又疼，她嫣紅著臉，推開了他，“你咬我我還真要把你給踩死了！”
他的頭靠在她粉嫩的肩上，雙手環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陡然收緊，她隻覺得自己快透不過氣來。隨即她突然想到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你不是已經被李……南唐皇上抓起來了嗎？”
他似笑非笑，“誰說我被他抓起來了？”
周薇困惑不解，“晚膳時，皇上被夏公公匆匆叫回書房，說是抓到了一個夜闖皇宮的刺客！”
他撫摸她膚如凝脂的手臂，笑著歎了口氣道，“你以為此刻這宮中藏匿的‘刺客’隻有被抓住的那個人，還有我嗎？”
月光中，周薇雙眸一怔。隻聽他低低的聲音繼續道
，“在當今各國的皇宮中，深藏不漏的奸細與刺客無計其數！都是受他國皇帝指使，潛伏在各國皇宮中打探軍事機密的！”
周薇這才放下心來，嗔道，“我還以為你就是被抓住的那個刺客……叫我擔心了一個晚上……”
趙匡胤臉色卻微微陰暗，濃眉緊蹙，沉聲道，“原本我準備出宮去，但是那個不知道哪國派來的笨蛋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李煜抓起來了。這個笨蛋已經打草驚蛇，現在宮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增派了巡邏的侍衛！我也不敢輕舉妄動了！隻能先藏起來，再尋找逃出去的機會！偌大個皇宮，藏身哪裏都不安全，隻好潛到你的蘭棠苑來！原本隻想偷偷藏在這裏，不想讓你知道，以免拖累了你……但是我見你睡著了，實在忍不住，想看看你……”
周薇動容。不由自主抬起手撫上他的臉龐，她隻覺她的肌膚撫摸之處，他的臉微微抽 搐而顫抖。
他驀然低下頭，深深映上她的雙唇……
唇齒纏綿之間，她隻覺他的手緩緩從她瘦削的肩上滑下，滑到她的胸前。她身子一僵，下意識地將他推開。
模模糊糊的月色中，他凝注著她楚楚動人的臉龐，眼中顏色加深。而她的眸中仿佛含了一池秋水，搖搖晃晃，清涼而澄澈，黑白分明，讓人不勝憐惜。
她吐氣如蘭，胸口劇烈地跳動著，聲音細若遊絲，“不可以……”
趙匡胤低低地歎了口氣，努力平複胸中急劇加速的心跳。半晌後，他仰身躺在床上，粗啞著，語氣裏麵充滿了倦意，
“那麽，讓我躺會兒吧！”
她沒有言語，也緩緩在他的身邊躺下來。他身材魁梧，胸膛寬闊，一抬手就將她攬在胸前。她靜靜地躺在他的胸口，聆聽著他的心跳聲。
良久後，隻聽他低低地，如夢囈一般低沉說道，
“很累……其實……我已經累了……”
周薇動容。他是一代天驕，在沙場和馬背上打天下，浴血奮戰，每天都在刀光劍影中度過，但他終究隻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怎麽會不累呢？
此時此刻，這位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代英雄——宋太祖就躺在她的身邊，將她擁入懷中。漸漸地，她聽見了他細細的打鼾聲。屋子裏這麽安靜，他已經睡得很沉了。
她知道，趙匡胤深怕自己發出的打鼾聲暴露出了自己，被敵人偷襲，他連睡著後的鼾聲都控製到悄無聲息。縱然他是一代霸王，可終究他的心中亦是脆弱的。
今生有他，他一定會保護她在這亂世之中不受一點傷害！可是她能為他做什麽呢？能還與他什麽？
月色旖旎，青紗悄無聲息地飛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