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4）

鮑萍看了我一眼，雙手一攤：“容蓉，你想打官司，我們奉陪，不過BBTV口袋裏的錢和你私人腰包比起來……你自己琢磨一下，你勝算有多少，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樣得不償失的官司有必要打嗎？”

“那……就拭目以待，”我站起來，往外走。

“容蓉，你以為我們現在感覺很好嗎？”馮榮輝的話止住了我的腳步。

他語氣無奈：“你是《家有宅男》的總編劇，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這個係列……相信我，不管什麽時候，說起這個電視劇，你的名字永遠會放在第一位，可目前的狀況就是，不但是你的文品受到了質疑，你的人品岌岌可危……你說，我們要怎麽維護你？真的很難，劇組這些人等著吃飯，總不能讓大家都陪著你遭殃，”

“謝謝你，馮製片，你真會替他人著想，”我譏諷而言。

室內一片寂靜。

馮榮輝雙手交叉，用力扳著自己的十指，良久，他再次開口：“容蓉，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有很多不滿甚至怨恨，不管你說什麽，我不會介意……我自認問心無愧，上一次，我們所有人都站在你背後，不遺餘力地支持你，這一次，很抱歉，我們無能為力，離開之前，我隻想提醒你一個事實：所有這些麻煩，是你自己惹出來的，怨天尤人沒有任何意義，”

我很想衝他們大喊，發泄情緒，表示憤怒，可我的嘴巴就像是拉鏈上了鎖，一個字也說擠不出，我隻是氣鼓鼓的出了辦公室，一口氣走到停車場，猛踩油門，離開了BBTV。

我就像一個遊魂，沒有任何思想，沒有任何目的，隻是毫無意義的漂浮。我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毫無邏輯的穿行，從市中心到郊區，漫無目的，忽左忽右，前進倒退……

沈文康給我打了兩次電話，我沒有接，因為不知道要怎麽告訴他這個噩耗，從他昨晚到今天清晨的反應，我可以想象他對我會有多麽失望——一個被炒魷魚的知名編劇，一個和男演員偷情的無恥女人，大家在背後會怎麽議論，我不敢想象。

我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

手機安靜了很久，當鈴聲再次響起，我隻覺得疲憊不堪，拿起電話，這才發現時間是下午六點——我已經無意識的

連續駕駛了將近六個小時。

“蓉蓉，出了什麽事？”是孟逸關切的聲音。

“等等……我停一下車，”

我把車停在馬路旁邊，熄火。

“你在外麵？”

“是的，”

“昨天下午陪我媽來蘇州看朋友，手機忘了充電，剛回來，就看到你的郵件……你人在哪裏？”

我抬眼掃視了一下四周，說：“不知道……”

“不知道？你……什麽意思，你在哪個區，哪個街道，你不清楚？”

陌生的馬路，陌生的景色。

“我真的不知道，”

他聽起來很著急：“現在你讓我非常擔心了，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

就是在這一瞬間，我開始哭泣，淚水排山倒海的蜂擁而來……恐懼和孤獨終於擊碎了堅強和驕傲的虛偽麵具，我無助的淹沒在洪流裏，感覺沒有生存機會，隻有等待死亡的降臨。

我抽泣了整整幾分鍾，直到我終於抑製住哭聲，孟逸才開口，他心疼不已，語氣就像哄一個三歲的孩子。

“蓉蓉，乖……蓉，乖，別哭了，你這是怎麽了？告訴我，到底什麽事讓你這麽傷心？”

我語無倫次，斷斷續續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從梅晴再次指控我抄襲到我和黎曉東的緋聞，從沈文康冷淡的態度到BBTV炒了我的魷魚。

“我操他娘的，”當我停止下來，他咒罵了幾句：“奶奶的，這事情還真搞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我吸吸鼻子：“我感覺就像……打開一扇門，突然一腳踏空，一下子從摩天大廈頂樓跌了下來，”

“我完全明白你的感受，”他柔聲說：“現在……我們首先要做的事，你知道自己的大概方位嗎？”

“應該是上海郊外，”

“你肯定自己還在上海？”

“我是很想開去湖州，可半路掉頭了，”

是的，我突然非常想念安琪，可我知道，我這個樣子，去了隻會嚇壞她。

“你還能繼續開車嗎？”

“應該沒問題，”

“那你慢慢往市區開，注意安全，知道自己的確切位置後打電

話告訴我，我過來接你，”

“不用了，我直接去你公司，”

“那好，我等你，”掛電話之前，他補充了一句：“蓉蓉，不要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我會一直在你身後支持你，”

淚水再次湧出來，我非常清楚，他會一直支持我，可這一次，我一定會有事。

兩個多小時後，我和孟逸坐在他的辦公室，麵前的電腦屏幕上是梅晴的那篇報道，他已經看了兩遍。

“我是不是完了？”我目光呆滯的盯著那張曖昧的照片。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隻是把筷子遞給我：“吃點東西，就是天塌下來，飯還是要吃的，”

他拿出一瓶紅酒，給我們各自倒滿一杯：“今天我陪你喝個痛快，”

我煩躁不安：“孟逸，不要告訴我一切都會沒事，喝醉了又能怎麽樣，清醒之後，什麽都不會改變，”

“是的，喝醉了的確改變不了任何事實，不過發泄一下總比鬱悶在心裏要好，”他靜靜凝視我幾秒：“我從來沒有對你撒謊，這一次我也不會，現在的情況的確很糟，但是請你相信我，我用盡全力幫你，”

我木木的看著他：“謝謝你，”

“你今天承受的已經夠多了，我隻是希望你暫時把這些拋到一邊，現在是晚上九點半，能做的事情實在很有限，”

他輕輕拂過我散落的鬢發：“要不……我現在去放一把火把星光燦爛報社燒了，你覺得怎麽樣？”

他認真地眼神讓我莫名其妙的笑了，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那我就不醉不歸，”

我剛要再倒一杯，他卻攔住了我的手：“別喝了，吃完飯，我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上午十點，我在這裏等你，”

我抬眼，不解：“說要喝酒的是你，現在又不讓我喝，你什麽意思？”

他足足盯著我的臉看了半分鍾，讓我渾身不自在。

然後他說：“你要喝得醉醺醺的回家……這麽晚了，難道你還想給自己惹更多麻煩？”

就在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除了中午的兩個電話，直到現在，沈文康一直沒有聯係我。

再過二十五天，我就是他的新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