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舊情綿綿

唐容希和裴家俊坐在車內,一路無話。唐容希早就習慣了這種氣氛,再也沒有新婚時坐在他旁邊害怕冷場的興奮勁。裴家俊用餘光看著她,幾次欲言又止。畢竟,車裏並不是一個好的談話場所。

入冬了,夜晚到來的越來越早。他們到家時天已黑,打開燈,一室清冷,唐容希不禁打了個寒顫。

唐容希一路走在裴家俊的前麵,率先走進電梯,裴家俊需要停車,進來的時候,電梯門隻剩下一條半尺寬的諷刺,唐容希沒有按下綠鍵,靜靜地看著門開站立不動的裴家俊,一扇門,隔著兩個人。

裴家俊進門的時候,唐容希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你一直問我昨天去了哪裏,我現在回答你,我去了機場接邱正澤。沒有告訴你是覺得既然你已經決定在李秘書那裏留宿一晚,肯定很疲憊,我不知道你會回來,我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想打擾你休息,讓你費心擔憂我很抱歉,對不起。”

唐容希坐在沙發上,非常平靜而真誠地做出解釋,裴家俊一直站在她身後,眼神複雜地看著她的背影。

唐容希說完沒再出聲,她在等,等裴家俊對昨晚自己出現在機場的行為和半夜突然離開的原因做出解釋。裴家俊坐到唐容希的身旁,屋內很靜,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他抬起手撫摸她的黑發,半響裴家俊開口說:“我昨晚是真的有些著急了,說的話做的事都很出格,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唐容希轉過頭看看他,笑著問:“好,我不怪你,還有別的事嗎?”

裴家俊以為她是累了想要休息,一顆浮躁的心終於安穩下來,笑著說:“沒有了,趕緊洗個澡睡吧。”

唐容希聽後非常失望,她是個做事幹脆的人,不想拖拖拉拉,深吸一口氣,胸口起伏,她轉過頭看著他,平靜地說:“我去接邱正澤的時候,在機場看到了你和一位麗人,我信任你,但我覺得本應該應酬住在李秘書家的你,有必要解釋一下。”

現在的徐冬麗非常厭煩人群,最喜清靜,她對熙攘的人群甚至達到了恐懼的程度,所以裴家俊為她定了午夜的班機。此時,裴家俊忽然覺得通體冰涼,想起今天邱正澤的話,“嚴格按北京時間來算是今天到的吧”,淩晨到達,唐容希能夠在機場遇見他們,巧如天意。

裴家俊低著頭,嘴裏幹幹的,忽然想找根煙抽,想起那夜唐容希發現自己抽煙的不滿,也就沒再找。他雙手放在膝蓋上,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妻子說:“我承認自己和你撒了謊,如果你覺得這樣做傷害到你,我真的很抱歉。至於你看到的人是我的同鄉,她到城裏來打工出了點事不願告訴家人。”看著唐容希仍皺起的眉,裴家俊繼續道:“我也是碰巧遇到她才知道的,她一個女人,也算是我的發小吧,在這座城市裏無依無靠,托你的福,我混得還不錯有能力幫她一把,就出力幫幫她,不是什麽大事,我覺得不值得一提,也就用自己的方式處理它,不想竟演變成了一場誤會,對不起。”

自從和裴家交往開始,唐容希就知道裴家俊對自己家人的事情很敏感,有一次她去裴家俊的宿舍找他,他的室友告訴她裴家俊的父親住進了本城的醫院。唐容希聽後也有點擔心,連忙撥通裴家俊的電話詢問裴父的住院地址想要去看望他,可誰知裴家俊卻冷著聲說:“不是什麽很嚴重的病,現在已經沒事了

,明天就可以回家了,你不需要過來。”唐容希再次表達了自己想要探病的意願,不想裴家俊提高嗓音說:“你現在還不是裴家的媳婦,實在是不方便來看望,我的家事自己可以處理好。”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她知道裴家俊家境貧困,他的學費全靠助學貸款,雖然每年拿一等獎學金卻也都寄回家裏,自己的生活費全部來自於自己打工賺的錢。裴家俊當時的架勢,根本沒有給唐容希幫他的機會。

結婚以後,唐容希曾聽到他囑咐家裏人“你們或者是村裏人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千萬不要去煩容希,說都不要說,直接告訴我就可以,在我能力範圍內的,我一定辦到。”

唐容希知道,像裴家俊這樣自尊心很強的“鳳凰男”是不想被別人瞧不起的,所以有很多事情他都寧願自己扛,另一方麵他也確實是不想麻煩唐容希,不讓她受到任何打擾。唐容希對他的做法欣慰卻也惱火,他們是夫妻,應當一起麵對所有的問題,分擔和分享彼此的憂愁與快樂,他這樣獨攬過去,讓她覺得自己很沒用,對於他的做法唐容希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他談談,隻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聽到裴家俊的解釋,唐容希借機和他談開。

“家俊,我們是夫妻,麵對那些本應該使我們坐下來談談一起解決的問題,你為什總讓我缺席呢?家俊,不論是公公婆婆那邊的事,還是我父親這邊的事,那都是我們的家事,不是負擔和麻煩,你沒有權力剝奪我的參與權。”

裴家俊深深地看著她,像是想把她融進自己蕩漾著碧波的眼裏,看得容希臉發熱。他伸出手把唐容希圈子懷裏,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處,輕輕地說:“好。”

“那個女孩我看很年輕,她真的沒事了嗎?要不要我去看看她?”

裴家俊微微眯眼,眼裏閃過痛楚和仇恨,淡淡地說:“已經過去了,她很好,不過你真的沒有必要去看她,相信我。”

“哦,我知道了。還有啊,雖然謊言分惡意與善意,但你我之間我真的不希望存在任何謊言。不要再對我撒謊”

“好,我盡量。”

唐容希捶著他的背,叫嚷說:“什麽叫盡量啊?”

“比如情人節或你生日想要給你個驚喜,撒謊說有應酬,這樣的謊言應該被允許存在,要不然哪來驚喜可得啊?”

唐容希像隻小貓一樣趴在他的懷裏,思索了一會貌似想通了點點頭,“也是,那每年就允許撒兩次慌吧……”

唐容希的話還沒有說完,裴家俊就低頭準確無誤地吻住她的唇,整個房間又恢複了安靜。

是夜,時間流逝的聲音從臥室牆壁上的時鍾裏流淌出來,唐容希摟著裴家俊的腰身早已安恬入睡,可裴家俊卻一點睡意都沒有。看著時鍾了的紅色秒針轉過一圈又一圈,眉頭越發皺得緊緊的。

他慶幸唐容希沒有追問他昨晚黎明時突然為何事去了哪裏。他一直在給唐家做事業,但不論工作還是生活他一向坦蕩,從不避開唐容希接電話,但現在,他不得不有了回避她的理由。

他畢竟不是常撒謊的人,昨晚在愧疚與不安中回到了家,可一向不喜晚上出去玩的妻子卻不在家。裴家俊知道唐容希從不去夜店之類的地方玩,給她最好的朋友薛連晴打電話又關機,他開車尋遍了全城的街道,給公安局打電話詢問當晚有沒有女性陷入突發事件,可那夜

的尚城竟非常的平安,而唐容希消失不足24個小時沒辦法報案,他隻能急得心發顫回到家,好不容易等回了唐容希,卻又發生了那樣不愉快的事。

她回來之後兩個人溝通不暢,也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接到了徐冬麗的電話,她沒有說什麽,隻是一直在哭,裴家俊覺得自己已經虧欠她太多,聽到她哭竟想都沒想開車跑去找她。

午夜時分,盡管這座城市依然燈火輝煌,但街上車輛已經少了很多,裴家俊平生第一次開快車一路闖了三個紅燈,到了徐冬麗的家用鑰匙打開門直接衝了進去。

徐冬麗蜷縮在廚房的牆角裏,地上是破碎的暖水瓶,徐冬麗的頭埋在膝蓋上,右手臂上通紅一片。聽到聲音抬起一張滿是淚痕的臉,一雙溢滿淚水的眼睛望著裴家俊,微弱地開口說:“我不想打擾你們的,但是我太疼了,真的!”

有些人,特別是女人,當生活沒有發現他們的善良,利用了他們的純真,他們就會變得很強很強,而這種強大往往是用人類最寶貴的善所換取的。

裴家俊眼前的山村女孩,恰恰用自己那顆金子般的心交換了一種狡詐的求生手段。

裴家俊看著蹲在地上的徐冬麗,來不及說什麽,拿著毛巾衝到盥洗池用涼水洗淨,折回來覆在她紅腫的胳膊上。

“嘶~。”徐冬麗疼得直抽氣,卻一聲不響。就是這樣學會忍耐的她,讓裴家俊心疼的無以複加。

裴家俊緊鎖眉頭,看都不看她一眼,他來的時候到藥店買了一瓶燙傷靈噴劑,用醫用棉簽輕輕擦拭再把噴劑噴到燙傷處。

徐冬麗悄悄看著冰冷的他,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啦?”

裴家俊沒有回應她,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徐冬麗“啊”的驚叫一聲立刻抱緊他的脖頸。

裴家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置床上,徐冬麗幸福得飄上雲端。

裴家俊高大的身軀立在她的床前,冷聲責問:“如果我不在你怎麽辦?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點事辦不明白嗎?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麽樣子!這麽晚了你燒什麽熱水,那不是飲水機嗎?”

裴家俊的聲音太大,幾乎是在對她吼,徐冬麗從未見過這麽凶他,立馬紅了眼眶。

裴家俊看著窩在被窩裏輕聲啜泣的女人,閉上眼,再次睜開時已不見那種無奈和沉痛,他坐到她的床前,輕輕撫著她的柔發。

“對不起,我是不是太凶了!我隻是想到你自己出來的這幾年一定很苦,若不是我在,這麽冷的天,你一個女人在這麽晚的夜裏出去買藥,該有多難過。”

徐冬麗當然知道他是心疼她,聽到他的話卻哭的更凶。

裴家俊看著泣不成聲的她簡直不知所措,他沒有哄女人的經驗,但這是一個若人憐惜他曾經心動過的女子。裴家俊沒想那麽多,幾乎是本能地把她擁入懷裏。

躺在一期盼已久的懷抱裏,有著比她想象中還要溫暖硬實的胸膛,徐冬麗很快止住了哭聲,不知過了多久,才埋在他的懷裏悶聲說:“你怎麽進來的。?”

“房東以為我們是…是一起的,給了我一把鑰匙,我忘了給你,現在還給你。”說完作勢掏出鑰匙。

徐冬麗抬起滿是淚痕卻微笑的一張笑臉按住他的手,“不用,放在你那裏吧!”

她的手,那麽小,那麽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