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迷失在莊裏
晚飯是水月自己在房裏吃的,她琢磨著,這也許就是大戶人家的規矩了吧,沒讓她這個奶娘去伺候已經算照顧了。就是擔心子墨,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奶娘不是要照顧他的衣食起居嗎?為什麽忽然又派人來說不用她伺候了,那這奶娘要做些什麽工作?忽然腦袋裏盤旋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八個血腥的大字。哇,太可怕了,現在應該怎麽做才能化被動為主動呢?
飯後,水月四處找那頭豬,因為不知道他住在哪兒,結果找了半天連個人影都沒見到。這偌大的莊裏人丁稀少,目前為止,除了子墨、何伯、送飯的阿財,那頭豬,在莊子裏都沒看到過別人。
水月一屁股坐在過道的防欄上,看著滿天的星鬥,舒坦極了,有多久沒有這麽好好地享受下生活了?可是,這夜安靜地有些讓人害怕。
“啊……啊……啊……”忽然,她扯開嗓子,將滿腔的鬱結之氣高喊出來,再這樣下去她就要瘋了。一個晚上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比住在茅草屋、小石室的那些時候還孤獨。
折騰了好一會,實在沒轍了,她才打算回屋睡覺。天不從人願,因為方向感真的不怎麽樣,她迷路了,真的,不得不麵對現實,她迷路了。經過多方思量後,她打算以逸待勞,在原地等人來解救。
真的要在安頓下來了嗎?以後她可以不用為了生存的問題熬夜構思、裁剪加工、奔波勞碌嗎?她和子墨真的可以過上平淡安逸的生活了嗎?她不求榮華富貴,隻希望能夠衣食無憂,這個願望會實現嗎?不知道過了幾盞茶、幾袋煙的時間,她的眼皮開始耷拉下來,雖然這真的有點冷。
“關姑娘。”
轉個頭,水月嘀咕,誰,誰又吵我?“嗯?”應了一聲,她還不是特別清醒的樣子,做夢呢。
“咳,關姑娘。”又是何伯,他明顯清了清嗓子,放大了音量。
“啊,怎麽了怎麽了?”驚魂未定,她坐直了身子,清醒了一大半,以前被房東追債的時候沒少碰見過這種情形,所以她的警覺性還是比較高的。尷尬地抬起頭,她不好意思地扶著柱子,站起身來,腿直發麻。
“啊,何伯,你好。”她打著馬虎眼,一邊想剛睡著了沒流口水吧。
“關姑娘怎麽會在這……”他伸手比劃了一下,水月知道他的意思,還好天色已晚,他看不到她泛紅的臉頰。
“哦,我,我看風景,我看這視野不錯,所以我看看風景。”她真的越來越佩服自己了,這麽能瞎謅,也越來越鄙視自己了,以前冷冽幹練的水月哪兒去了。自從來到這,丟臉丟得還少嗎?
“何伯,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這。”她一心想著轉移話題。
“點燈。”依舊非常簡短地回答。
水月這才注意到原來他手裏拿著的東西是火折子。眼珠子咕嚕一轉,她房前不是也有盞燈籠嗎?“我沒見過大戶人家點燈,能讓我看看
嗎?”她馬上露出非常、相當誠懇的眼神。
“走吧。”何伯的語氣裏還是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打了個哈欠,水月趕忙跟上,哈哈,一把年紀了還迷路這個臉總算沒有丟。
沒走多久,沒等她想好怎麽跟何伯套近乎,弄點關於子墨身世的信息時,已經走到她的房門口了。何伯轉身說:“關姑娘,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
看著何伯遠去的身影,她的肩膀垮了下來,哎,原來她房前的燈籠早已經點上了。原來何伯早就知道她迷路了,隻是沒有點破,特意送她回來,虧她還自恃聰明,以為可以瞞天過海。挫敗挫敗,她的生活完全亂了吧?
落寞的走進房裏,碗筷已經有人幫她收拾幹淨了,她簡單地梳洗了一下就上床睡覺了,外麵真的很冷,子墨的被子夠暖和嗎?哎,瞎想什麽,人家是少莊主,怎麽可能會被虐待,還有,那頭豬應該也睡覺了吧……
聽到第一聲雞啼水月就起床了,好好睡了一覺,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充滿了活力。新的一天就是新的希望,她得盡快熟悉新環境,積極主動地去生活才行。
吃過早飯,水月拜托阿財幫她找何伯。乍看之下,就發現何伯今天穿得很正式,說不上來,但就是覺得很威嚴,是,是嚴肅的感覺。
“何伯,早啊。”水月毫不吝嗇地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這個道理她非常明白。自從她決定重新開始以後,每天早晨都會對著鏡子微笑,告訴自己,生活是美好的,隻有這樣,她才有勇氣麵對一切困難。長久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她的心態變得越來越好,人也越發地積極向上,樂觀開朗。
“關姑娘,早。”仍然是那一副紋風不動的樣子,哎,50多歲的年紀,一點都不慈祥。
“能不能麻煩您老人家以後叫我水月呢,關姑娘關姑娘我實在受不起。”她終於忍不住糾正他,村子裏的人充其量喊她水月姑娘,關姑娘這個稱呼太見外了。
“是,關姑娘。”
跌倒,他不用表現得那麽可愛吧。“今天是不是有什麽事啊,你看起來似乎不太一樣。”水月圍著何伯轉了一圈,嘖嘖稱讚他的一身行頭。
“莊主今天要替少莊主選教書先生和伴讀書童。另外莊裏會請幾個年紀大一些的廚娘。不知道關姑娘一大早找老朽有什麽事?”
水月愣了下,這是她聽何伯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了,差點沒反映過來。“哦,能帶我去見見子墨嗎?昨天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他,我很想他。”水月皺著眉頭的表情也嚴肅得不得了。
何伯奇怪地瞄了她一眼,估計在想,一個女子為什麽能把“想念”說得那麽坦然吧,他淡淡地說:“莊主一會會帶少莊主過來。”
“哦,好。”她悻悻開口,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麽。
鋒芒在刺,感覺到背後有人在瞪她,水月回頭,對上展浪那一雙似笑非
笑的眼睛。可惡,他在想什麽?瞬間臉脹得通紅。注意到他身後耷拉著的那顆小腦袋。“子墨。”她衝上前去,蹲下身子,摟住他。
“媽。”子墨顯得很安靜,但她明明看出了他眼裏的喜悅。似乎有哪裏不對。他的眼睛一直在偷瞄展浪,子墨隻有害怕的時候才會作出這樣的舉動。天殺的,一定是展浪對子墨做了什麽,才會讓他那麽害怕。水月憤怒地站起身,走到展浪麵前。子墨一直小心翼翼地跟著她,扯著她的衣角。
水月把眼睛瞪得圓圓地質問道:“說,你對他做了什麽。”
展浪酷酷地剜了她一眼,緊接著又看了子墨一眼,什麽也沒有說。
子墨又往她背後躲了躲,死死拽著她。
“你到底做了什麽,把他嚇成這樣。”忍無可忍,水月挽起袖子要跟他理論,才發現,昨天因為抬洗澡水今天手臂酸痛到不行。
“你顧好自己再說吧,強出頭。”展浪掃了一眼她略微發腫的手臂,優雅地坐在了大廳的主位上。
水月跨步上前,字正腔圓地說:“我要單獨跟子墨說說話。”不等他同意,她牽起子墨的手往內堂走。
因為生氣,她用力地踏著腳步。子墨抓著她停下腳步,她回頭,不解地詢問他怎麽不走了。
“媽,父親沒有對我怎麽樣。”他很肯定地對她說。
“怎麽可能?你在安慰我?”她的心裏一緊,子墨實在是太善良了,被欺負了還替他說好話。
“真的!”他很用力地點了一下頭,希望水月能相信他。
“那你為什麽怕成這樣?”她不解了,子墨是不會撒謊的,可是他對莊主確實很忌憚。
“因為,因為父親說我是個男子漢,不能老是跟媽在一起。”子墨低下頭,有點扭捏地告訴她。
“隻是這樣嗎?”她不相信那麽簡單。
“父親說我要學文習武,不能再抱著娃娃睡覺,我隻是有點不習慣,所以有些怕。他跟媽不一樣。”子墨想了想,又說道。
娃娃?那個水月用碎布縫製的娃娃,那是她為子墨做的唯一一個“奢侈品”,娃娃裏塞的也隻是破棉絮而已。那是她因為沒辦法每天晚上早早哄子墨睡覺而特意為他縫製的娃娃,沒想到子墨將它帶在身邊。她的鼻子一酸,把他摟進了懷裏。
其實想想也對,這半年來,她一直抱著要疼愛子墨的想法,而忽略了他該成長為一個堅強的男子漢。娃娃,那應該是女孩子的玩具才對。一時想不通,她哭了。子墨伸出手,抹去她的淚水,說:“媽媽不哭,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他急於向她保證什麽。
些許時辰後,子墨被何伯帶走了,他說莊主已經挑選好夫子和書童了,晌午過後就開始學習。即使她不太喜歡展浪這個人,但是卻相信他的眼光,相信他肯定會為子墨找一個好夫子。隻是他畢竟還是個小孩子,這樣對他會不會太過嚴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