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秘密

一連九日，秦夙都沒有再來沐芷院，整個秦府陷入了一片死寂。碧兒去請了許多次，然而秦夙每每都以瑣事推脫，連著九日，青琳都沒有見過他了。

碧兒在房中，看到愁容深鎖的青琳，也不禁勸慰她道：“夫人，您便親自去找找將軍吧，夫妻沒有隔夜愁，想必隻要解釋清楚，將軍待您還是會如同往昔的啊。”

青琳撫了撫額頭，倘若事情真的那樣簡單就好了，不過她還是得去見見秦夙，總這樣，一府的人都陷在不安中，於是開口：“也罷，碧兒，你便幫我選一件素色的衣裳，我梳洗一下，便去見見將軍。”

碧兒滿心歡喜的應下，隨後幫青琳梳洗打扮，坐在銅鏡前，青琳看著眼前麵容姣好的人兒，不禁歎了口氣，還是少女時代好啊，嫁為人婦，便多了一份心思與責任，當真是十分累的。碧兒卻看不出青琳的憂慮，隻一味的憨笑，將一朵碧玉蓮花紋的玉簪別進青琳的發髻中，笑著說：“奴婢為您戴的是將軍送您的第一支簪子，倘若將軍看到了，定會念著你們往日的情分，待您肯定也像從前那般好的。”

青琳笑了笑說：“但願如此，但願將軍不要將我當做他戰場上的仇敵，非得記恨個生生世世才罷休。對了，碧兒，往日裏這個時辰，將軍都是在哪裏？我也好過去找他。”

碧兒支支吾吾的回答：“將軍……將軍這幾日除了去宮中，都在瑤夫人那裏。”

青琳聽後，手雖然顫抖了一下，可還是麵無變化的說：“那我便過去找他。”

沐芷院到隱瑤那裏的路十分長，正是午後，青琳便獨自慢慢在府中走著，她沒有帶任何隨從，隻覺得一個人的時光也是難能可貴的寧靜。終日深居簡出，她卻沒發現秦府新添了幾樣花種，雖在隆冬，這秦府卻還如同春景滿園。萬花爭豔，湖中的水也未曾冰凍，甚至還有魚兒在嬉戲，看來秦夙真的是細心微至，和朝中其他的將領都有不同。

半個時辰後，青琳才走到隱瑤的院落，本想叫人通報，後又覺得一片通傳十分麻煩，便徑自走進院中。這院子蓋得雅致至極，處處可見楚國風光，雖不盡恢弘雄偉，但更像女兒家的閨閣，看來秦夙，對隱瑤真是極其用心。

快要走到正屋時，青琳瞥見隱瑤站在窗邊，那情景真是美不勝收，窗下是怒放的藤蔓，隱瑤麵朝日光，日光照耀在她年輕的臉上，顯得十分動人，青琳不禁駐足，隻覺得為眼前之景所著迷。

雖然，從遠方飛來了一支白色的信鴿，落在窗欞上，這本沒有什麽，然而青琳卻被接下來的場景所震懾，隱瑤輕輕抱住那隻鴿子，從它的爪子中取出一個紙條，緩緩打開，既而閱讀紙上的內容，之後露出詭異的微笑。

那個時候她的眼神極其清澈，再也沒有之前麵對人時的混沌，像北方的月牙湖那般。可是，她的眼神不是不能視物麽？

此時，隱瑤也微微撇過頭，看到了一臉驚訝的青琳，她也不由得一驚，扔掉了手中的紙條，然後匆匆從正堂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跑到了青琳的旁邊，低聲喊道：“姐姐。”

青琳還是未從巨大的震撼中清醒過來，隻能麻木地問：“你的眼睛，能看見？”

隱瑤顯然已經料到了青琳要問什麽，隻得低下頭，聲音卻十分鎮定地回答：“是，姐姐，其實我的眼睛一直都可以看到，我騙了將軍，也騙了你。”

青琳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隻得歪過頭，像隱瑤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不料此時隱瑤卻突然跪在青琳的腳邊，兩頰落下兩行清淚，抽噎著說：“隱瑤並非故意隱瞞將軍和姐姐，隻是……隻是形式迫人，不得不這麽做。”

青琳歎了口氣，說：“我實在不明白是怎樣的形式，需要你拿自己的眼睛，騙最愛自己的男人。倘若將軍知道的話，那該有多傷心。”

隱瑤卻哭得越來越厲害，低聲道：“四年前，我同將軍在楚地相遇，那時我父母傷亡，親戚也不願接納我這命硬的女子，受盡楚軍與地痞的欺辱，當時被將軍救下，他助我脫離苦海，使當地的人再也不敢欺辱我，那時我便已傾心於他，可是他隻當我是小妹，不肯接納我，但是姐姐你懂那種一見鍾情終不悔的感覺麽？那時我覺得倘若不能長長久久的陪在他身邊，還不如早日輪回，脫離苦海。於是他在行軍時遭遇刺客伏擊時，我為他擋下一箭，之後便謊稱失明，他便帶我來京都了。”

青琳聽完這個似乎不太可思議的故事，也隻能重重歎了口氣，低聲道：“原是救命之恩。”

隱瑤哭的更加厲害，她大聲的求青琳：“求姐姐千萬不要將我的眼睛的事告訴將軍啊，倘若將軍知道我欺騙了她，定會惱我，將我趕走的！”

青琳俯下身子，扶起隱瑤，安慰她道：“雖然這故事在我聽來不可思議，但我能看出你待將軍為真心，我不會說，但你也需趕緊想個法子告訴他，畢竟失明這種事，是不可能欺瞞一輩子的。”

隱瑤點了點頭道：“我會的，形式迫人，望姐姐能理解我這一番苦心。”

青琳點點頭，又想起今天自己來的用意，便急切地問道：“將軍在這裏嗎？”

隱瑤搖了搖頭說：“往日裏將軍都會在我這裏小憩，但今日被廷尉大人的公子叫去練劍，恐怕一時片刻是回不來了，姐姐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嗎？”

青琳急忙搖搖頭：“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已，不足掛齒，既然將軍今日不在，那我改日便來便是，妹妹身子嬌弱，還是早些進去好生將養著，我這便走了。”

又同隱瑤客套了幾句後，青琳便離開了，在回去的路上，青琳還是被隱瑤的事情狠狠地震撼著，沒想到這麽嬌小軟弱的女子，背後竟隱藏著這樣大的秘密

，正走著，便聽到身後有人疾聲喊道：“夫人！”

她轉過頭去，原是隱瑤的貼身丫鬟，那丫鬟疾步跑到青琳身邊，說：“夫人留步，我們家夫人說正值冬日，皮膚易生凍瘡，特別送給您這瓶桃花蜜膏，對皮膚最好了，還望夫人笑納。”

青琳點了點頭，將那瓶胭脂隨意揣進袖中，既是她的美意，她不收，便顯得太拘小節了。”

回到沐芷院後，碧兒急忙迎上來問：“夫人，如何了？見到將軍了嗎？”

青琳搖搖頭說：“沒有，將軍今日不在府中。”說罷，又從袖中掏出那瓶桃花蜜膏遞給碧兒：“這是瑤夫人送我的胭脂，你平日裏知道，我是從來不塗脂粉的，便將這胭脂好生收起來吧。”

碧兒點點頭，青琳兀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中，秦夙已經生了他九日的氣，不知如何才能挽回，她又想起隱瑤今日的話語，原來，救命之恩在他心中竟有如此重的分量，他因為救命之恩愛上隱瑤，那麽會不會也因為那一次的救命之恩，秦夙也才對自己變化了呢？青琳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中，這個男人，她是真真看不透她了。

之後的三日，秦夙還是沒有來，照理說，那日她去隱瑤的院子找過他，隱瑤也應該告訴了秦夙，可他還是遲遲不來，這又是什麽意思呢？難道連她親自去給他賠禮道歉，他也不領情嗎？嗬，這個秦夙，還真是愛記仇，隻是他們的隔閡，真的是一樁難事啊。

碧兒見青琳整日愁眉不展，也隻好勸青琳道：“夫人，我們這樣幹等總也不是辦法，您看您的眉心，都已經皺了許久了，不如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快過年了，街上可熱鬧了，不如我們去看看？說不定回來以後，將軍就不生氣了呢！”

青琳想了想，點了點頭，主仆二人便做了簡單的裝扮，出府去了。

還有十日便是除夕，雖是寒冬，京都的街上卻十分熱鬧，來來往往的人群絡繹不絕，沿街的攤子上，賣著各式各樣的玩意兒，直看得碧兒東奔西跑。青琳因還記掛著秦夙的事情，所以連逛街也失去了心情。

不一會兒，便聽到碧兒的喊聲：“夫人，你快來看，這裏的對佩好生漂亮。”

青琳偏過頭去，便看到一家攤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對佩，做工十分細致，她不禁從脖子上取下了秦夙與她的那一對玉佩。那時候的諾言，現在仿佛曆曆在目，隻是她與秦夙之間，卻衍生了如此大的誤會。那座大大的府邸富麗堂皇，卻也是牢籠，禁錮了他們的愛情。不若前幾個月去征伐的途中，那份情才是真正的相濡以沫。

想到這裏，青琳便失去了玩的心情，匆匆拉著碧兒回府，碧兒雖茫然，但也看出了青琳的不快，便也隨她趕回府中。

剛回沐芷院，青琳便對碧兒說：“明日，我再去找一找秦夙，誤會可以有，可這麽多日來的情分他總不能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