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言而有信

餅二舉著兩隻泥呼呼的手道:“別貼過來!我這一身的泥,你也不嫌髒。”

我抹掉眼淚,握著餅二的肩膀使勁兒地來回搖晃,齜牙咧嘴地質問:“說!你是不是想把我一個人仍在這兒,你的心可真夠黑的……”

“花祖宗!我是替你去挖冬筍,絕沒有要撇下你的念頭,你且瞧瞧我這一身,瞧瞧籃子裏的筍!”

我望著擺在地上的籃子裏的竹筍,抽噎著道:“若是知道你們撇下我一人去挖筍,我倒是寧願繼續吃蘿卜!”

餅二聞言心頭一震,望著梨花帶淚的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將她攬在懷中,伸手抹她臉上的淚珠,淚珠和著黃泥在她的臉上抹出一道赭黃的泥痕,懷中的人看著他髒兮兮的手,忍不住抱怨道:“你髒!”

他伸出手輕輕將她摟緊,將臉深深地埋在她溫暖的肩窩,輕不可聞地道:“嗯!我髒!以後……再也不會拋下你,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擔驚受怕。”

一串響雷般的咕嚕聲徹底打斷了我的哭聲,抽噎著鬆開餅二的脖子,萬分委屈地摸著肚子望著餅二。

餅二又露出招牌賤笑諭挪道:“你現下這副形容真像是懷了我的孩子。餓了吧?拎好菜籃子跟我回去吧!”

“我餓的渾身沒力!不想動!”

“唔!今日是我的錯!餓了你這麽久,那就罰我來拎吧!”說完便將籃子勾在鋤頭上,顫悠悠地單手扛在肩上,轉過頭拽著我的手朝著小樓往回走。

我跟在他身後,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鼻涕,不經意地問:“來了這麽些天,我仍是弄不懂你為何要將我拐到這兒!且趁著現在給我說說唄?”

餅二聞言,停下步子轉過身不走了。

我一時收不住腳,一股腦兒地紮到了他的懷裏。

他眼裏全是奇怪的別扭,整張臉扭曲成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語意闌珊地道:“王兄大婚那日,也不知是哪個別扭鬼同我說想來明月湖。現下還誣賴我這有求必應的大好人是人販子。”

“呃……是我叫你帶我來的?”我有些心虛地問道。

他扛著鋤頭再次牽起我的手,邊走邊說:“想抵賴?那日

太晚了所以我未曾帶你來,我向來是個言而有信的人,那次既應下要帶你來明月湖自然是不會失約的。”

我一臉鄙夷地道:“言而有信?這話水分十足啊!子弗大婚那日也不知是哪隻小狗說‘太子大婚之後我會陪你吃遍帝都大街小巷’你說到底是哪隻小狗說的!”

餅二頭也不回地反駁:“我有食言麽?原是想著帶你來明月湖玩夠了,回宮的時候再帶你去好好逛逛集市,現下某人我是食言的小狗,我想反正我都是小狗了,一不做二不休名正言順地言而無信一次!”

果然!與餅二鬥嘴注定是要輸的。女子動手不動口,我抬腳在他的屁股上輕踹了一腳,惡聲惡氣地命令道:“少廢話!我餓了!走快些趕緊回去做飯。”

“是是是!我走快些,我趕緊回去給你做飯。”他牽著我的手頭,步履輕盈地走得飛快。

跟在他身後,望著他錦袍後襟上那隻髒兮兮的鞋印,忍不住在另一邊屁股又踹了一腳。

“幹嘛?”

“方才隻有一隻腳印,看著不甚和諧,現在對稱了!看著順眼多了。”

餅二一臉幽怨地轉過身,牽著我的手繼續往前走。

望著他屁股上那兩兩對稱的腳印,頓覺無比舒心。臉上忍不住揚起得意的笑顏。

餅二挖來的冬筍都十分地小,似乎他的技術並不好,帶去的幾個侍衛皆是滿載而歸,獨獨隻有他的籃子裏隻裝了寥寥數隻小的可憐的筍。

餅二心滿意足地捧著腦袋,望著我抱著一隻大碗埋頭扒飯。在我吃掉第三碟鹹菜炒冬筍時終於忍不住阻止:“少吃些,吃多了積食睡不著,你都吃了四碗飯了。”

我抬起頭,舔掉筷子上的飯粒子道:“四碗怎麽了!往日裏一日三餐加起來不都是六碗麽?我今日一整天都沒吃,現下才吃了四碗,還差兩碗呢!”說完便將沾滿飯粒的碗遞給他道:“再來一碗,筍也再來一碟!”

餅二盛好了飯遞過來,望著桌上的半碟筍道:“飯菜隻有眼前這些了。你少吃些筍!筍吃多了該鬧肚子疼。”

一陣風卷殘雲之後,我拍了拍吃得溜圓的肚子,身心舒坦地靠在

椅子上打了個響亮的飽嗝,一邊動手揪掉在衣襟上的飯粒,一邊問餅二:“我們何時回帝都?”

餅二靠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的明月湖道:“想回去了?”

揪光了飯粒子,站起身拍了拍衣裳道:“嗯!回去還有事兒等著我做呢!”

餅二頭也不回地道:“那明日就回去吧!你早些去休息吧!明日早些啟程興許還能趕上宮中的晚膳。”

我兩眼放光道:“那敢情好!這幾日我做夢總夢見禦膳房的劉胖子。”

餅二回過頭,麵無表情地望著一臉向往的我,開口問道:“你就這麽想回去麽?”語氣微微地有些森冷陰沉。

我瞥了他一眼,畏畏縮縮地道:“我……我去睡覺!明日還得早起呢!”

趙子煜望花錦離去的背影,眼角蕭條地垂了下來,輕聲道:“你就那麽想回到他身邊?嗬嗬……”那最後的輕笑含著一絲無奈的自嘲。

深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摸著鼓脹的肚子無奈地起身穿衣,老老實實地出去走動走動,消一消滿肚子的積食。

腳下不由自主地朝著初遇餅二的那棵楓樹走去,走得近了卻聽見有叮咚的琴聲,細細聆聽原來是《璞月歌》。

我走到樹下坐在餅二身邊,眉眼含笑地望著他鼓瑟,此情此情仿若穿梭時空,一下子回到了那個夢一般的中秋夜。

餅二彈得很認真,那曲被我彈得格外蹩腳的《璞月歌》被他演繹得格外動人心弦。

我望著心無旁騖的餅二突然想起飯桌上他問的最後一句話。再聽耳邊那如水的琴聲時卻隻覺一顆心微微地有些感傷。

我黯然地推了推專心致誌的餅二。

不曾想,琴弦錚地一聲斷開來,斷開的弦朝著我抽過來卻被餅二伸手擋開。

琴弦在他的手背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紅痕,我捧著他的手,望著那條紅痕恍惚地道:“我們再在這兒住幾日吧!”

他反手一握,輕輕攥著我的手,柔聲道:“好!”眉眼間淺淺的笑意溫如春水。

望著他和煦如風地淺淺一笑,凶巴巴地道:“陪我一道走走,消消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