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春宵一刻
衛笙京出了雅間，樓下獻藝台上的那張小榻早已不見，小墩子用眼神暗暗示意他一切已處置妥當。
他跟著小墩子步履緩慢地穿梭在倚翠樓，整個心雖是空落落的，卻撲通撲通跳得異常地快速，那種空洞而飄忽的感覺就像架著一輛空置的馬車，飆馳在無人的曠野之中一般，由心而起的空虛，無人能敵。
小墩子將他帶到一間房外，輕笑著對他說：“進去吧！”
小墩子嘴角噙的那一抹曖昧笑意，令衛笙京心裏格外地不舒服。
衛笙京輕推房門，薄薄的門後是一片瑰麗嫣紅的世界，房內擺了許多燭台，盈盈燈火在燈籠罩子中不斷地閃爍，紅紗糊的燈籠罩子像一個個承載旖旎春夢的泡泡，絢麗而虛幻。
他緩步朝裏走著，從門口走到床榻附近，他已經知曉這屋子是按照新婚洞房的製式布置的。想及此空氣中漸漸多了幾絲難覓的曖昧氣氛。
他站在床榻前，卻緊張得沒有勇氣去掀那絳紅的帳子，臉頰上一陣接一陣的火燙激得他格外躁動，耳邊是血液流動的轟鳴聲，奔騰而狂熱，亦如自己對花錦的那片癡心一般。
籌措半晌終於慌亂著手腳，將帳子別在垂懸的銀鉤上。
帳內的人兒此刻正睡得格外香甜，側躺的身子微微蜷著，蔥白一般纖長的手指微微地收攏成兩隻空心的拳頭，微微嘟起的唇像一朵嬌豔欲滴的薔薇。
他伸手拂去一縷繞著她脖子的發絲，那半寸青絲入手細膩溫軟，就想一隻最柔軟多情的手一般，在他的心湖不斷地撩出一圈接一圈的漣漪。
他輕輕地扶著她的肩膀搡動了幾下，柔聲喚道：“花錦！快醒醒，老母豬都沒你這般能睡，快醒醒！”
床上的花錦卻像是一無所覺一般仍舊呼呼大睡。
衛笙京又連著喚了好幾聲，卻都不見她醒轉，心下一著急便輕拍花錦的臉頰，即便這樣折騰，熟睡的人卻仍是沒有半點反應。
想到花錦極有可能被倚翠樓的人下了迷、藥，衛笙京當即一臉寒霜地命人喚來雪姨。
雪姨和丫鬟甫一進門就被衛笙京掐住了脖子，衛笙
京兩手青筋暴突，兩隻眼睛急得一片血紅。那張平日讓人如沐春風的臉，此刻卻猶如夜叉一般猙獰可怖。
膽小的丫鬟當場嚇得哭了起來，低低地壓著聲音，生怕惹怒了眼前這個煞星，像臭蟲一樣被一下捏死。
雪姨則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哆嗦著嘴唇說不出半句整話，背脊上全是簌簌而下的冷汗，整個人就這麽呆愣愣地被衛笙京掐著脖子。
衛笙京狠狠地將兩個人摜在地上，壓著一肚子的怒火問道：“我且問你們，床上的人為何會變成這幅模樣，是不是被你們下了什麽藥？”
雪姨和丫鬟哆哆嗦嗦地縮到一塊兒，二人抱做一堆，丫鬟止住眼淚顫悠悠地答：“早先……早先怕……怕她壞事，我們就……就在酒菜裏下……下了留仙散。”
衛笙京冷厲地盯著二人喝道：“拿解藥！”
丫鬟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滾滾而下大有應聲而落的架勢。她虛著聲含糊不清地道：“沒……沒有解藥……倚翠樓服了留仙散的姑娘都是……都是與男子歡好之後才能……才能解除藥性……且一定要在十二個時辰內解除藥效，否則性命休矣！”
衛笙京深吸一口氣，壓下想要殺人的衝動，無比暴躁地衝著二人大吼：“滾！”
抱做一堆的二人連滾帶爬地火速離開。
他深深地地震驚了，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也有這樣暴戾的一麵，最可怕的是方才自己竟動了殺念。
衛笙京皺著眉坐在床沿上，望著床內仍舊安睡的花錦，一時間內心天人交戰十分猶豫，他從未想過有一日要在這樣的境況下得到花錦，即便是為了救她，他也仍舊覺得十分地可鄙，同趙子煜約定的公平競爭，此刻像一座巨大的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站起身走到桌邊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整壺茶。
一定要在十二個時辰內解除藥效，否則性命休矣！
猛然間想起這句話，心口像是被一把帶刺的銅錘不斷地杵著，他無奈地低下頭，握緊拳頭狠狠地朝著桌子砸去，堅硬的桌子震得整隻手發木。
半晌，他閉著眼抬起頭，再睜開眼睛時眼
中早已恢複往日裏的平靜謙和。
他走到床邊，望著熟睡的花錦，傾身伏在她的耳邊呢喃：“我會救你的，即便等你醒來等著我的是萬劫不複，我！也還是要救你。”說完順勢在花錦的耳廓上輕輕烙了一個吻。
他動作沉滯地解開腰上的錦帶，平日裏慣常的脫衣此刻卻像是世間最難做的事一般。按照花錦的性子，在這樣的境況下占了她的人極有可能會再也得不到她的心，那樣嬌蠻的她一直都有一顆固執的心，過了今夜他與花錦之間的變化定然是天翻地覆，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從前。
那些都不是他曾幻想過的一切，在無數個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都想著有那麽一日攜定要著她遊遍整個北靖，兩個人一同坐看世事冷暖，帶著她嚐遍世間的珍饈佳肴，兩個人一同在人世間安靜地滄桑。
他半傾著身子朝著床上的花錦靠去，披在身上的紫色錦袍和著雪白的中衣，一起輕輕地滑下肩胛，半遮半掩地搭在臂彎上。動作輕柔地解開花錦的腰帶，顫抖著雙手將她摟在懷中，替她褪去衣裳，望著懷中隻穿了兜兜和褻褲的人兒，隻覺神迷目眩，望著她輕如羽扇的長睫，心微微一顫，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眼角。
伸出手輕輕地捧著花錦的臉，那張絕美的臉在迷蒙旖旎的燈火下映進他的眼眸，直達他的心底，他恍然地眨了眨眼睛，半垂著眼簾緩緩地朝著那張嬌豔如花的嘴吻了上去。
他俯下身蜻蜓點水一般，淺嚐輒止，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個輕如微風的吻。
他支起身子一臉笑意，一張俊臉卻紅得通透，通紅滾燙得就像桌案上那盞罩著絳紅綾絹罩子的燈籠一般。
側身躺在她的身側，一顆心狂躁而悸動，房外傳來那嫋嫋的絲竹聲飄渺柔婉，那個唱曲的女子聲音甜軟媚人，隱約飄來的零碎詞句格外地打動人心。
隻聽那廂隱約唱了句：心無垠，情無垠，春宵一刻值千金……
衛笙京輕輕撩開垂到眼前的墨發，輕輕念了一遍。回身望著身畔的花錦，恍然明白何謂春宵一刻，一隻手慢慢地扯開兜兜上係著的紅繩，另一隻手摸向勾著帳子的銀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