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表明心跡

我甚是不解地問包二:“故事裏不是說龍女是跟個書生喜結連理的麽?怎的雞腿和翠花都跑到宮裏當了枉死鬼了?”

包二猥瑣一笑道:“老大想知道?若想知道後續,遲些時候給我燒一捆紙錢。”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道:“紙錢?故事裏的角兒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還用被你威脅?”

包二聽完,隻好一臉挫敗地講明原委:也不知是多少年前,有個老皇帝帶著宮妃們出遊,雞腿那時是老皇帝一眾妃子中最年輕的寵妃。性子仗義豪爽,且力大無窮,一身的好武藝,是個一股子的俠士風範的奇女子,絕不是現今這個隻知道吃喝賭博的餓死鬼。

巡遊至洞庭湖的時候碰上個牧羊女,那牧羊女就是翠花,翠花原先是涇陽龍王的小女兒,因自小定下親事,因而遠嫁到洞庭,洞庭這邊的龍子卻偏巧是個短命鬼,新婚之夜酗酒過度,還沒來得及圓房就突然暴斃身亡。洞庭龍族嫌她命硬克夫,就將她趕到洞庭湖邊來放羊。

其間的淒苦悲涼聽得雞腿俠性大發,決意要為翠花出頭。

洞庭的龍族其實全都是些欺軟怕硬的膿包。

雞腿本著‘人怕橫,鬼怕惡’的至理名言氣勢洶洶跑到洞庭龍族的龍井外大鬧,那龍井是洞庭龍族來往人間的關卡,彼時不但被力大無窮的雞腿砸得一片狼藉,且井中被投了許多千斤巨石。

雞腿鬧了這麽一宗也不等洞庭龍族來算賬,徑自帶著翠花跑了。

那群洞庭膿包似乎腦袋也不甚靈光,龍井被砸,翠花跑路後跑到涇陽去大鬧。

涇陽龍王不堪其擾命人詳查原委,結果事情原委統統都被抖摟出來。

翠花的親爹涇陽龍王,是個出了名的烈性子,可偏生就生了翠花這麽軟弱的女兒。

為了替自家閨女討回公道,狠狠地向上頭告了洞庭龍族一狀,洞庭龍族最後被集體貶到一處極其荒蕪的地方去放羊。

翠花的龍王爹完事之後曾來尋過翠花,翠花卻執意要留在雞腿身邊伺候雞腿。

後來也不知怎麽的,二人竟相互生出那樣的情意。翠花在此事上充分地發揮了遺傳的烈性,為了成為凡人,自己悄悄頂著山大的壓力說服涇陽龍族。

說服了龍族

之後便孤身一人,跑到瀛洲的蓬萊島上尋了株能脫胎的千年雪霽草。原想化成個男子,卻不料那雪霽草被她身上的紅塵之氣沾染因而藥性大減,最終勉勉強強地將她化作個凡人女子。

好在雞腿和翠花情比金堅,沒在此事上過多傷感,日後的感情十分地順遂平和。

至於最後為何會雙雙變作宮中的枉死鬼,那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等包二說完,天色已經黑得跟鍋底似的,聽了這麽一通,心下隻牢牢地記得那株千年雪霽草,真想不到這一生我除了做妖還有機會做人。

包二見我一眼不發,便隻陪我一塊兒躺在屋瓦上,在不多說半個字。此刻隻覺天地間分外靜謐,黑洞洞的夜幕像是隻攏著我和包二兩個。

“小錦!”子弗仰著站在庭院中間頭低柔地喚了我一聲。

庭院中不知何時站了一大票人,提著宮燈的宮人簇擁著子弗和他臂彎中的趙良媛。宮燈中的燭火隨著冷風搖搖曳曳,映在子弗和趙良媛身上的光影忽明忽暗,顯得分外幽深曖昧。趙良媛向來怕冷,此刻像隻嬌寵的貓咪一般,輕輕地往子弗的懷中蹭了蹭,子弗下意識地緊了緊臂膀,此情此景看上去分外地郎情妾意。

我光著腳站在高高的屋脊上,迎著風越發地顯得狼狽。

轉過頭對包二說:“現下我覺得心裏越發地堵得慌。”

包二嗤笑道:“現下我總算知道了,原來是你總一個人躲起來吃老醋,才不願意向他說明心事。你也忒不爭氣了!去說了吧!就當是了卻自己一樁心事。別這麽一個偷著拈酸吃醋。”

我心中一時間有些百轉千回,想著自己為著這樁心事也沒少鬧心,趁著今日底氣十足,說個明白也沒什麽不好。心中立時下定了決心,撇下包二一個人下了屋頂。

庭院中的地磚寒涼刺骨,我一身狼狽地跑到子弗身邊,將他粘在他身上的趙良媛一把拽開,牽著子弗就跑,身後的宮人撇下趙良媛慌慌張張地想要跟上來,我惡狠狠地衝著小墩子吼了句‘不許追’扯著子弗飛也似地跑到小鬆林裏。

鬆林裏靜悄悄的,隻聽見我和子弗二人呼呼喘大氣的聲音。

子弗喘勻了氣,嗔怪道:“丫頭!又要玩什麽花樣?瞧你這一身狼

狽的模樣。”

我輕輕撲到他的懷中,避開他的視線,避開他的表情,悶著聲音說出令人困擾的心事:“我不要嫁給衛笙京!我想……”

“嗬嗬!小錦怕嫁人?”子弗無意間調笑著打斷了我尚未說完的話,隻輕輕地將我攬在懷中安慰道:“女子總是要出嫁的,那衛小國公品性純良,你與他湊在一起實乃良配。若他日後敢欺負你,自有我替你撐腰。現下還怕麽?”

我摟緊他的脖子,忍著滿腔的酸澀和哭意冷聲道:“衛笙京再好我也不想嫁,因為我歡喜的人是趙子弗。”

摟著我的子弗身形僵硬,卻很快就恢複了常態。他捏著我的雙肩輕輕將我從他懷中剝離,一雙湛亮的眸子滿是真切地瞧著我。

那一瞬我並不敢繼續瞧他的眼神,隻低垂著眼睛望著他腰間的那塊玉佩,心底隱隱升起一絲悔意。

他亦如往常那般柔著聲道:“小錦你心性一直晚熟,今日我聽見這番話亦是意料之中,你現下並不知什麽是男女之情。所謂對我的思慕不過隻是平日裏的慣常的依賴罷了。”

我望著玉佩,耳邊回響著方才他最後那句話,原來我的一番心意在他看來不過隻是‘慣常的依賴’,原來我在他心裏隻是個心性晚熟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我氣惱地追問:“你不喜歡我麽?”

他低聲失笑道:“怎會不喜歡你呢?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將你當做妹妹來疼,這話問得真是傻氣。”

當做妹妹來疼寵……

原來!我迷迷瞪瞪地在子弗的心上做了他八年的妹妹。

我輕輕地發起寒顫,心上頓時滿滿地洋溢著苦澀,那苦一直從心尖蔓延到舌尖,苦的我無奈地輕輕嗤笑。

我低垂著頭,輕輕揮掉他摟著我的雙臂,壓低聲音不敢泄露一絲半點的苦澀和顫抖。忍著鼻腔中洋溢的酸嗆:“你就揣著明白裝糊塗吧!”

他苦著聲輕輕喚道:“小錦……”

那亦如往常的輕喚,此刻聽著卻飄渺如風,像是響在幽穀裏不絕於耳的回聲,隻有虛無……

我踩著一地的鬆針輕輕退了半丈,望著他那燦若星子的雙目,衝著他淺淺一笑,恭順地說:“夜深了,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