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叮囑
子弗身邊的小墩子走過來扯著我的手，將我帶到子弗身後。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腦袋，壓低了聲音訓斥：“吃飽了撐著總惹禍，怎麽就你總是不消停。”
平日裏小墩子是絕不敢這麽戳我的頭，我向來是個滴水之仇湧泉相報的人，他戳我一指頭我就還他一拳。
今日他也算是狗仗人勢，揚眉吐氣地報了一回私仇。
痛快地訓了我戳了我的腦袋，還不忘對我做鬼臉示威。
我齜著牙，側過腦袋狠狠剜了他一眼，又舉起拳頭對著他晃了晃，露出牙齒陰森森地一笑。小墩子老老實實地收了鬼臉，一臉恭敬肅穆地站在子弗身後，在不敢多說半句話。
餅二周全了禮數就將子弗讓到了自己方才坐著的上首。
子弗接過宮人奉上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開門見山地說：“本王想帶小錦回宮，不知王弟可有異議。”
餅二一臉笑意地道：“王兄的人，王兄要帶走臣弟怎會有異議。”說完便轉過頭對著我促狹地笑笑，一臉痞意地說，“今日因為你，我這麒麟殿的蛐蛐兒可謂是命運跌宕啊！好再！又讓它們躲過一了劫。”
我衝著他用嘴形無聲宣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餅二你等著。
我這頭剛下完戰書，子弗那邊就站起身準備回宮，我緊著跟上去，亦步亦趨地跟著子弗出了麒麟殿。
冬日裏的夜晚時分寒涼，子弗的身上並沒有披著大髦衣。小墩子十分緊張，連連派人去東宮取衣裳過來。
出了麒麟殿剛巧碰上零星的幾點雨絲，子弗穿的單薄，出了門還沒幾步路，就一連串打了好幾個噴嚏。
去取衣裳的小太監終於回來了，小墩子伺候著子弗穿了衣裳，吩咐身邊伶俐些的手下替子弗打著傘。
轉過頭就霹靂啪啦地數落我：“花大姑奶奶，您就不能少惹點子事麽？成日裏撩貓鬥狗上房揭瓦地到處鬧事，你在東宮鬧騰也就算了，偏生還鬧到二殿下那兒！太子殿下怕你
受委屈，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穿就出了門。要是凍著了太子殿下，我一定扒你一層皮。你的腦子也該長進長進了。”
我老老實實地挨了幾下手指戳，望著子弗投在地上的影子，突然覺得，此刻的子弗就像他自己的影子一般清冷而纖細，通身散發著強烈的寂寥感，像是一株紮在高山之巔的鬆樹。
抬起頭順著影子看去，子弗打著傘站在影子的那一端正神色溫柔地望著這一邊。
恍然間隻覺得天地間一片潤濕，飄灑唇邊眉間的雨絲帶著微微的涼意，化在臉上卻全是溫潤冰涼。眼睫上不知何時凝了一片細碎的雨霧，隔著雨霧迷迷瞪瞪地，隻望見燈火的碎影和子弗柔潤的眼神。
小墩子聒噪的嘮叨聲像是隔著一重天似的，聽著越發遙遠空靈。
我總覺著這樣謫仙一般的子弗太過飄零，像片要乘風而去的霜花，急得我趕忙跑上前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袖，生怕他當真像霜花似地隨風飛了去。
子弗一臉無奈地任我拽著他，刮了刮我的鼻子，溫柔地牽過我的手在漫長的宮道上，輕輕地走著。我眨著眼望著傘下的子弗，想著若是能這麽牽著手，一直不停地走下去該有多好。
被撂在後頭的小墩子氣得直在後頭嚷嚷，說我是個再也沒藥可醫的絕世壞胚，隻知道纏著太子殿下撒嬌耍癡。
從麒麟殿回來，子弗並未立即睡下。喝了小墩子煎的薑茶，坐在燈下輕聲慢語地告誡我不要跑去招惹麒麟殿的人，甚至連那條叫做飛毛腿的狗都不要招惹。之後又零零碎碎地囑咐了很多要我少闖禍惹事的話。
我見他難得這般慎重地囑咐，便不斷點頭答應，嘴上亦不住口做了許多保證。
第二日，天越發地冷，天蒙蒙亮時下起了大雨，打在瓦上沙沙地響成一片。
我躺在榻上迷迷蒙蒙地想著，昨日雨夜下望見的碎光和他的眼神，心裏一片暖烘烘。
轉念心下又惦記著包二的事，靈台漸漸清明，待到天光
大亮時已無半點睡意。
想起自己昨夜對餅二撒的謊，和餅二要我捉光麒麟殿的蛐蛐兒的事我就後悔不迭，冬日裏早就沒了蛐蛐兒，餅二那廝要我捉蛐蛐兒的話顯然是涮我玩的。怨隻怨自己腦子才不中用，撒謊都撒得漏洞百出。
那餅二背地裏定然將我笑了十萬八千回。
想著昨夜子弗剛叮囑了我一番，包二的事情定然是要緩一緩了，現下也沒想好萬全的計策，幹脆就等著包二來催時再去偷換房梁。
到了子弗的寢殿時正撞見太醫從殿內出來。殿外的廊下擺了隻咕嚕響的藥吊子，我滿腹疑雲地朝著殿內走。
送走太醫的小墩子黑著張臉站在門框邊上使勁地衝我放眼刀，直瞧得我打哆嗦。
經過小墩子身邊時冷不防被他揪著了耳朵，疼得我使勁吸氣。
小墩子一言不發地拽著我的耳朵將我拽到了子弗的榻前。
滿臉慍色地道：“這兩日你給我踏踏實實地待在東宮伺候殿下，為了你殿下染了風寒正發燒。你若是還敢溜出去惹禍，我就叫人打折你的腿。”
榻上的子弗臉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兩頰燒得一片酡紅。我伸手在他的額上試了試，額頭一片滾燙。
這一場風寒來勢洶洶，即便我催動子弗體內的另一半內丹來醫治也收效甚微。想來是這八年我隻顧著吃喝玩樂，弄得道行沒半點長進導致的。折騰得一幹人等悉心侍候了大半個月方才大好。
子弗未愈期間我沒少遭埋怨，東宮的妃子們早就看我不是那麽回事，幾個膽子大些後台強硬的抓著機會，趁著子弗還纏綿病榻那會兒每人賞了我一巴掌。
平日裏小墩子都會出麵製止，這次許是我鬧的太過了，讓他打定了主意要讓我吃吃苦頭，看著我挨了揍，還不忘落井下石地提醒我要向她們謝恩。
想著子弗現在沒法子替我出頭，要少吃掛落就隻能先服軟。等子弗好結實了，我就能理直氣壯地尋個機會再報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