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白臉之(上)

最後躺地上裝死的學員兵們,在許其遠的命令下,被師偵營的兵一個一個往卡車上抬,有的一半就扛不住自動複活了。

褚愷笑:“這算不算原地補血複活?”

許其遠的手指輕輕扣著方向盤:“榮辱心,別說是兵,是人就有。他們自然不例外。”

“哎,你不地道啊。”褚愷靠在副駕座上,輕輕揉著眉心,看起來有些疲憊。

程見遠瞥了褚愷一眼說:“你還沒到扛不住的地步吧?”

褚愷笑:“我扛不住你還能替我扛不行?”

許其遠沒理褚愷的話,跳下車對開卡車的兵說:“回去替我謝你們領導啊,麻煩你把這些東倒西歪的大白菜給拉回我們偵察營的一畝三分地裏。”

“是!首長!保證完成任務!”

褚愷暗笑,許其遠真夠狠,讓那幫國防生學員的臉都丟到師偵營以外的地方了。他們營又不是沒有卡車,非要借人家一營的。不過他說的倒是對的,榮辱心嘛,當兵的一定有。

“說說吧。”許其遠看著卡車發動了,才微微斜靠在越野車邊,看著褚愷。

褚愷移開眼神:“什麽?”

“好啊,不說也行,不過也別哭喪著臉,難看。”許其遠笑著說,褚愷伸出胳膊就去拽許其遠,許其遠閃開迅速跳進車裏,一本正經地警告:“別鬧,這兒可不是一馬平川的大草原,出了什麽事兒我可負不起責任。”

褚愷摘下帽子扇風:“嗬,那把人一幹首長同誌撂到駐地門口不管不問,你就能負的起責任了?”

許其遠悠悠歎氣:“那也沒辦法,我的任務可不是迎接無聊的人,是訓練出好兵來。”

褚愷撇嘴,這話也就從許其遠嘴裏邊說出來,換別人早不知被人揭穿多少回了。不過也就許其遠能睜眼說出這等瞎話,人家還揪不出一點毛病。

“師部誰來陪同送人啊?”許其遠邊發動車的引擎邊隨口問道。

褚愷望了一眼許其遠:“如果我說了你就能給人家好臉色看?”

“……”許其遠隻管專心倒車。

褚愷哼了一聲:“是黃槐黃參謀。”

“我記得他。”許其遠忽然說。

褚愷微感詫異:“你認識?”

“嗯,全軍比武雙料冠軍,文筆佳,不是還在咱師部那機關報上連載有小說什麽的嗎?”最重要的是,他每次見到許其遠,都是恨得牙癢癢的模樣。

所以許其遠對黃槐有印象。

“我問一下啊,我跟黃槐黃參謀是不是結過仇啊?”

褚愷說:“對啊,肯定是上輩子結了仇才能接這麽好個差事,好好的機關不呆,非要下來給你送一新聞記者來。”

“……我問真的。”許其遠邊鳴笛催著忽然停下的卡車,邊問道。

褚愷攤手:“我也沒開玩笑啊。”

卡車沒有繼續往前走,反而是卡車的門簾被掀開,一個兵伸出頭來劇烈地嘔吐起來。

褚愷和許其遠對看一眼,紛紛跳下車來。

“怎麽回事!”許其遠去敲駕駛員的玻璃,駕駛員探出頭來:“學員們說車顛簸的太厲害,好像有人不舒服。”

褚愷抬頭望著盡幹嘔的學員,皺著眉頭喊:“什麽情況,暈車還是什麽?”

學員又吐了會兒,才慘白著臉看向褚愷,許其遠從前邊繞回來一看,這不代知青嗎。可是他體能挺好的啊。

“報告!他可能因為激烈運動,才引起的幹嘔。”代知青身邊一

學員一邊拍著代知青的後背替他順氣,一邊回答褚愷。

“你早上為什麽不吃飯?”許其遠的聲音比褚愷冷淡很多,也冷靜很多。

代知青似乎是一愣,但卻沒有回答許其遠的話,隻是用手擦擦嘴角說:“我沒事了。”

“你下來,坐我車。”許其遠伸出手示意代知青跳下來,代知青看了看身邊的戰友,才搖搖頭:“不了許老大,我能堅持。”

“代知青,你是軍人,我想命令不用我重複第二遍。”許其遠冷聲說道,褚愷笑著說:“下來吧,身體不舒服就別硬撐著。”

代知青這才勉強從車上扒下來。

上了車褚愷遞給代知青一瓶礦泉水:“喏,喝點水。”

代知青還是猶豫,甚至抬眼望了一眼前邊的大卡車。

許其遠從倒車鏡裏看著他說:“逼著你不吃早飯、再來一個假暈車,現在連喝一瓶水都要請示一下。代知青,誰教的你啊。”

代知青和褚愷俱是一愣,代知青把頭埋下不語。

褚愷打圓場,將水塞到後座代知青的懷裏,然後才對許其遠說:“過了吧,他們都是大學生,不會玩這種陰謀詭計。”

許其遠冷笑兩聲:“代知青,我剛才問你早飯為什麽不吃,現在回答我。”

代知青聲音低的跟蚊子似的:“我沒有,我、我隻是不餓……”

“好啊,回去之後你到營裏的禁閉室走一趟,借著饑餓還在,好好想想你的行為。”許其遠撂下一句話,再沒有看一眼代知青。

褚愷分明感到,許其遠身上冷的掉渣的基因發作了。說實話,他挺同情代知青和那幫跟許其遠耍心機的國防生的,這下大家都不要有好日子過了。不過眼下最不好過的,應該還是孫部長和黃參謀帶下來跟蹤采訪報道的那個記者。

兩個小時過去了,孫部長等得嗓子眼裏直冒火,黃參謀心裏直冷笑,這偵察營就真是龍潭虎穴他也來了!他倒要看褚愷和許其遠回來怎麽說。至於聞策,他的態度早已經從好奇穩定到觀望了。

期間有一個小插曲。

有個挺漂亮幹練的姑娘來過,順利通關並且進去了。值班的少尉和站崗的兵對人家比對他們溫和多了。

這就是為什麽孫部長和黃參謀的怒氣越聚越多的原因。

孫部長還是頭一次遭到這樣的待遇,本來想著殺許其遠一個措手不及,最好能給聞策鋪墊一些威風,沒想到啊沒想到,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連許其遠的麵兒都沒見到!

時近中午十一點半的時候,終於有兩輛大卡車和一輛越野車歸來。

站崗的衛兵刷的握緊身上的槍,少尉連忙起身敬禮。

黃槐參謀拍了拍已經差不多睡著的孫部長說:“首長,回來了。”一句話比鬧鍾還管用,昏昏欲睡的孫部長立即清醒。

許其遠的車已經在駐地門口停下,少尉大概正和許其遠在解釋他們的情況,因為他不時用手指著他們的車。

許其遠連車都沒下,甚至沒有瞥他們一眼,就開著車走了。少尉則小跑過來,通知他們可以進去了。

“首長對不起!我們也是在執行公務,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少尉陪著笑,要求黃槐和孫部長、聞策以及隨行司機,都把證件壓下。

幾人各懷心思地把證件留下,司機開著車跟在許其遠的車後。

黃槐剛才就注意到開車的是許其遠,副駕上是褚長。他隨口將兩人身份介紹給聞策,並“點撥”道:“你接下來的任務

,就是先要搞定他們兩個。”

聞策的注意力接著轉移到許其遠車上後座的人,和他一樣,還是學員。既然是和許其遠他們一起回來的,那麽後邊人的身份一定是國防生。他為什麽有待遇坐在許其遠的車上?

聞策並不覺得這個學員享受的是“特殊待遇”,他直覺這裏邊一定有什麽事情。

果然等所有的車停下,所有的人列成兩隊站好之後,其中一隊明顯是師偵營的兵,在褚愷的示意下先行解散。許其遠則站在國防生學員隊前邊,那個後座的國防生學員站在他們倆身後一米遠處。

聞策並不急著下車,他想要看看許其遠接下來有什麽動作。孫部長和黃槐再等的不耐煩,也很識趣地沒下車去打擾許其遠的訓話。

事實上許其遠並沒有說超過三句話。

第一句——“今天諸位少爺們的表現很差勁。”

第二句——“既然早餐能攛掇人不吃,那今天的午餐也就免了吧。”

第三局——“帶隊回寢室休息。”

很震懾人的腔調,雖然不怎麽嚴肅,卻很有力度。聞策暗暗記在心裏,和許其遠打交道不能硬碰硬。

至於褚愷,聞策剛剛細細觀察了一眼,發現褚愷溫和的笑臉之下,絕對有著過人的手段和才能。因為當他站在師偵營的兵麵前說話的時候,雖然很隨和,卻絲毫不輸於許其遠。

這麽一來,聞策稍微明白為什麽首長們這麽重視這次任務了。與其說是重視他和他接的任務,不如說是重視師偵營,或者說,是許其遠和褚愷。

許其遠迄今沒有看過他們一眼。

褚愷叫住一個中尉在說什麽,許其遠則徑直朝著他剛才開的車走去。經過代知青身旁的時候,許其遠微微停了一下腳步,握了握腰間的武裝帶,看了代知青一眼,然後離開。

褚愷還在說什麽,許其遠不耐吆喝:“有完沒完,餓了!”

不拘小節。聞策腦海裏很滑稽地浮現出許其遠你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場景,於是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孫部長看了一眼他說:“怎麽樣,覺得他們兩個好對付嗎?”

聞策清清嗓子說:“請首長放心,堅決完成任務!”孫部長欣慰地點點頭,示意司機跟著許其遠和褚愷的車。佛不上門,他們找佛去。

“哎,人後邊可跟著呢,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許其遠隨口胡謅,“我這人懶,能涼拌絕對不炒著拌。”

甄利不知道忽然從哪裏蹦出來攔車。許其遠緊急刹車,跳下車就是一頓好教訓。甄利吐吐舌頭,不過許其遠罵過之後也沒脾氣了:“你攔車幹什麽!有冤申冤!我這兒趕著吃飯呢!”

“許老大,這不正好嘛~”甄利笑著舉起手裏邊的保溫壺,作著流口水的姿態說:“我媳婦兒說了,這可是小師妹熬了一整夜的美味佳肴。連打開看看都不行,特地拜托我媳婦給您帶來的。”

許其遠皺眉,褚愷見後邊跟著的人也要下車過來查看情況,連忙從甄利手中接過保溫壺:“沒事了,你好好去陪陪陸菁吧。”

甄利也是極有眼色,不等後邊的人上前就躥了。

“許老大,出什麽事兒了?”黃槐上前問詢,被褚愷攔住:“沒什麽事兒啊,黃參謀,等會兒咱們可得好好敘敘舊。”

這話說的,好像他跟黃槐很熟似的。許其遠瞪了一眼褚愷,不耐煩道:“上車。”褚愷上了車,衝著黃槐揮揮手。

“你少在那兒唱白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