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不恨
安禦恒繃起了神經，道：“你們先穩住她，我馬上就到。”
等安禦恒趕到醫院的時候，發現安柔冉正倒在薛紹謙懷裏痛哭，嘴裏不停喊著：“爸爸。”
薛紹謙實在看不下去，在他們看來安穆遠是罪有應得，但安柔冉卻為了他哭到絕望。所以薛紹謙問：“冉兒，你就一點不恨他嗎？”
安柔冉抬起掛滿眼淚的臉頰，道：“你讓我怎麽去恨？他是我爸爸，是他撫養了我三十二年，不管他對我做了什麽，他始終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安禦恒把一邊愁眉不展的小麥拉過來，低聲問：“我姐知道安穆遠的死了？”
程麥青道：“薛先生攔不住柔冉姐，所以就告訴她了。”
安柔冉這時才注意到安禦恒來了，她連拖鞋都沒來及穿就跑到安禦恒麵前，道：“阿恒，你帶我去見爸爸最後一麵好不好，我要送爸爸最後一程。”
安禦恒竟答應了：“好，我帶你去。”
安柔冉露出了這麽久來唯一一個笑容，她趕緊去換衣服了。
薛紹謙一驚，想去阻止：“阿恒！”
安禦恒對他保證：“放心，我有分寸的。我了解姐姐，也許這一麵之後，她才會放下一些東西，盡快走出陰霾。”
於是，安柔冉換上了一件黑色大衣，跟著安禦恒去送安穆遠最後一程。
當他們進去那個病房時，醫生把蓋在安穆遠頭上的床單掀開，他們看到了安穆遠的遺體。
此時，安穆遠的臉和嘴唇都已經呈青紫色了，僵硬的恐怖。
安柔冉眼淚紛灑著，拚命搖頭，她靠在安禦恒懷裏，道：“阿恒，連爸爸都離開我們了，阿恒……”
其實在這之前，安禦恒根本不願意來看安穆遠的遺體。不是不忍心，而是恨！他太恨父親了，恨得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罪有應得。他無法原諒父親對小麥和安柔冉所做的一切。
安禦恒拍著安柔冉的肩安慰，冷硬的臉上滑下一滴莫名的淚。
安柔冉緩緩走到病床邊，她去握安穆遠的手，剛觸碰到，她的手就立刻縮了回來。因為太冰了，又硬又冷，像冰塊一樣。一個好好地人，怎麽會變成這樣。
“姐，不要碰他了。”
安禦恒也看不下去，他想把安柔冉拉回來，怕再讓她受到什麽刺激。
安柔冉卻沒有理會他，而是又一次握上了安穆遠毫無溫度僵硬的手，她的臉頰貼著他的手臂，喃喃道：“爸爸，你是因為對我愧疚，才選擇這條路的嗎？您好傻，我是您的女兒，我不恨你，真的……我隻是恨自己，沒有聽你的話，讓你生氣……”
安禦恒心裏默念：爸爸，如果你看到這樣的姐姐，你可曾後悔過你做的一切。
“姐，不要說了，我們走吧。”
安禦恒打斷了她，他實在聽不下去了。安穆遠對安柔冉做的事情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安柔冉竟然說：不恨。這兩個字，安穆遠就是死了，也承擔不起！
安柔冉戀戀不舍得望著父親，真的是最後一麵了，剛才父親那麽冰、那麽冷，他安詳的閉著雙眼，讓人這麽心疼。她從沒有恨過，她隻是想知道：為、什、麽。
回去的路上，安柔冉坐在車裏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若有所思。她一點都沒有察覺，這一切，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們什麽時候都變成了遊戲中的人，遊戲著別人的同時，自己也被遊戲著。
安禦恒專心的開車，車裏安靜的空氣被安柔冉淡淡的話打破：“阿恒，這兩天累了吧？”
安禦恒一怔，然後道：“不累，隻要你好，我就都是值得的。”
“阿恒，能答應我一件事嗎？”安柔冉的語氣像是請求。
“你說。”
“不要恨爸爸，好嗎？他已經走了，也許他選擇的這條路就是他對你我愧疚的方式，他已經知道做錯了，我們該原諒他，對嗎？”
安禦恒聽她說了這麽久，心裏歎息：姐姐真是這個世上比程麥青還傻的女人。
“阿恒，你怎麽不說話了？”
“姐，我明白，你先養好身體，一切都會過去的。”
安柔冉沒聽到安禦恒正麵的答複，心裏很失望，卻還是點點頭道：“如果你真的明白，就好了。”
安禦恒沉默，他裝作很專心的開車，其實他永遠都不可能原諒安穆遠了。如果姐姐知道安穆遠養了她三十多年，隻是為了把她送到江宗耀床上的那一刻，她大概也會恨吧？
出乎意料的是，安柔
冉去見了安穆遠最後一麵後，她的精神狀態比以前好多了。
雖然，她還是會在一個人的時候自言自語的問爸爸，為什麽要放棄她？但是，她始終堅持一個信念，那就是爸爸依然是愛她的，因為她把安穆遠的自殺當做是他熬不過內心的愧疚。
因為安家出的這些事，程麥青突然對很多事都釋懷了，不是不恨，而是根本恨不起來。
這天傍晚，程麥青去醫院看安柔冉，回家的時候，安禦恒已經先她一步到家了。
她對他微微一笑，道：“我中午去給柔冉姐送了雞湯，她胃口也好了，全喝了。”
安禦恒也算是輕鬆了一些，至少現在安柔冉、小麥她們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她們好了，他才能安心工作，帶著環奧走出困境。
程麥青見他的神色比前一陣明顯好了許多，記得前陣子，安禦恒總是一個人關在書房愁眉不展，她都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麽。
安禦恒走上前，把她擁在懷裏，柔聲道：“小麥，謝謝你照顧我姐姐。”
程麥青淡淡的說：“因為我們都是女人，我能理解她的苦衷。”
“小麥……”安禦恒捧起她的臉頰，說：“你變了。”
他的這句話包含著太多感情，從以前那個單純天真的小麥到為了愛舍棄自由的小麥，再到現在這個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有思想的女人，安禦恒突然有點恐慌。
小麥真的還會像以前那樣愛他，她真的還是以前那個喜歡依偎在他懷裏的小女人嗎？ 他好害怕自己突然抓不住她了。
程麥青沒有接上他的話，因為，她也覺得自己變了。經曆了這許多，如果還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就真的是傻子了。
良久，程麥青說：“今天我去看了柔冉姐，她跟我說了很多小時候你們一家人的事。她當時好幸福，幸福的連我都羨慕。可能有些時候，生活在謊言裏真的比較好。因為她不知道現實，所以才能一直在謊言中沉溺下去。安禦恒，你是對的，我們誰也不要告訴柔冉姐她的身世，至少她還能快樂。”
安禦恒突然抱緊了她，他喃喃的說抱歉：“小麥，我……好抱歉，對你，真的好抱歉。如果那個謊言永遠不戳穿，可能我們……。”可能他們還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