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蛻變

葉無雙親眼目睹她遮麵用的麵紗如枯葉一般飄落在地,她茫然的抬起頭來,清麗的水眸下卻是一張已毀的容顏。

那印在左畔臉頰上的黝黑刀疤,就如一隻橫行霸道的蜈蚣正在掠奪她美的容顏。高座上的疾行雲,淡淡的眯起黑眸,略帶諷刺的看著這一幕。他想,她原本所裝的柔順,溫婉,至少會在這一刻爆發吧。

而罪魁禍首者也暗自笑了,以她對秦如塵的了解,她最愛惜的就是她這張臉。當初被疾行雲毀去容貌時,她看得出來,若不是為了孩子她不會苟活。但後來,她並不明白孩子沒了之後,惜顏如命的她整日麵對那張醜陋不堪的臉還怎麽有信心活下來。

其實趙雪燕並不知道,真正的秦如塵的確已經不堪折磨而選擇輕生了。如今存活下來的葉無雙,她不在乎自己的臉,她隻想安安穩穩的活著,也許有朝一日能夠重返現代,是她最大的心願了。

“這怎麽回事,娘娘的臉怎麽會這樣?”

“是啊,看似刀傷,誰會傷了娘娘的臉?”

“曾經的花容月貌,怎會成了這樣。”

群臣們紛紛不可思議的議論著,甚至帶著惋惜。誰也不知這傷是疾行雲親自下的手,不僅如此,連未出生的皇子也被他親生父親除掉。大臣隻知半年前,皇上不知因何原故以瘋病相賜,將皇後打入冷宮。如今看來是因為娘娘被無故毀容的原因嗎?

的確,以原來娘娘的風姿與皇上站在一起,倒也算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一對,可如今,她摘去麵紗,衣著樸素的模樣,就連個上等宮女也不如。那頂著刀疤的臉頰,沒有了往昔的白皙美豔,有的隻是讓人嫌棄的醜陋。

若是再讓這樣的她成為國母,成為一國之後,那傳出去恐怕是個笑話。是的,任誰也能看出,昔日光彩亮麗的秦後,如今已不配再站到那個帶著天子之威的男人身邊。

就在眾人以為她會羞憤不堪,或是倉惶逃離之際,而淺跪在殿中的女子卻慢條斯理的拾起了地麵薄紗,她優雅的站起身來,纖細

的素指輕撩額前一絲亂發,隨即就像不曾發生什麽一般衝太後和疾行雲行了一禮,語氣寡淡卻不失風度道:“如塵失禮,還望太後和皇上恕罪。”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姐姐跌倒,皇上要怪就怪雪燕吧。”趙雪燕一邊假慈悲的求饒,一邊暗中咧唇一笑,心道:秦如塵,看你還能勉強到幾時。

“秦後,你的臉怎麽會這樣?”太後在震驚片刻之後,終是緩過神來,語氣帶著一絲悲涼的詢問。看這傷疤雖深,但已完全愈合,可見發生的時日有些久了。下一秒,她不由思忖到半年前她莫明被皇上打入冷宮,又被宣有瘋病不讓任何人探視,可見其中另有隱情。

太後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正在請罪的趙雪燕,與自己目光相對時,那女子竟慌亂的避開,似在害怕什麽的盯著地麵。太後明白了幾分,神色不由淩厲了一些。

“說吧,有什麽委屈跟哀家說,本宮雖然老了,但能替你做主。”

太後一揮錦袍,似乎端足了架子要給葉無雙做主。

這一舉動,不但讓趙雪燕慌了,連疾行雲也有些不自在。雖說,他是一國之君,但在這樣的場合,讓秦如塵指證出當初自己的臉被他所毀,龍胎是他所逼墮,就算太後不能拿自己怎麽樣,但總會有失皇家顏麵。

一國之君最在意的是什麽?就是他的龍威,以及他的體麵。這一切,葉無雙豈會不知?於是,她當著群臣好奇而驚愕的眸光下,隻是淺然一笑,臉雖猙獰,但眸子卻燦亮如星。

“多謝太後關心,如塵自己福薄,上天雖賜有如花之貌,卻因我不知珍惜,一次貪玩讓樹枝把臉給勾花了。這下好了,都不敢輕易出來見人了,隻能成天戴著麵紗。”

葉無雙的話,多少讓眾人不敢相信。

這麽漂亮的臉蛋怎麽會無緣無故讓樹枝給勾花了呢?再說,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刀傷,豈是樹枝刮的?當然,人家是皇後娘娘,哪怕不受寵了,但封號還在,她自己不說實話,也輪不到大臣們來質問。

倒是疾

行雲,緊眯的黑瞳由緊張露出了一絲疑惑。這個女人,竟然沒有當眾指責自己,這對她有仇必報的性格來說,實在不應該。

而且從她隱瞞真實事件到現在,她也不曾多看他一眼。曾經,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看法,自己的眸光。今日,她都落魄成了這樣,還能這樣坦然視之,甚至於不屑一顧,這樣的秦如塵,究竟是怎麽了?若說她心死了,那麽她就不可能放出天燈引起太後的注意,若說她的心還活著,那麽她就不可能不注視自己一眼。

因為這個女人,是在用自己的一切來愛他。她有多愛自己,他從未懷疑。

太後知她是心氣高的女子,不願說實話一來可能是想保全某人,二來嘛,恐怕她的地位已經真正的岌岌可危,也許隻要說錯一字,但有性命之虞。

她看了這個仿似在半年之間已經變得不一樣的皇媳,心中莫明為她悲傷,輕輕的歎了口氣道:“讓太醫瞧了麽?有複原的可能嗎?”

“來人啊,讓太醫過來。”一直遲遲不語的疾行雲終於發話了,他淡逸的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悲,隻是微微凝聚的那層冷意讓人有些忌憚。

“不用了,傷口當初傷得比較深,而且也錯過了最佳的治愈時間,太醫也是沒轍了,所以不必浪費資源,讓它這樣也好。”她淡淡的拒絕著,沒有逾越之舉,也沒有卑微之態,有的隻是一種風清雲淡過後的安寧。

這樣的安寧,反而讓好些人心生不安。

疾行雲從半年前到今天,從未覺得自己那日過於心狠手辣。可是聽得她剛剛說出的那席話時,尤其是那個“深”字,卻讓渾身莫明一顫。傷得深的隻是她的臉嗎?

她離開時,他的眸光一直未從她身上收回。她就那樣坦然順之的踏出殿門,就算不遮輕紗,她依舊從容自信,就好像是那道疤痕從來不曾在她臉上出現過。這樣的她,就算當初風華正盛之時,也無法比擬。

秦如塵啊秦如塵,你是否哪裏不一樣了?還是說,半年時間,已經讓你徹底改變了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