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那些片段 上
次日醒來，小腹微微脹痛，眼睛腫的厲害，兩眼無神。澄瑩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真是像失戀啊，可明明什麽都沒有，忍不住苦笑，打起精神草草梳洗下，又用冰敷了下眼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糟糕。
出門前，母親有嘮嘮叨叨的說，在外麵小心不要吃涼的，來那個了中午就回來吃吧，你身子骨不好回家煲熱湯給你喝，別玩太晚了。她耐心地聽著，並一一應和，許久才走出家門，她按照手機裏的地址，尋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名叫‘若見’的小店，她站在門口看著小店，其貌不揚，木製的牌子看起來年代久遠，在這裏呆了這麽久竟然不知道這家小店。
澄瑩調整下情緒，提腳進入。店內是另一番風景，木製的桌椅透著歲月斑駁的痕跡。牆上是細心描繪的壁畫，燈也是精心挑選的顏色，尤其是門口擺放的一隻巨大的青花罐子，做工精細，是古代書房擺放畫軸的物什，卻被主人隨意的擺放在門口，斜斜的插了幾把雨傘，小店不大，卻處處透著精致，可見主人本身就是一個隨性有格調的人，她緩緩地掃了一圈，最終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他們。
子良麵對慧敏而坐少年溫柔地笑著，眼角有迷人的光，她看到慧敏張牙舞爪的說著什麽，子良微微點頭，笑容燦爛，澄瑩心裏又翻騰出苦澀的味道，子良從來沒有衝自己這麽笑過，眼裏也不會這麽溫柔，他衝自己總是淡淡的，她低著頭慢慢走了過去。
“來了，怎麽又瘦了。”子良看看看澄瑩皺著眉說道
“唔。”伸手摸了摸臉頰，好像真的又凹陷下去了些
“嗷，我也要瘦我也要瘦，快瘦吧快瘦吧。”慧敏仰天長歎
“你啊，別貧了，這樣就很好了。”子良看著慧敏忍不住笑著打趣
澄瑩站在一旁，有些喘息不上來，猶豫了下最終坐在慧敏身邊，很顯然兩人都愣住了
“你你幹嘛做我身邊啊，去去到那邊做。”慧敏一邊說以便作出轟她的動作
“我感冒了，會傳染他。”昨天哭了太久，聲音有些嘶啞，她輕輕開口說道
“我靠，我還怕傳染呢，丫真是損友，有異性沒人性，我最怕打針吃藥了。”
“你去對麵坐。”澄瑩冷冷的看了慧敏一眼沉聲說道
“好了，兩人別爭了，慧敏來這邊坐，還有你，在家都不吃飯的麽，天冷還穿這麽少。”子良一直皺著眉，澄瑩也習慣了，他對自己一向是好皺眉的
“喂，良子，從那尋來的這家店啊，若見若見好繞口的名啊。”
“若見，若見，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缺變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澄瑩忍不住低吟出聲，若見，確實是個好名字。
“哈哈，小姑娘很厲害嘛，若見就是取了納蘭詞的兩個字，這若見若隱像不像愛情呐，若即若離的愛情最堪回首了。”
“淡淡的君子之交最能長久。”澄瑩接起下一句，抬起頭看到一個健朗的老人，神采飛揚，眉宇間皆是文人的不凡氣度。老人讚許地點點頭，又說道
“不錯，這人生呢，也不過如此。”
澄瑩低頭不語，在心裏默念人生兩個字，她不認為人生就這麽簡單，但她沒有說，每個人對人生的理解本就不同又何必向別人解釋自己的人生呢
“子良，不介紹一下，哪個是你的小女友麽？”睿智老人瞬間變身八卦老頑童，澄瑩無奈的看著這個兩眼放光的老人
“夏伯伯說笑了，這位是慧敏，另一位是跟您提起過的白澄瑩，小名白水。”
“噢？澄瑩，清而明鏡，孩子，你父母對你期望很大呢。”
“我呢我呢”慧敏湊向前問道
“你啊，你是一個古靈精怪的瘋丫頭。”
“啊，為什麽到我這就是個小丫頭了，還是個瘋丫頭。”慧敏懊惱的揉揉臉抓抓頭發，一連串孩子氣的動作惹得老人哈哈大笑。
“不知您怎麽稱呼？”澄瑩禮貌的問道
“你就叫我夏伯伯吧，這若見小築就是我開的。”老者含笑的看著澄瑩
“夏伯伯好。”慧敏乖巧的喊道
“夏伯伯”
澄瑩打過招呼後，便不再說話
，倒是老先生興致很高地同他們聊了很久，和智者交談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收獲，智者的經曆見解都是經過歲月磨礪的，他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沒有空談沒有答話，樸實中帶著真理，令人深思，一直很後悔沒有早點遇到夏老先生。
在夏老先生彌留之際還曾說過，澄瑩與他的莫逆之交可稱得上是那淡淡的君子之交了，是的，他們以君子互稱，無性別無年齡，當然這都是後話。
夏伯伯走後，慧敏在和子良交談，澄瑩看到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她看到窗邊掛著一隻孤獨的晴天娃娃，她看到她愛的少年美好的側影，他側著身子微笑著看著坐在他身邊的女孩。
慧敏神采飛揚的講著最近發生的糗事囧事，少年不時附和兩句，她看到原本屬於她的位置被她最要好的朋友占據著，卻不顯得突兀，陽光暖暖的圍住兩人，無法言說的適合與耀眼。
澄瑩就像個孤獨小醜，看著她最愛和最親的人以她最不想見到的姿態出現在她麵前，她感覺她整個人像被浸在巨大的遮住光亮的黑色咖啡杯裏，粘稠的**四麵八方的撲向自己，她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吸收這苦澀的**，細胞不斷地叫囂著，她聽到她心髒機械的跳動聲，她聽到血液在血管裏流動衝撞的聲音，她聽到晴天娃娃低低的抽泣聲，而後，她便笑了。
很久之後，子良對澄瑩說過，他永遠忘不了那個場景，溫暖的冬日裏，陽光明媚的照在少女身上，少女微抬著頭，衝著眼前的空氣就笑了，及標準的笑容，笑不露齒，眉眼彎彎的，陽光細細的灑在少女臉上，眼裏似乎融進了陽光，亮亮的，那麽美好那麽不真實，明明就坐在眼前，卻好像隔了十萬八千裏，那笑容令人心痛，似是把所有的悲傷與痛苦都融進了這個笑容裏，子良曾形容過她的笑，孤傲，是啊，她本來就是孤獨而驕傲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姊姊”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澄瑩側過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洋裙的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帶著未被世俗汙染的純潔與童真，粉嫩的肌膚，活像個墜落人間的小天使。
“姊姊，這是爺爺請你吃的哦，我沒有偷吃哦。”小姑娘就獻寶似得把一個鋪滿水果的奶油布丁推到她麵前，澄瑩好笑的看著小姑娘嘴角還未來得及擦掉的奶油沫。轉身從包裏抽出一條德芙，這是澄瑩臨出門前母親塞到她包裏的，本來想拿給慧敏吃的卻不想提前送了出去。
“不要貪吃哦，會長胖的。”澄瑩含笑的看著她說道，小姑娘欣喜的接過手裏的巧克力，笑容一下子蔓延開來
“謝謝姊姊。”小姑娘有禮貌的道謝著
“啊，這是爺爺叫我拿給你的，要回家再看哦。”小姑娘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澄瑩疑惑的接過她手裏的一副卷軸，看樣子像是書法或者是國畫，她看到小姑娘衝自己擠眉弄眼暗示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女孩的發頂，然後乖乖的把卷軸塞到包裏，小姑娘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什麽啊，這麽神秘，難不成是什麽武功秘籍？”慧敏湊上前來小聲詢問
“是啊，武功秘籍，待澄瑩練會了第一個就收了你。”子良好笑的看著慧敏，這丫頭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切，我看是練會了第一個收了你吧，是吧，澄瑩。”說完衝澄瑩曖昧的眨了眨眼，子良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狡辯
澄瑩一直低著頭，她嗅到布丁香甜的味道，便拿起小勺輕輕舀了一塊，她看到子良眉頭又輕輕皺到一起似乎視線一接觸到她，子良總是這幅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布丁一入口立馬就化開了，口腔裏是滿滿的甜味濃鬱的令人心顫，突然湧進的香甜衝擊著心裏不斷翻騰的苦澀，讓她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小腹微微脹痛，是還能忍受的程度，她一口一口往嘴裏填著布丁，低頭沉默著
“你們想喝什麽，我去買。”子良看著兩人開口說道
“絲襪奶茶，我要溫的。”慧敏搶著說道
“薄荷奶茶。”她想了想“冰的”
“冰薄荷，會不會太刺激啊。”慧敏咬著手指看著澄瑩似是下了極大地決心，“那我也要和澄瑩一樣的。”
“你老是喝你的絲
襪奶茶就好，薄荷味的太衝，你嚐不來。”
“那澄瑩怎麽就能喝，她能受得了我怎麽就受不了，你不尊重我的人權。”慧敏竟一下子扯到人權上來
“看來你的政治果真是令人堪憂啊，還有她是她你是你，立場能不能堅定點。”子良說完慧敏轉身去櫃台買奶茶去了
澄瑩聽到兩人談到自己，竟然是一句話也插不上，果真是多餘的了麽，澄瑩一直在笑，布丁好甜，甜的她眼睛好酸，甜得她心裏好難過，好想流淚
“良子怎麽越來越囉嗦了，一見麵就訓我，你都不知道，你沒來的時候，他就一直說我，這不能幹那不能幹，我看他越來越像我爸了，真是的。”
慧敏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這抱怨之聲在她聽來格外刺耳，或許這隻是慧敏的無心之言但聽在心裏卻是有著極大傷害力的，讓她忍不住在心裏小小的嫉妒，這嫉妒像一個小小的癌細胞，她不去管它，它就慢慢繁殖，同時著自己的好情緒，它在悄無聲息的慢慢壯大自己的隊伍。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一種恨是無故產生的，我們會羨慕會嫉妒會眼紅於別人擁有我們不曾擁有的東西，但這都不是恨，恨是強大的黑暗的情緒，它會令人衝動會令人失去理智，它會唆使著自己做一些傷害別人同時又折磨著我們自己的事。
她突然有些恨她，恨她同自己愛的男生如此親近，恨她明知自己暗戀的男生是誰依舊肆無忌憚的同他嬉笑打鬧，她恨她，作為她的閨蜜卻不知道她悲傷的心事，她恨她，為什麽不想小美人魚幻做的泡泡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痕跡像不曾出現過。
這個想法在她腦海裏湧現的時候，她突然慌張起來，她到底在想些什麽慧敏是自己姐姐一樣的存在，是她整個童年到現在最親的人，她怎麽能咒她消失，不是的不是，她怎麽會這麽瘋狂，一定不是這樣的。她慌張的看了她一眼，還好還好，她還在。隻是她無法忽略她心底一個像幽靈一般的聲音，幽幽的回蕩在心裏的聲音，若是消失了，那該多好。她忍住不去想心底這個恐怖的聲音。
那時的澄瑩不知道慧敏的心思，慧敏也知道子良是澄瑩喜歡了好久的人可她控製不住自己，她也是愛著他的啊，要讓她怎麽做，她就像一隻小小的飛蛾，而子良就是明亮的發光體。飛蛾撲火，明知死路卻控製不住自己的心。什麽都逃不過一個愛字啊。
“你的絲襪，加了很多珍珠豆。”
她看到子良手裏端著的絲襪奶茶，陽光透過淺咖啡色的**，杯底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顆粒，想一大團青蛙的卵纏在被汙染的流域上，擁擠而惡心，澄瑩強忍住心裏想嘔吐的欲望。
“等很久了吧，薄荷現做的，加了很多冰。”
“唔，謝謝。”
她伸出手，手指在接觸到杯子時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好涼，她看到許多透明的冰塊沉在乳白色的**中，有幾顆浮動的珍珠豆在冰塊的間隙中掙紮著，她看這屬於自己的奶茶。
果然，自己永遠都是那個不值得關注的多餘，多少次了，真不想去回憶，她討厭珍珠豆很討厭很討厭，她不在乎別人是否記得她的喜好，可是子良，你可以記住慧敏喜歡吃珍珠豆卻記不住她是討厭的，甚至到了惡心的厭惡的地步，為什麽這個人偏偏是她最喜歡的少年，她知道他所有的愛好，為什麽他就不能記住她的，無論說多少次都記不住，是記不住還是沒必要記住，沒必要為她這個不相幹的人浪費腦細胞麽？
澄瑩用整個手掌握住冰涼的奶茶杯，她感到她的整個手掌像是侵在冰涼的雪水中，忍不住微微顫嚇。
子良猛的一怔，急忙的說道
“啊，我忘記了，我再幫你換一杯。”
說著伸過手來要拿掉她手中的奶茶，澄瑩反手避開，淡淡的說，
“不用了，我習慣了”習慣你的無所謂，習慣作為一個多餘的存在。
“哎呀呀，澄瑩是不吃珍珠豆的，良子你什麽記性啊，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高材生呢。”
子良沒有做任何辯解，隻是安靜的坐下，氣氛突然變得很尷尬，就連神經大條的慧敏也察覺到了，作為氣氛活躍劑的她很快便轉移了話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