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脫險

眼下,該如何是好?倘若任由馬繼續亂跑,跑進敵人的包圍圈,其後果可想而知。

“陛下,除了強行跳車,別無他法。”穆昔顏倚靠著馬車廂入口邊,伸出一隻手扶著向外看了看,繼而轉過頭看著無限愁苦的我,微笑道。

“跳車?”馬車著實顛簸的厲害,我也隻好扶著車壁,小心翼翼地向車門移去。疾馳的馬車帶起的風掀動著車簾,即使天色很暗,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兩旁的景物正以瘋狂的速度後退著。

我有些後怕地向車內縮了縮,心驚膽顫地問道:“你可會輕功?”若是不會的話,我們在被殺死前就該先摔死了吧?然後史書上就該添上這麽一筆:史上第一個摔死的皇帝……

“我的功夫,陛下難道不知?”他反問道,“相信我,定能護您周全。”

是了,就憑穆昔顏當年掌握絕對的生殺予奪的能力,令所有人聞之膽寒的武功,我又有什麽好顧慮的呢?於是我放心地隨著穆昔顏走出車外。

“到了下一個拐角處,車速會適當減慢,該是跳車的絕佳時機。”他不緊不慢道,好似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做到毫發無傷,我慌亂的心安定下來。

馬車不斷接近著那一點,五秒,四秒,三秒,二秒,一秒。“陛下,冒犯了。”他修長的手臂驀地在我的腰間收緊,未等我反應,便縱身一躍。

不對勁,我完全沒有感覺到騰躍而起的輕盈,反倒是直直墜落了下去。強大的慣性作用下,我們連滾了幾十圈才緩緩停下,隻是,為何我沒有感到絲毫的疼痛?

未等我細想,忽然耳畔蹄聲如雷,數百乘馬疾風般的席卷而來,我正暗道不妙,為首的騎士卻疾馳到我的跟前,一抬手,勒住韁繩。駿馬長嘶一聲停下,而緊接著,他身後的上百騎馬一同發出長長的嘶鳴,竟然令行禁止,齊齊地停了下來。為首的那人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臣等護駕來遲,望陛下寬恕。”我這才驚覺,這是,朝廷jinwei軍!他們怎麽會

?隻有一種可能,穆昔顏,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與我一同回宮,也不是為了他自己,根本就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危。

腰間的手驀然一鬆:“陛下,現已安全了。”我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還壓在穆昔顏身上,我的臉倏地一紅,連忙站起身。他似乎輕輕喘了口氣,才從地上緩緩直起身。不對勁,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些不對勁。我凝視著他,試圖找出些破綻。他的麵色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尤為蒼白,隻有嘴邊,仍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陛下這般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作甚?”他淺笑著問道。

“你,”我沉聲到,“給寡人轉過身來。”

他無可奈何地笑笑,也隻好依言將後背轉到我麵前。本隻是猜測他大概是受了傷,此刻的情景卻著實讓我倒吸一口涼氣,隻見他背後的白衣早已被鮮血活著些泥土染遍,透過磨損的衣料隱隱看到裏麵一片血肉模糊。我早該猜到,他根本就沒用任何輕功,而是用自己的身體後仰承接了兩人倒地時劇烈的撞擊與摩擦。

“你,你的武功呢?”我有些結舌。

“那次重傷損壞了全身經脈,怕是永遠也發不了內力了。”穆昔顏風輕雲淡地解釋著,仿佛隻是磨損了一塊皮,而非被廢去十幾年的功力。難怪他要依賴於陸夕玦的保護,他根本早已無力自保了。

我的喉嚨不知被什麽堵住了,竟說不出一句話。直到陸夕玦趕過來焦聲詢問,我才回過神急令回宮,請來太醫院醫術最高明的吳梓賢老太醫替他治療。

吳梓賢出來後,我忙一把拉住他,詢問裏麵人的傷勢。吳梓賢捋了捋胡須,道:“國師此番隻是受了皮外傷,我已開了藥,隻需敷上幾日便無大礙了。”

我終於鬆了口氣。吳梓賢又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隻是,有些話,臣不知當不當講。”

“吳太醫請將。”

“國師一年前似乎受過極重的傷,經脈俱斷,五髒俱損,若非一直靠著些名貴丹藥吊

著命,恐怕早已……”

我怔了怔,他那時的傷,居然這麽嚴重嗎?而我卻仍一直顧忌著一個將死之人。我揮了揮手,示意太醫退下,而後一腳踏入了鳳翔殿。鳳翔殿本是女帝的後宮之首所居住的寢殿,無奈我宮中除了自己的寢殿便隻剩下後宮空蕩的宮殿了,而國師與女帝同居一室於情於理都是不容的,我隻好暫時委屈一下穆昔顏住在這裏了。陸夕玦卻極不放心,硬是要住在了隔壁。我隻能表示無語,蕭絳雖然膽大,卻還不至於有能入皇宮撒野的能力吧?

我進屋的時候,穆昔顏正臥在床上假寐,清秀的麵容在這一刻顯得極為恬靜。聽到我的腳步聲,他卻隻是眨了眨眼,道:“臣有傷在身,還望殿下恕臣不便行禮之罪。”

其實他即便沒有傷,又幾時行過禮呢?又在裝模作樣。我對著天空翻了翻白眼,輕輕坐在了床邊:“傷口還疼嗎?”

穆昔顏輕聲一哂,悠然答道:“雖不是很疼,但恐怕今夜也不便給陛下侍寢,更何況,我隻是暫住於此,陛下還沒有給我一個名分。對我,總歸是不公平的。”

我……被這麽一調侃,心底的沉重倒是一掃而空。

穆昔顏便是這般聰慧。從來不需要對方開口,他隻要用他一雙墨玉般的雙眼微微一瞥,便能清楚地洞察你心中所思所想。

我也不需要多說什麽,千言萬語最終隻化為一句:“你好好養傷,寡人明天再來看你,白天的賭約,必然也給你一個交代。”

其實我早該想到,穆昔顏根本就沒什麽第四第五種辦法,隻是篤定了能夠得到我的信任,而我也不得不承認,我的的確確是被他打動了。這其中還有個最根本的保障:一個將死之人,是決計沒什麽理由來爭奪這個位置,我交付給他兵權,隻怕是早晚的事。

“陛下,”在我踏出鳳翔殿的最後一刻,背後又響起他清淺的聲音,“關於處理內奸的事,最好是三思而後行,總會有,比完全的殺戮更好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