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福澤深厚,子嗣晉封

第二日,我起得有些晚了,但還是依禮梳洗好去鳳儀宮向皇後請安。

“喲,都來得這樣早呢。”我笑著打趣兒,青鳶和如嫿小心翼翼地扶著我進殿。

皇後意味深長地打量了我一眼:“誰能有你這樣的好福氣呢。咱們來得早,卻沒你福氣大。說多了也是白搭的。當真應了‘福來諸事不須求,意外得金豈在謀。蠂戀池花縈徑草,隻因氣候兩相投。’這句讖文了呢”

我笑著緩緩坐下,略斂了衣上的流蘇,笑道:“這哪能呢?”

皇後道:“現下宮裏宮外誰不曉得皇上的恩寵你占了頭份,如今好福氣也是占了頭籌的。咱們也想要有個像你這般的好福氣呢。”

一旁的湘嬪也笑和:“現下啊,就數娘娘的福氣最是盛大最是深厚的。嬪妾哪能夠與娘娘相提並論的呢?那樣豈非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掄自己幾個響亮的耳光罷了。”

我聽了,歡歡喜喜應道:“瞧湘嬪這樣會說話,讓旁人聽見心裏也不多心的,反倒是虧了有你在,要不然生出多少事兒來我還是百口莫辯的。”

一旁的喬容華笑道:“娘娘也隻疼會說話的罷,咱們這些人笨嘴拙舌的,真真讓人惱了也不曉得呢。”

皇後聽了撲哧一笑:“會說話有會說話的好處,不會說話也有不會說話的好處,哪能夠一並而論的?更何況你們又得晉封了,可不是好事一件?”

喬容華道:“也托賴了皇後娘娘與昭儀娘娘的福氣,更兼之小皇子的福氣呢,否則,多少年掙不來個好前程的。”

皇後娘娘若有似無地喟歎:“昔年同已逝的盈妃一同進宮的人,都承了皇上的恩澤,如今你們更是有福的,方得了眷顧。”

湘嬪漫漫道:“嬪妾們自然銘記在心,一刻也不敢忘懷皇後娘娘的眷顧的。”

皇後淡淡道:“如今本宮可不要你們記得本宮的眷顧,隻消多多替本宮和皇上照理昭儀腹中的皇嗣,這才是頂頂要緊的事兒呢。”

我越發不明了,便道:“昭儀,什麽昭儀?”

皇後這才撫掌道:“咱們說話,你不聽著也就罷了,如今聽得倒是越發呆了,竟連自己被冊封昭儀的旨意都不曉得,真真厚福,不把旁人放在眼裏了。”

皇後娘娘此話一出,在場的人沒有不笑的,我亦是笑開了懷道:“臣妾哪敢呢,皇後娘娘可別賴了這樣大的罪名於我,我如何敢當得起呢?別說不把旁人放在眼裏,就算是借我十數個膽子,那也是不成的。誰說吃了豹子膽就真成了豹子了呢,臣妾最多不過是色荏內斂罷了,如何敢在各位姐姐麵前放肆呢,可再別折煞我了。”

“真真是張猴嘴,”皇後一笑,發髻上的金邊足赤春榮步搖晃在耳邊,越發襯得她明豔動人,“青鳶,如嫿,還不趕緊著多讓你們主子喝些安胎藥,好好定定自個兒的性子。可別讓她多說話,折了舌頭還討不著好來!”

如嫿與青鳶聽聞,笑得不停,青鳶便道:“回皇後娘娘,咱們是不敢的,誰不知娘娘的性子呢。便是幾十碗的灌下去,誰能改的掉娘娘一張巧嘴呢。”

我笑嗔道:“好你個小蹄子,感情連你也是要壞了我經商的道路了。”

“這是何解?”皇後笑著問道。

我拿著帕子掩了嘴笑道:“方才青鳶可不是說臣妾是巧嘴了,那臣妾倘若不經過這巧嘴來慪一慪各位姐姐,誰還肯疼一疼我

呢。”

“真是沒法子了,瞧我們這樣多張嘴,倒是比不得她那一張巧嘴的。真真當得‘巧舌如簧’四字才罷呢。”皇後笑得不止,一雙眸子愈見清亮,倒是勾人。

“呸!什麽巧舌如簧,臣妾原本是不知什麽巧舌如簧的。”我笑著扶正鬢邊的扭絲纏碧的步搖,“今日一見眾位姐姐,我方才知曉的。”

“你這樣嘴,最是不肯饒人的。”皇後止住了笑意,方才又問起一事,“你妹妹怎麽不隨你來,本宮倒是有好些日子沒瞧見了。”

我故作委屈道:“你們都聽聽,如今來了個比我要好的人兒,皇後娘娘倒是不肯疼一疼我了,到看著我,念著我旁的人了。”

“你這妮子倒是促狹,哪有同自己妹妹還吃這樣無名的爛醋呢,沒得教人笑話。”皇後微嗔,收斂了些許笑意。

我仍是笑著道:“笑話笑話也就過去了,誰沒個不懂事的時候呢。倒是人生得意須盡歡,笑一笑可不是比哭著要好些許麽?臣妾妹妹總是不愛說話,倘或各位姐姐再不同我說說話解解悶,我可真是要憋屈死了。”

“你可要照看好自個兒的身子,你現下是千尊萬貴的,旁人誰能比得過你去?沒得說出話來都剌剌的,再多分心思終歸不好。”皇後淡淡囑咐我幾句,“和你們說笑會子時間也過得快,人又倦了,倒不如各自散了。青鳶和如嫿好生扶了你家主子回去,每日必定得要督管著起居飲食,可別誤食了生冷的東西,每日的安胎藥也必得按時服用,倘或有不依的,盡管來回了我,看我不給她點顏色瞧,竟不知也沒個好歹的。”

我聽了紅著臉道:“皇後娘娘慣會如此,給了臣妾顏色瞧,卻又讓臣妾看完了開了染缸出來,臣妾可是要左右為難著的。竟也不是臣妾不識好歹,隻是難以勝任,不得從命的呢。”

一旁的妃嬪們都笑出了聲,鳳儀宮裏已是許久不曾有過這樣大的熱鬧了。眾人倒也都是意猶未盡地離開,各自回各自的宮裏去了。

我也是說了半日的話,有些倦怠了。回了宮去,照了孕期的日常飲食一條不誤地去做,生怕出了事情。

也是不敢近麝香紅花當歸枳實等藥物,更不敢行敷鉛粉一應的傷害腹中胎兒的事情。一時間許多習慣都已更改,每日隻是服用安胎藥及對胎兒有所助益的血燕、核桃、紅棗等一起做就的補養品。

如此過了幾日,長鈺領了旨意來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道法乾坤、內治乃人倫之本。教型家國、壼儀實王化之基。資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敦典。谘爾妃林氏,乃公林承胤之女也。鍾祥世族。毓秀名門。性秉溫莊。度嫻禮法。柔嘉表範、風昭令譽於宮庭。雍肅持身、允協母儀於中外。茲仰承太皇太後慈命。以冊寶立爾為昭儀。爾其誠孝以奉重闈。恭儉以先嬪禦。敬襄宗祀、弘開奕葉之祥。益讚朕躬、茂著雍和之治。欽哉。”

我攜領著一眾侍婢接旨:“臣妾領旨,謝皇上隆恩。”

我被眾人扶起,簇擁著坐下來,長鈺便道:“娘娘可是頭份的福澤呢。”

我哪裏是不曉得的,便笑道:“知曉公公難免為我費心了,如嫿,帶著公公下去吃杯酒罷。”

“娘娘客氣了,奴才可還有事兒,不敢耽誤的呢。”他倒是拒絕地快,我心中隻一笑。

“公公這可是瞧不起我了,眾人皆知公公雖說忙碌,但是吃杯酒的閑工夫總該還有。如

今拒絕了,可不是這兒蓬門小戶的,髒了公公的玉靴呢。”

“娘娘說話可真是厲害,分毫饒不得人去的。”他笑笑,“奴才也不是這樣的意思,娘娘隻看著這份旨意便曉得了。倘若不是敬重娘娘,誰還巴巴兒地捧了來呢。”

“說了這麽大車子的話,公公總該吃杯酒潤潤嗓子。旁的事兒縱然是重要不過的,可是公公也得要愛惜自個兒的身子才是呢。何況皇上那處是離不得公公去的,公公這樣勞心費神,再不愛重自己,可不是負了皇上麽。”

他這才笑著答應道:“哎,娘娘一番話倒是讓奴才醍醐灌頂,明白了一通呢。任是古時賢人幾番長篇大論的,都不及今日娘娘跟前聽得的這番話呢。奴才可是受教了的。”

他慣是個會知人心的,我也就是笑著說道:“幾杯薄酒,公公可要笑納呢。莫不要吃喝慣了山珍海味玉盤珍羞,便不拿我這宮裏的東西當珍寶了,那我也是不依的。”

“這哪敢呢?娘娘可真是折煞奴才了。”

“折不折煞原不是我說了算的,公公心裏啊,明鏡兒似的。”我笑一笑,“如嫿,怎的還愣著呢?趕緊著帶公公下去吃杯酒水,驅一驅心裏的不快去。”

“奴才可沒有什麽不快意的呢。”

“公公在我這都因著我孕中多思而碰了一鼻子灰去了,可不要好好吃杯酒,我正是先打了公公一耳光,又回頭賞了一顆糖呢,當真是不該呢。”

“娘娘風趣得緊,奴才們喜歡同娘娘這樣的人說說話。”

我嗯了一聲,如嫿便同長鈺一起退出去了。

青鳶在一旁說道:“公公的意思,想來也是皇上的意思呢。”

這一句雖說得沒頭沒腦,我到底還是一聽便明白了,微笑著說道:“那長鈺是什麽人,都是從小跟著皇上,跌滾摸爬慣了的,自然知曉人心喜惡。他呀,這是在向咱們示好來了呢。”

錦合與錦如一聽道:“不能罷,他都已經是富貴的人了,還要向娘娘求富貴麽?”

我聽了,隻笑笑。恐怕啊,他要的,我未必就能給得起。

“你們方才也都瞧見了,我這樣無禮地試探他,他竟也不惱,換做是旁人,指不定要怎麽樣了呢。”我冷笑一聲道,“他是再滑頭不過的了,誰能夠從他那裏撈著點好處來呢。”

青鳶聽我這樣說,不由出口道:“呸呸呸,娘娘現下說這些做什麽。總還得顧及著腹中的皇嗣罷?說話也越發沒了忌諱了,小皇子尚在腹中,哪裏能夠聽得這些不堪的粗話,娘娘隻當是為小皇子積福積德,再不要管這些傷陰騭的事兒了。”

我頗為欣慰地看了她們一眼,手輕輕撫上平坦的肚腹,嘴角的笑意也是漸漸地溫和下來了。

如今的我,再不會是孤寂一人了。

即便我沒有得到畢生所愛,那又如何呢?如今,我所期盼的,和當初所期盼的,根本就是背道而馳的。我求而不得的東西,都將被我視若珍寶,可我無欲無求的東西,也都將被我珍而重之,如此,我反倒是最過得幸之人了。沒什麽好再去哀傷了……

我如今想要的,不過是隨遇而安的日子。我的安穩生來就比旁人的少,如今,全然交由玄真以及腹中的孩子,再不能夠支出交予旁人去的。

我如今暫且擱下恩仇,也算是我私心一回罷。

但望,我沒有辜負無塵,也成全了玄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