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六十九章：冤家路窄

話說這自從黑魘堂落敗以後，堂主便改姓更名，喬裝打扮，隱於市井之中。

一路逃過朝廷的追捕，逃回了江南老窩。他想不到，自己窮極一生，殺了不該殺的人，做了不該做的惡，才將黑魘堂括入囊中，可為什麽到頭來還是淪落到了這步田地？一路上他得知，黑鷲、黑鶯已死，黑鳶開始視自己為仇敵，當年的左膀右臂就剩下黑鵠一人了，偏偏就連黑鵠，現在也不知去向。黑魘堂就此垮了吧……

雖然堂主也是年過半百，到了人生暮年，但他卻是“老當益壯”，野心絲毫未減，他決心重振黑魘堂，並且要親手除掉鄭予玄這個當年留下的禍根。盡管此時的他除了一身好功夫，一無所有。

但是，堂主轉念一想，鄭予玄這個棋子此刻還殺不得。他內心盤算已久的借刀殺人的伎倆還需要鄭予玄去替他做。想到這裏，黧黑的麵孔上泛出陰冷的笑容。

馬車一路南下，一顆迫不及待的歸心，一份左右為難的思量。兩岸春光無限也來不及賞玩，馬車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駛入了江南界內。

馬車行經一處密林，突然一個黑衣人旋空而下，提著大刀攔在了馬車前麵，驚得馬兒一聲長嘯，險些弄翻了馬車。

“啊……”伴著馬車，傳來苓薇的一聲尖叫。

鄭予玄心想多半是遇上了山賊，心裏也不驚慌，小心翼翼地將苓薇護在身後，示意它不要出聲。自己一手提著劍，靜觀其變。

然而半晌，卻不見外麵的人叫囂，鄭予玄輕輕歎聲出去看，眼前的這人，卻讓他大吃一驚，這個人自己怎會不認識？

鄭予玄躍身跳下了馬車，一手拔劍，劍尖直至那人眉心，那人卻閉眼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劍雖直，鄭予玄的心卻軟了下來。

“要殺就殺吧，但是你就讓我把有

些誤會解釋清楚吧。”這人正是堂主，他看出了鄭予玄掙紮的內心變化，用了他慣用的把戲，而那恰恰是鄭予玄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苓薇聞聲，覺得有些不對勁，也探頭來看，跳下了馬車。

說時遲，那時快，趁兩人不備，堂主快步上前，一掌打在苓薇的頸後，苓薇還來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樣，就昏倒在地了。

“你……”鄭予玄憤怒地看著堂主，他怎麽可以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下手。

“放心，她隻是昏睡過去而已，我也是為你好，你的事難道想讓這丫頭都知道？”堂主反問鄭予玄，鄭予玄一時也答不上來，關於他的身世，自始至終都沒有向苓薇透露過，如此看來，還是不讓她聽見更好。那麽，堂主真的是好心，黑鷲所言隻是誤會一場？

“那你為何要讓黑鷲來殺我？”鄭予玄繼續追問，表情未變，語聲卻柔和了許多。

“孩子，我怎麽會殺你，我若是真要殺你，當初為何拚死將你救了出來，授業於你，費這麽大的周章？那一定是黑鷲見我平日裏處處袒護著你，又有心將堂主這位傳於你，才想出了如此挑撥離間的伎倆……”堂主似乎說到了動情處，觸及了鄭予玄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那麽，起兵造反，禍害朝綱，這個罪名你可是要認？”鄭予玄心知，堂主作惡太多，就算自己念及舊情，肯將過往的恩怨一筆勾銷，那天下蒼生也是不會答應的。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還有什麽好解釋的，你既然一口咬定是我野心勃勃，想要推翻王朝，獨享九五之尊，我還何必多言呢？那麽今天，你就替天行道吧，殺了我這個亂臣賊子，謀福天下蒼生吧！”堂主將手上的劍扔到鄭予玄麵前，昂首挺胸，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他閉著眼，感覺像是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但是他心裏麵

知道，鄭予玄是不會對他怎樣的，因為他說過，鄭予玄心慈，永遠不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殺手。

“你……”鄭予玄提起劍，劍尖指到堂主麵前，堂主依舊紋絲不動，那一刹那，鄭予玄眼淚幾乎流了下來，就是眼前這個人，含辛茹苦，一手將自己撫養成人，如今卻要做自己的刀下亡魂嗎？鄭予玄心有不忍，他寧願不要功名利祿，不要背負那麽多的天下大義，不要為了別人而活，他寧願做一個小人，也要留住眼前這個人。

“你走吧！別讓我在看到你！”鄭予玄扔下劍，放走了堂主，他恨自己無能，恨的人不能殺，愛的人不能護。

突然堂主轉過身來，滿眼慈愛地看著鄭予玄，試探著問了一句：“孩子，這往後，我要是想見你，得去哪兒？”微微發顫的聲音讓鄭予玄為之動容，像一位長輩的殷殷乞求，他是不能拒絕，也想不到任何理由來拒絕。

“我和苓薇這就回臨安，去他父親的醫館。”

鄭予玄有氣無力地說出這句話，將苓薇扶上馬車，自己駕著馬車，兩人繼續南行。

而昏睡中的苓薇還不知，這短短的一會兒工夫，就讓鄭予玄心中的天平微微傾向了另外一邊，不屬於自己的那一邊，她也不知道，就是這一點點微妙的改變，才讓往後的她吃了那麽多的苦，受了那麽多的難。

鄭予玄安靜地看著熟睡中的苓薇，粉潤粉潤的臉蛋，細長的眼睛，還有彎彎的睫毛投下稀疏的黑影，這一切，似乎都是夢一樣，鄭予玄輕輕撫著苓薇的臉，苓薇卻依然在熟睡中，安然自得，有那麽一秒鍾，他心裏很希望幸福就在這一刻凝固下來，沒有了我是誰，沒有了任何仇恨，沒有了什麽過去，也沒有了何去何從。沒人知道，就在這平靜的麵孔下，他的心卻在苦苦掙紮著，找不到合適的位置紮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