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舉步維艱
“這,太子殿下,不是老奴不願意稟報。隻是,皇上身體不適,早有吩咐,今日無論是誰,一概不見的。老奴實在惶恐。”
“去通傳!”
對於趙子兮突然冷下的臉,陳公公哆嗦了一下。這宮裏,主子們之間鬧矛盾,最後受罪的總是他們這些奴才。
陳公公權衡了許久,終於還是小心翼翼地走進了乾清宮。
趙子兮的麵色硬朗,盯著乾清宮的大門一動不動,卻並不給人等待的煩躁感。
很快,陳公公就悻悻地出來了,臉上盡是難色。
“太子殿下,皇上說。。。。。。不見。”陳公公硬著頭皮說完,然後迅速低下了頭。誰的話都能通過他們奴才的嘴巴得到婉轉表示,隻有皇上的不行。弄得不好就是個假傳聖令,再說皇上就兩個字“不見”,他也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委婉地表達。
陳公公垂眸等著趙子兮的奚落,卻不想,趙子兮根本一點情緒都沒變,隻是說的話卻讓他又是一陣為難。
“你去告訴父皇,他若是不見本殿,那本殿就在這裏一直等。”
陳公公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去。方才進去趙翊峰雖然沒責備什麽,但是臉色已是不佳,這會兒要是再進去,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可是,眼前的人是太子啊。在寒冬臘月的,就這麽站在外麵,指不定會凍出病來,這樣的結果也不是他能承擔的。
陳公公在心中歎了一聲又一聲的氣,終於還是掬著步子,無比謹慎地進了門。
“啟稟皇上,太子殿下說,皇上若是不召見,太子殿下便一直等在外麵。”陳公公這回連趙翊峰的臉色都不敢偷窺了。從進門開始,他就一直低著頭。
時間慢慢過去,陳公公的脖子低得都疼了,卻沒聽到趙翊峰的半點回應。
陳公公隻好微微掀起臉皮,朝趙翊峰窺視了一眼。隻見趙翊峰兩手支額,緊閉雙目,眉間卻高聳著,像有化不去的愁苦。
“皇上,太子殿下千金之體,若是在外麵站久了,恐怕有損金體。”
又是良久,趙翊峰終於有了反應。
“讓太子進來吧。”
陳公公一邊答應著,一邊長長鬆了一口氣。他算是賭對了,就說這麽些年,皇上對太子殿下一直很器重,甚至不曾嗬責過。以他的奴才眼看來,以後這大盛國還是趙子兮的。
趙子兮很快進了乾清宮,看著上首的父親,趙子兮微微沉聲問候:“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安。”
“起來吧。”
“謝父皇。”
“太子怎麽過來了?”
趙子兮低眉,恭敬地回道:“聽說父皇龍體不適,兒臣過來看看。”
趙翊峰看著趙子兮輕嗤了一聲:“太子何時也學會這種迂回之言了。”
趙子兮仍然麵不改色,卻在聽到趙翊峰的話後抬起頭正對上趙翊峰的眼睛,說道:“父皇既然已知,兒臣也不願意囉嗦了。請父皇收回成命,娉婷不能遠嫁陳國。”
趙翊峰仰頭靠在後麵的椅背上,吐氣說道:“此事不用說了,朕意已決。”
“請父皇收回成命。”趙子兮仍然不溫不火,聲音卻能聽出越發堅決。
趙翊峰審視了一會兒趙子兮,微微皺眉:“太子這是作甚,難不成是要威脅朕嗎?”
“兒臣不敢,兒臣隻是懇請父皇,不要將母後留給兒臣的唯一一個妹妹送走。”
“放肆!”趙翊峰突然睜大眼睛,拍案而起。桌案山的書文都被震得抖了抖。“你們一個兩個都跟朕提你母後,有什麽用意!你們以為她是誰,她能左右朕的一切嗎!她生的時候不能,死的時候就能了?告訴你們,朕不至於在她麵前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趙翊峰吼完尚覺心中悶意難以排遣,隨手抄起桌上的一本奏章甩了出去。
趙子兮臉上的表情不變,雙手卻在身側握得青筋突起。
“父皇不稀罕母後,又何苦將母後的死怪在娉婷身上。”
“你——”趙翊峰不敢置信地指著趙子兮,卻在看到他澄澈的眸子時不知該說什麽。連他的兒子都看出來了。這些年,他對娉婷不管不問,隻是嫌她害了王師師。
他早勸過她不要生這個孩子了,可她偏偏不聽。生完孩子身體就垮掉了。
可趙翊峰不敢刨根究底,王師師一個學武的女子,為什麽這麽容易就傷了身體。他就是因為不願意想別的究竟,才把一切的不滿和憤恨加諸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身上。而後的十多年,他也不曾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如今這一切被他的兒子當麵指出,趙翊峰心中滋味難言。他收回手,努力平息胸中翻滾的情緒,然後慢慢坐回座上。
“不想讓娉婷嫁過去,可以。”
趙子兮抬頭看去,等待趙翊峰的條件。
趙翊峰也馬上給出答案:“但是有個條件。不想讓她嫁,那你,就要娶成軍王的閨女。”
盛國總的算起來有三股勢力,皇室為一支,成軍一支,木軍一支,其中皇室軍力最強,但其它兩股勢力也不容小覷。先祖倚仗成軍、木軍得的天下,得到天下後也應諾言分與其它兩派土地與軍隊。
而今,這兩股勢力紮根後,想要祛除很難了。木軍即木氏家族,木婉若就是現在木氏一族的人。
趙翊峰若是想要與趙擎蒼抗衡,得到成軍的幫助與支持是很重要的。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木氏與成軍不太友好。
趙翊峰說罷凝視著趙子兮。
趙子兮微縮眼角,目光有些閃爍,避開了趙翊峰的直視。
“父皇,兒臣年紀尚小,古人雲:大丈夫先其國後其家。兒臣隻待建功立業之後,再想這兒女情長之事。”
“哼,兒女情長,太子沒有嗎?”
趙子兮猛然抬頭,看向趙翊峰。
“兮兒,父皇都知道的,父皇看得比你更明白。”愛而不得的事情,趙翊峰早已親身體驗過了。
趙子兮眉頭緊皺。兮兒,這個稱呼,父皇已經很久沒有喚過了。可是,他說的話卻讓趙子兮無法平靜。
“父皇也在兒臣那兒派了密探嗎?”趙子兮的心情有些沉重。
趙翊峰卻顯然並不想針對這個問題說太多。
“兮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趙以可硬闖師台山,你卻知而不報。父皇讓你協理趙以可殺人一案,隻是想探探你是什麽心思。卻沒想到。。。。。。”
“原來,真的是父皇您。”趙子兮的聲音低沉不已,不是沒想過的,隻是不願意想,他的父皇,居然眼睜睜地看著趙以可身陷囹圄,隻是拿這,來做試探。
“兮兒,這世上有些東西,不屬於我們的,是不能強求的,越強求越是錯,最後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後悔都來不及。”趙翊峰緊接著說道。這是他的愛情給他的忠告,也僅是愛情才能讓他嚐到的苦。
如今,他作為第三人看著自己的兒子承受同樣的事情。他眼巴巴地看著情節的發展,已經看出了結果,便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受同樣的苦。
趙子兮撇過頭,眼中有著痛意,但不想讓別人看見。連他最尊敬的父親都對他的愛情抱著絕望的態度。可他才擁有一份正常人的情感,才明白有一個人來愛是多麽又酸又甜的一件事,他如何停止,如何敢承認。
“但是,兮兒,一旦已經後悔,便需要一些東西來證明自己不曾活得毫無意義。權勢是這個世上最寂寞的東西,卻也是最好用的。至少不能讓自己太失敗了。”趙翊峰緊接著說道。
這同樣是他漫長人生的一個經驗。那多少個從夢中驚醒,伸手觸碰身側卻永遠觸不到想見的那個人的痛苦讓他漸漸產生了恨,因為這個字,他苦苦掙紮了十多年。就為了打敗那個人,讓他變得一敗塗地,也讓黃泉下的那個人看見,其實,那個人根本沒什麽值得她惦念,他,不過如此!
趙子兮的眉頭越發皺緊,他無法理解這樣的情緒,打心底也不願意去理解。他知道,在對趙以可的心思明朗之後,他對趙夕莫的兄弟情誼已經開始動蕩。他曾經對趙夕莫說過,不要讓他太嫉妒,這話,不是假的。可他不想走到這一步。
“兮兒,你要想清楚。究竟是娉婷嫁,還是你娶,父皇隻要你一句話。”
離開乾清宮的時候,趙子兮隻覺得雙腳有千金重。
綠衣、召南在外頭守著,原先聽到宮內傳來的趙翊峰的叫嚷聲便覺得不安,如今看到趙子兮的樣子更是愁雲一片。他們跟在主子身邊十多年了,哪裏見過這麽落敗的趙子兮。真不知道皇上怎麽想的,親生女兒、親生兒子都不好好疼愛。
當然,綠衣想這個的時候,自然隻是把趙子兮和趙娉婷算在那個親生女兒、親生兒子裏麵。那啥,暗衛都是護短的。
趙子兮回到太子府後,將自己關在書房,一整天沒有邁出過步子。
而另一邊,攝政王府裏,閑雲閣裏同樣房門緊閉,一場預謀在慢慢謀劃。
十天之後,陳國的使者來到了盛國境內,還帶來了眾多聘禮。傳說,娉婷公主大鬧了盛國與陳國使者的會麵,被趙翊峰斥責,禁足在了毓秀宮。
而和親的日子,很快就定下來了,再過十天,娉婷公主將靚封和碩公主前往陳國。陳國將以皇後之尊迎娶大盛和碩公主。
九日後,趙以可前往乾清宮求了趙翊峰,希望他允許她將娉婷帶出宮外散心遊玩,也當踐行。
趙翊峰盯著趙以可看了許久,直到趙以可覺得磕在地板上的膝蓋傳來隱痛,他才開口:“你能保證將朕的和碩公主安然無恙地帶回來嗎?”
“草民保證!”趙以可抬頭看向趙翊峰說道。
毓秀宮的門在時隔半個月後第一次大開。趙以可走進內臥,就看到了對著銅鏡一臉憔悴的趙娉婷。
聽到聲響,她慢慢回頭,對著趙以可一笑,道:“以可哥哥,娉婷想通了,全想通了。”
那一刻,趙以可的眼眶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