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生存之戰

關於翩如的一些問題還沒有弄清楚,趙以可又遇上了另一個難題。

從郊外回來的太醫向趙子兮回稟,說是破廟裏的病人們快要不行了,為了以防萬一,要采取焚燒處理的辦法。

“你們是懸壺濟世的人,怎麽能這麽輕鬆就講這種話,既然病未及死,那就應該盡最大的努力救治不是嗎?”趙以可幾乎在聽到那些人的法子的當下就發難了。

太醫垂首而立,尷尬無比。因著趙以可的身份,他們沒敢直麵強嘴,隻能抑製住脾氣道:“臣等慚愧,隻是,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若是不能及時處理,瘟疫繼續蔓延,那害的就不隻是這幾十個人了。因小失大,臣等認為,不妥。”

趙以可聽完冷笑一聲:“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沒能力治好他們的病不難堪,難堪的是,你們連嚐試一下都沒有。”

這話一出,太醫們紛紛鐵青了臉。即便趙以可是攝政王小世子的身份,但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他們在宮中打滾多年,到了今天這個地位,總是宮裏的娘娘貴人都對他們尊敬幾分,他竟然如此出言不遜。

趙以可絲毫沒覺得自己說的不對,冷著一張臉,比他們的還難看。

趙子兮看太醫們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皺了皺眉,不輕不重地對趙以可嗬了聲:“趙以可,少說兩句。”

“可可,給太醫們賠個不是。”

趙以可一把甩過頭,餘光都沒留給趙夕莫。正煩你呢,還這麽多話!

趙夕莫無奈,親自代趙以可給幾人道了歉。太醫們心中還是不滿,但趙夕莫的話不能不給麵子。這些年他們瞧得清楚,隻怕不用多久,大世子就能接替攝政王的爵位了。

“你們用的方子是在宮裏常用的那一套嗎?”

沉默了一會兒,趙以可突然對著太醫們問了一句。

“有些藥材是相同的。”

趙以可點點頭,算是明白了。宮裏的太醫,用藥向來講究穩妥,一場風寒都得喝上大半月的藥才能全好。

“你們的方子太保守,起效很慢,不如用些刺激的引子,那樣更能見效。”

“此舉不妥,這樣的藥或許起效快,但是用得不好便能斷送人命。”

趙以可譏諷一笑,衝他們說道:“放著不管也是死,用這種法子至少還有生存的可能。都說死馬當活馬醫,如今這不是也沒別的辦法嗎?”

趙以可說的話再合理,被她這麽挑釁嘲諷地一瞧,誰也不想讚同她說的話了。

“你們怕沾上人命,那就由我來怎麽樣?有什麽後果,我擔上就是了。”

“趙以可——”

趙以可回頭,隻見趙子兮皺眉,極為不讚同地看著她。

趙以可回視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趙子兮看著趙以可倔強的神情,終是歎了口氣,聲音不大卻帶著威嚴地一錘定音:“趙以可,三天,再給你三天時間,若是不成,仍舊采取火焚,不容置疑。”

趙以可笑了笑,“嗯”了一聲。

“太子殿下,草民也想參與。”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趙以可不由循著聲音望去,隻見曹淨對著趙子兮拱手彎腰。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曹淨偏過目光,向趙以可投射了一道銳光。

趙以可挑眉,這娃,還真是杠上了啊。嗯,不服輸的性子,嗬,她欣賞。

說是要配藥,不過這對趙以可來說並不算容易。她從小慣養,哪裏有機

會親自接觸藥草,根本連當歸和蟲草都認不得啊。

太醫們顯然有些不大情願,隻是勉強告訴趙以可眼前的是什麽藥材。不過,他們很快發現,趙以可隻要聽一遍就能記住那是什麽藥材,根本不用他們再費力解釋。更甚至,她會偶爾說出一些醫學上的話,讓這幾個方才還不情不願的老頭慢慢改了觀。

趙以可是個很優秀的學生,這一點連曹淨也暗暗讚同。上次在馬車上他就見識過了,趙以可似乎是過目不忘的。

有個對手有利有弊,但是一旦這個對手存在了,很多人會希望對方能強一點,因為這樣,越能激發戰勝自身的欲望和決心。曹淨就屬於這一類人。

當趙以可將原有的藥材進行刪改,並在此基礎上多加了一味“蓮果”時,太醫們都沉默了。蓮果一味,藥效極佳,然果實本身帶毒,大家無法斟酌用量。所以這味藥,幾乎很少有人會用到。他們自始至終不能讚同趙以可的決定,卻也無法反對。

在藥中加毒而治,所謂以毒攻毒,卻不知是否有效。

藥方在趙以可的堅持下製成,直到藥熬好的那一刻,趙以可突然感到一股沉重感。此藥,可救人,亦可殺人。救人,自是極好的,可若反之,那麽那些命就是亡在自己手中的。

曹淨回頭隻見趙以可呆立著,看著濃黑的藥湯愣愣著。他低頭一想,然後上前端起了熬好的藥,回頭看了趙以可一眼。

視線被擋住,趙以可抬頭看向曹淨。真是,明明比她還小上兩歲,卻比她還高上一些。

曹淨的暗中射出類似鼓勵的神色,趙以可一驚,幡然回神。是啊,箭已在弦上,沒有退路了,她又何苦自尋煩惱。

幾人準備送藥去的時候,趙夕莫卻是出現了。

在趙以可麵前,他是個太溫吞的男人。他從來不反對趙以可的一切決定,但會在一邊默默陪著。

她想去涉險,他攔不得,那就陪著她,在她有危險前替她擋下就是了。

趙以可還是不冷不熱的,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有他陪著,她的心中會安心就是了。更何況,翩如,並沒有跟著來。至少有一瞬間,她可以忘記一些事情。

在臉上蒙了麵紗,趙以可一行人進了破廟。

之所以將破廟的門鎖上,就是怕有些人不安分,偷偷跑出去。不過此時,幾乎所有人都隻有一息尚存,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又哪裏談得上逃跑。

這是趙以可第一次正麵見到這群病人。

瘟疫在他們臉上充分地表露出來,有些人臉上的皮肉已經開始潰爛,膿皰浮在臉上,實在讓人作嘔,即使是症狀好些的人,也都麵色發青發紫,有生瘡的跡象。

趙以可冷不丁見到這樣的畫麵,胃中一片翻騰,她極力壓下喉間的不適,一雙眼直直地看著這群人,並不回避。

趙夕莫皺緊了眉,不著痕跡地替趙以可擋去一些視線。

這些人已經沒有力氣說話站立,隻能一雙雙眼睛緊緊盯著進來的幾人。趙以可從他們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們是在求救。

她穩了穩心緒,然後望著眾人平靜說道:“藥湯已經熬好。”她看著大家驟然綻放的光亮,接著說道,“但是,我並不保證,這一定能治你們的病。若是治得好,那你們很快就能痊愈,若是錯了,那你們將立刻死去,再沒有任何生存的機會了。生和死隻在一刹那,全靠你們自己決定,我不勉強。”

場麵靜默了許久,大家似

乎還在回味趙以可話中的意思。病得糊塗了,思維都停滯了。

過了半晌,終於一道憔悴不堪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我。。。。。。我要,喝。”

那是一個歲數不小的老人了。即便活下,也不知能有多少歲月可以享受,死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恐懼感。所以,他第一個發聲,誰也沒覺得驚訝。

而後,這樣破碎的聲音一道道響起,好像人本性中不服輸的脾氣一下子爆發了。人家都這樣不畏生死,我也不能讓自己太不合眾了。

趙以可好似鬆了口氣,於是上前準備給這些人喂藥。

隻是,有一個人,在她之前先邁開了步子。

趙以可腦中一驚,見趙夕莫就要彎腰扶起一個人,她趕緊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阻止他的動作。隻是幾步的距離,她好像怕來不及了一般,竟用了內力提速。

趙夕莫回頭,有些疑惑地看向趙以可。

她就這樣凝視著他,是這些天頭一回正視他。

趙夕莫先是一愣,而後漸漸染開笑容,安撫性地對趙以可笑了笑,然後轉身又欲繼續。

袖間的拉力更大了,趙夕莫再次回過頭,隻見趙以可有些怒目地瞧著他。這回,趙夕莫幾乎是有些得意的。

他回視趙以可,另一隻手在她拉著他袖子的那隻手上輕拍。

趙以可看他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手慢慢鬆開。可是看他彎下腰扶起一個男子,她的心仍是止不住地輕顫。從旁邊的藥罐中迅速舀了一小碗藥湯,給那男子灌下,結果那人喝得急了,嗆了出來。趙以可一頓尷尬。

趙夕莫似笑非笑地看了趙以可一眼,然後接過她手中的碗,穩妥地給那人喂了藥。

趙夕莫仿佛存心不讓趙以可有功夫給別人灌藥,每每都率先扶起一個病人。而趙以可也是因為那麽些原因,乖乖地跟在身邊給人喂藥。

曹淨早已窺視那兩人的舉動,不知為何,在看到趙以可阻止趙夕莫那一畫麵,又看到眼前自己的處境時,竟有些不是滋味。

三十八個人,除去在前幾天去世的一個,剩餘的三十七個人都服了藥。

當最後一個人也喂了藥,趙以可幾人起身,紛紛都鬆了口氣。

接下來,就看造化了。

回去的時候,每個人都得喝一碗藥。趙以可冷臉拉著趙夕莫喝了整整兩大碗,趙夕莫都笑著受下了。

趙以可本還想讓他喝第三碗,然而翩如駕到。一進門便緊張地對趙夕莫問長問短。

趙以可端藥的手僵在半空,良久才放下,然後轉身離開。

趙夕莫的笑容也漸漸收斂,罔顧翩如的詢問與關心,靜靜地看著趙以可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黃昏時,突然有人來報,說是破廟裏的那些人個個發了高燒。

趙以可心中一急,就想出去看看,走到門口才想起來——她被禁足了。

趙子兮因為有別的事情要料理,今天她去破廟的事情他並沒有及時收到消息。等到他們一群人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趙子兮陰鬱地盯著眾人。先是責備了幾句,然後明令禁止趙以可再去那地方。當然,同樣被禁足的還有曹淨。

趙子兮說了,既然不是太醫,就不應該自作主張。

而同樣自作主張的趙夕莫卻沒有被說,趙以可不由得想,果然是從小的好兄弟啊,偏私的很。

趙以可無奈,隻能在房中等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