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架感言

酒席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室外的寒意被隔絕在絢麗的冰花之外,隻有屋內一派濃烈的暖意。

地上鋪著暗紅色的手工織花地毯,踩上去連鞋跟的聲音都埋沒在了地毯之中。厚厚的落地窗簾是拉起來的,外麵沒有任何一絲星光尖銳到能穿透這窗簾走進來。

茶幾上是擺放著一隻瓷瓶,裏麵插了一支開得正豔的水仙,香氣蓊鬱而馝馞撩人。

翡翠琉璃屏風後麵是一張偌大的桌子,但是桌上隻坐了兩個人,雖然二人都沒有穿軍裝,但是在座的身後皆是站著荷槍實彈表情僵硬的衛隊。

盧佑嘉端起酒杯伸手搖晃了一下,又重新放在桌子上,酒席之上菜還冒著熱氣,但是桌邊的一個酒壇子已經空了,第二壇也馬上就要見底。

“盧將軍酒量之好,真是讓我佩服。”盧佑嘉對麵的一位中年男子帶著笑意道,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臉色有些白,但是那眉宇之間卻帶著淡淡的儒雅和威煞之氣。

兩個本不相關的詞匯在他的身上卻是相得益彰。

“先生此言差矣,翰卿見吉田先生器宇不凡,中文又說的極佳,想來並不是像扈主席所說的那樣,是一介普普通通的日本陸軍部派來的使者吧?!”盧佑嘉伸手輕輕的動了動筷子。

那人聞言輕輕的笑了笑,用一口發音微微有些偏頗的中文一字一句的道:“既然盧將軍看出來了,那我也就不隱瞞了。在下是日本駐華大使館參讚,楠本隆平。”

盧佑嘉聞言眉梢挑了挑,轉眼又笑了起來,眼光之中卻是露出匕首般的冷意,“楠本先生如此對我亮明身份,難道就不怕有什麽意外?”

“盧將軍這麽說的話,那閣下一開始不也是對我亮明了身份麽?剛剛盧將軍肯留下,是給扈主席一個麵子,但是如今他走了,如果我還不說出實情來,恐怕閣下馬上就會離開了。”楠本隆平的這一番話意有所指,但更是合情合理。

說著便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薄肉放進嘴裏。

“楠本先生既然是親自千裏迢迢前來,那麽肯定是有要事相談了。”盧佑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從容的道。

“我在日本就對閣下父子的威名有所耳聞,而盧將軍更是威名赫赫,年僅二十四歲便統領整個北方,官拜上將。如今親眼一見盧將軍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名不虛傳。”楠本隆平道。

盧佑嘉微微一笑便道:“楠本先生過獎了,我不過是子襲父職罷了。我不喜歡繞彎子,說罷,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兒?”

楠本隆平的眼中頓時就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來,“盧將軍果然痛快,我此次前來找將軍,為的是一件事—撫安鐵路的修築權。”

盧佑嘉一聽便漫不經心的夾了一塊子的菜,放進嘴裏,隔了好久才回答,“先生來找我恐怕要失望了,我不過是一介邊防軍司令,聽命於金陵國民政府罷了。這撫安鐵路的修築權麽,

我實在是愛莫能助。”

楠本隆平聽了卻是淡淡的一笑,而後緊接著道:“金陵的紀家目前政權過渡,沒有內閣和議會的支持,我並不看好。”說著目光灼灼的看向盧佑嘉道,“我雖遠在金陵,但是卻也知道,這北方諸省表麵上是姓紀,但是多年來實則始終是姓盧的。”

盧佑嘉的眼中忽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來,喃喃的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先生不看好紀家?”

“紀載華德高望重,自當是另當別論了,但是如今紀家的兩位公子我卻是哪一位都不看好。想要入主金陵內閣,他們恐怕都還欠了一些。”楠本隆平直截了當的道。

“哦?”盧佑嘉劍眉一挑,反問道:“那先生以為他們欠了什麽?”

楠本隆平舉杯飲了一口酒,微微一笑,將放在一邊的手緩緩的握成了拳,“軍隊!”說著盯住盧佑嘉的眼睛,“紀家的兩位公子羽翼未豐,看起來是沒有議會和內閣支持,實際說到底都是缺了軍隊的支持。呂佩喜老謀深算,實則是三心二意,不能倚之。”

盧佑嘉一聽卻舉杯將被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將酒杯拿在手裏把玩了一下道:“那楠本先生看好什麽人?”盧佑嘉親自伸手拿起酒壺,舉起來往杯子裏倒酒。

安靜的房間中頓時響起汩汩的流水聲,清脆悅耳。

“盧將軍,我也是個直白的人。想必你我都知道,紀家的二公子身後是什麽人的軍隊在支持的。”楠本隆平的笑容在燈光之下顯得有些晦暗。“將軍支持與其支持紀家的公子,不如。。。。。。隻要這件事盧將軍能點頭,日方定當竭力相助盧將軍入主金陵。金錢,權利,美人……這些都不是問題”

“哼”盧佑嘉卻扭頭冷笑了一聲,“我實話告訴先生,其實這撫安鐵路的修築權,俄國人也早就來同我談過了。”

“哦?”楠本隆平的眼睛眯了眯,有些疑惑,“盧將軍的意思是。。。。。。想要什麽?”

盧佑嘉端起杯子仰頭一飲而盡,用食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卻是用日語冒出一句話來:“你說呢?”

盧佑嘉從酒樓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深了,他坐上車之後直接就道:“回渢河。”

說著車子便發動起來,這一次坐在前麵副駕駛上的不是陳煜而是侍從室的副主任舒建華,今日盧佑嘉身邊的衛戍眾多,所以陳煜坐在了盧佑嘉的身旁。

盧佑嘉的車子被兩輛軍用汽車夾在中間緩緩的行駛,車裏沒有人說話,安靜的像是一潭死水,隻有耳畔的呼呼風聲像是掠過湖麵的驚鴻一般。

“京口怎麽樣了?”盧佑嘉道,他的麵色已經有些微醺,但是說出話來仍舊是再清楚不過。

陳煜一聽便道:“呂佩喜的人厭戰情緒極高,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他聽了便默不作聲的露出一抹冷笑來,手裏把玩著他一直帶在身邊的一枚小

小的物事,在有些昏暗的車裏泛著幽蘭色的光澤,赫然是子衿從前留給他的那一枚發夾。

“司令,那個楠本隆平可真是夠膽大的,居然敢親自從金陵跑來這麽遠。”舒建華從前麵轉過頭來道。

盧佑嘉撇了撇嘴道:“你看他身邊的衛戍多如牛毛,尋常人是根本不可能近他身的。而且他知道我目前並不打算同日本人翻臉,所以我是不會殺他的。不過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撫安鐵路的修築權!哼。”說著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撫安鐵路的修築權若是一旦給了日本人,那他們肯定會趁機在鐵路沿線的遼安和永濟二省增兵。”陳煜有幾分憂慮的道。

盧佑嘉閉上眼睛,蹙起了眉頭,“撫安鐵路的修築權我是肯定不會給的,不過。。。。。。”他突然頓住了,“我眼下還不能同他們翻臉。”

回到渢河的時候,已經幾近午夜,盧佑嘉進臥室的時候燈卻是亮著。

子衿正抱著一個瓷碗拿著一個湯匙在喝藥,見到盧佑嘉進來了,便道:“司令”

他也不回答,隻是走過去徑直坐在床邊,伸出手來想要摸一摸子衿的臉頰,但是卻被她一臉緊張的表情打斷。

他歎了口氣將手垂下去,道:“怎麽這麽晚才睡?”

“我已經睡了,但是突然想起來藥忘記喝了,所以就起來喝藥。”子衿低下頭語氣仍舊是一貫的冰涼。

“那趕緊喝完了就早些休息,你的病還沒完全好,要多休養才是。”他站起身來,卻是忽然俯下身子吻上她的額頭,像是蜻蜓點水一般,“你好生休息,我走了。”

說著轉身就要走。

“司令。”她叫住他,等他回過頭來,她卻是低下頭去,艱難的道:“司令,你。。。。。。”卻並沒有說下去。

他一聽轉過身來雲淡風輕的道:“我什麽?”

她閉上眼睛,準備好他的暴怒,喃喃的道:“你,你能讓我回金陵去麽?”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那種寂靜就讓子衿想起他將她請去溈山別墅的那一次。這種寂靜像是火山灰一般的蘊含著火山噴發前的預兆,但是出乎她的意料,他卻忽然笑著帶了一派雲淡風輕的道:“為什麽?”

她道:“我隻想回去看看。”

盧佑嘉怔了怔,站在原地長出了一口氣,“不行”他說,語氣沉穩不夾雜任何的感情。色彩,像是在陳述一個枯燥乏味的事實。“我怕你不會回來,我怕你會離開我,子衿你別走。”

她早就知道他會拒絕,他怎麽可能會答應?

“大不了我出城去自首,我死了沒關係,但是你一定不能去見他,你答應我子衿!子衿你不要離開我。”

“我不會去的。。。。。。”

子衿在燈光之下垂下頭,慢慢的閉上眼睛,一字一頓,用同一種極其平靜的聲音道:“我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