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君行百裏者,功虧一簣時

“你終於醒了。”耳邊一個溫婉的年輕女聲響起。

子衿動了動手指,努力的掙開眼睛,滿目皆是溫暖又熟悉的黃色燈光,和富麗堂皇到耀眼的裝飾和擺設,自己身上蓋得皆是鋪著上好的蘇繡背麵和蠶絲錦被。她竟在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自己回到了金陵洪湖的紀家。

“這裏是哪裏?”子衿掙紮著說出一句話來,聲音卻是嘶啞到令自己都無法相信這是自己說出的話,她隻覺得全身酸楚疼痛難忍,喉嚨像被烙鐵灼燒過一般刺痛無比。

“這裏是盧家的祁山官邸。當心著點,你還發著燒呢。”那年輕女子輕輕的回答,聲音溫柔如碧波蕩漾的秋水。

子衿一聽立刻驚喜到難以置信,用盡力氣想要從床上坐起來,她嘴裏不住的道:“盧,盧司令呢?他是不是住在這裏?”但是終究卻體力不支的再次癱倒在柔軟的床上,“請問夫人,盧佑嘉將軍在哪裏?”說著便難以抑製的哽咽起來,她感覺到一顆冰涼的水珠從眼角滑落。

“你是什麽人?找他有什麽事?”這女子說著秀美一挑,語氣中竟隱隱約約透出一分不悅來。

子衿聽了她的口氣,看她的臉色便已經猜測出這女子的大概身份來,便細細打量了一下那女子的容貌,那女子長著一張討喜的鵝蛋臉,眉眼有著北方女子的大氣而又帶著幾分南方女子的秀美,耳朵上掛著小小的一對墜子,說起話來就微微的左右搖擺,顯得脖頸修長而柔美。

“我,我是金陵紀家的人,找,找,盧司令有要事相商。”子衿的口氣鄭重而誠懇。

那女子一聽是紀家的人,聞言便將眉頭舒展了開來道:“是這樣啊,我是盧將軍的夫人,我叫慶芝。”說著笑了笑又拍了拍子衿放在被子外的手,“翰卿他前些日子帶著人視察濱遠防線去了,眼下不在奉揚。不過去了也有些日子了,估摸著啊快回來了,姑娘若是有事,要不委屈你先在這住上幾天等他回來可好?”

“夫人,我求求您了,金陵紀家有十萬火急的要事要見盧將軍,求夫人想想辦法”子衿說著眼淚便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一樣嘩嘩的往外淌,她的時間是何其的精貴根本榮不得耽誤。“我求求您了夫人!”

那吳慶芝一見這姑娘眼淚流的跟什麽似的,並不像是唬人,而且萬一是真有要事被貽誤自己又如何交代,於是她想了一下開口道:“要不這麽著,我

去給翰卿的司令部搖個電話,小姐,你叫什麽名兒?”

“我,我叫李瀟瀟。”子衿想了想,為了少生事端便隨口編出這麽個莫須有的假名來,緊接著又道:“謝謝夫人救命之恩。”

“謝什麽,李小姐你先躺著,周媽,去給我接翰卿的司令部。”她回頭衝著身後不遠處站著的一位老婦人吩咐,這個人一直呆在不遠處但是子衿到現在才發現。“我這就搖電話去。”那女子說著娉娉婷婷的起身,三兩步就帶著周媽出了門去,隻留下子衿一個人在房裏。

她側著頭望向了窗外,窗外漆黑一片隻是隱約可以聽得見呼呼的風聲,好些積雪已經落在了窗棱上,已經將玻璃掩埋了一角,像一座小小的雪山。她輕輕地出了口氣,重新閉上眼睛,想要回憶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來,但是隻記得自己暈倒在了雪地裏。但是竟然機緣巧合不知怎麽的,竟然就這麽容易的進了祁山官邸,而且見到了盧佑嘉的夫人。

但是她的胸口還是隱隱發痛,但是卻不像是之前心悸病發作的感覺,那種疼疼得磨人,疼得纏綿而悠轉。。。。。。。

晚些時候,慶芝進來了,後麵還跟著周媽她手上還端著一個托盤,裏麵放著一個精致的瓷碗。吳慶芝一進門正看著子衿在哪兒望著天花板發呆,看到膚色膚色蒼白到失去了正常人該有的血色,一雙原本帶著些似喜非喜的眼眸此刻變得空洞而落寞,吳慶芝見狀輕輕的歎了口氣,然後緩緩的走上前來。

“李小姐,喝碗薑湯吧。我叫下人為你煮的,你受了寒發了高燒,眼下燒是退了一些,還需要喝上一點薑湯。”吳慶芝親自轉身將一碗冒著熱氣的東西從托盤上斷下來,放在子衿頭側的床頭櫃上。

“謝謝夫人。”子衿撐著爬起來,將那碗薑湯端到嘴邊,舀起一勺細細的吹了一下,送到嘴邊。

那種辛瑟的辣味頓時讓子衿辣的直流眼淚,她這是第二次喝薑湯,第一次喝還是好小的時候,那個時候她隻是喝了一口便被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但是眼下是吳慶芝親自端來的,她於是很客氣的喝了幾口,那吳慶芝見狀就道:“若是燙了晚些再喝也不遲。周媽你先倒杯茶來給李小姐潤潤喉,李小姐跟我說說話。”周媽應聲而動,過去拿了茶杯倒水,而慶芝則毫不掩飾的將子衿的臉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遍,笑意盈盈的道:“我冒昧的問李小姐一句,是紀家的什麽

人?”

“噢,我,我是紀家的下人。”子衿的臉有些發紅。

“是麽,我倒覺著不像。”吳慶芝展顏一笑,“我倒是覺得李小姐身份不一般。其一李小姐能在風雪中不畏生死跋涉而來,以致昏倒在我家門口險些喪命,若隻是個無關痛癢的下人李小姐何苦受如此折磨?其二李小姐如此佳人,想來如何甘心隻做一個卑微的下人?李小姐還是同我言明吧,這樣我也好幫到你。”

這話說得讓子衿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於是她抿唇笑了笑道:“夫人果然見微知著,明察秋毫。我也不瞞夫人了,其實紀家的二公子紀常洵是我的丈夫,此次我是代表我丈夫前來找盧司令的。”

慶芝聽了這話忽然怔住了,眼神中頓時流露出各種複雜的情緒,有欽佩,有讚許,有同情,甚至還有不解。。。

這些全都讓子衿看在了眼裏,這也難怪,紀家雖然掌握著金陵內閣,但是提到紀常洵,這些高官軍閥們恐怕無人不知此人是個“傻子”。而現在自己正是這個傻子的夫人,有這種眼光也實在是稀鬆平常,她早已經是習慣了,而且本身也沒有什麽解釋的必要

“紀夫人果然是女中豪傑,甘為夫君冒如此大險,這等膽識實在讓慶芝佩服。我從小就認識翰卿,現在嫁到盧家來也已經半年多,但是自問仍舊是沒有李小姐的勇氣和精神。”慶芝在短暫的怔忪之後迅速回過神來,緊緊的握住子衿的手。“剛才翰卿的電話已經接通了,他說他正在往回趕,其實原本早該到了,奉揚突下大雪,城外是大雪封山,路不好走,於是耽擱了。眼下已經離奉揚城不遠了。

子衿聽了將一顆許久都未放下的心放了下來,但是隨之而來卻是另一種讓人頭皮有些發麻的緊張,和興中難以按捺的莫名的激動。

兩年前的金陵大飯店,他第一次見他伸手邀她跳舞,漆黑眸子裏閃爍著幽暗的光,笑得張揚而肆意,俊朗的眉目間是與生俱來的勃勃英氣,一身鐵灰色的軍裝,光潔的扣子和領章曜曜生輝,腰間更是掛著荷槍實彈的武裝帶,透出他不可一世的權威與驕傲,一雙黑色的高婹軍靴襯得整個人英姿颯爽,威風凜凜。

之後他親自登門為自己送藥,但是二人陰差陽錯的擦肩而過。

一年前的月下,他伸出手來讓子衿跟他走。。。。。。

如今又是將近一年不見,不知故人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