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驚起卻回頭，試問何為者
秋風裹挾著落葉，呼嘯著卷過金陵的大街，發出葉片碎裂的聲音，仿佛冬天的最後一道通緝令。夜色逐漸沉重，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已經開始逐漸消散，變得冷清下來。
“少爺，少爺我們回去吧，回去晚了夫人要著急。”一名小廝肩上架著一個酩酊大醉青年男子，發出唯唯諾諾的勸告聲。
“回去，回個屁啊！”那青年男子往小廝頭上不輕不重的打了一把。“走，小五子，我們去宜春園聽曲兒去。”說著邁開蹣跚的步子就要走。
那小廝卻停住腳步，不肯乖乖的跟他走，“少爺，老爺隻怕會不樂意的。”
“老爺！我方邵文怕過他？”那青年的臉立刻湧上一陣清白色。“我要是發起火來，他，他也得聽我的。”
“我知道您不怕，這不是回去晚了，老爺拿我們這些下人是問，我們也怕不好解釋。”那小廝仍是麵露難色。
方邵文大手一揮，大義凜然的道：“沒事兒，若是老爺問起來，我擔著，我給你兜著就是。”
“哪次不是你自己先嚇得屁滾尿流的，哪裏還來管我們死活。”那小廝不滿的嘟囔了一句。
“唉，我說你小子嘮嘮叨叨什麽呢？欠修理了是不是？”方邵文說著便擼起衣袖，搖搖晃晃準備打人，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便是一黑，竟是已經被幾個人用一個麻袋結結實實的兜頭罩了下來。
“你們，你們是哪條道上的，報上名來？知不知道，老子是誰？”方邵文酒早已醒了一大半，不安分的在麻袋中發出如雷般的咆哮。但是沒有人理他，耳邊隻傳來小五子被人一棒打暈倒在地上的聲音。
早知如此就應該早早上車，家裏的汽車停在了十多米開外，車上隻有一個開車的司機，這時間那個司機肯定在打盹是看不見這一幕了，就算看到了眼前這一幕他估計也早嚇得準備開溜了，更別說上來幫忙。方邵文心中懊悔不已，如今隻能指望著小五子醒過來以後能去通知父親。
黑暗中，方邵文感覺到自己雙手被反鉗至身後，被幾個人押著上了一輛汽車，剛剛坐定方邵文便開口，“你們這些雜毛，知不知道老子是誰？”語氣囂張狂妄到不知天地為何物。
“我說方大少爺啊，那個方老頭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腦子灌了漿糊的家夥？”旁邊傳來一陣譏諷的笑聲，看樣子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聽了這話，方邵文的口氣立刻軟了下來，少爺派頭也不擺了，“各位好漢，實在對不住，我給各位賠罪。你們是那條道上的
英雄？我如何與你們結了梁子？”
“跟我們陪罪也沒甚麽用處，不過你可以先練練，等會兒賠起罪，磕起頭來可以熟練些。”說完又是一陣哄笑。
“敢問各位好漢，你們的東家是誰？”方邵文低頭謙恭的道。
“這個嘛，方大少爺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車子開了沒有多久便停了下來，方邵文被押著下了車，他隻能透過麻袋的縫隙隱隱約約看清周圍的大概。昏暗的黃色燈光下的不遠處仿佛有人在不停的走來走去，看不清著裝，更是看不清麵容。
“方大少爺啊，你就這麽等著吧。”一個男人將方邵文五花大綁的綁在了一把椅子上之後衝他低語。緊接著便傳來一陣漸漸走遠的腳步聲，竟是那人已經出去了，房間裏安靜的讓他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的立起來，還有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冷風讓他瑟瑟發抖。不過他已經算計好了，這些人無非就是圖錢，等他們拿了錢把自己放了，那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好戲還在後頭呢。看我方邵文怎麽把你們這些小流氓一鍋端了。
正盤算著，“吱呀”一聲門已經被推開了。“公子爺請。”畢恭畢敬的聲音傳來。
方邵文正準備好了開口，卻冷不防被一陣爆笑聲打斷。“你們是誰出的主意把他搞成這樣的？”一個調笑的聲音傳來，音色竟是讓方邵文有幾分耳熟，但仍是想不起來是誰。
“是小的。”有人連忙回答。
“幹得不錯。不過眼下先把這勞什子摘了，我有話跟他說。”話音未落方邵文頭上的布袋已經被取掉了，他習慣了黑暗猛然有亮光刺入眼睛，竟是讓他有幾分眼花。
等他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誰，“原來是你，你活膩味了吧！等下爺。。。”“啪啪”清亮的聲音傳來，他說到這裏已經被眼前那人給了兩個個響亮的耳光，這兩耳光打得方邵文眼前一陣發黑。
“真難為方大少爺還認得我。”那人雲淡風輕的揚起手整了整手腕上的襯衣上扣子。方邵文這才發現，那人雖然脫了外套，但是卻穿著軍褲和漆黑的軍靴，眉宇間露出飛揚的笑意和英氣，麵部輪廓英武銳利。“我以為那日一別，方少爺早已把我忘到了腦後”他一邊將腳踩上椅子橫欄，一邊伸手拍打著方邵文的臉頰，“不過我可是還記著方大少爺那兩拳呢。”說罷側臉讓方邵文看見了自己臉上的淤青。
“我打你又怎麽樣？”認出眼前的人正是那日的窮小子後，方邵文也有恃無恐起來。
那男子聽了也不生氣，隻是衝
身後圍著的人打了個手勢，便緩緩離開方邵文身邊，走到正對麵坐在一張大桌子後麵擺放的一把椅子上，又伸手麻利的開了廣播放起了昆曲，一麵將雙腳翹在了桌子上，一麵竟是跟著無線電裏傳出的聲音“依依呀呀”的哼唱起來，一派悠閑自得的樣子。
隻聽“啪啪啪啪啪啪”一連串炮仗樣的聲音傳來，清脆靈動，在這昏暗的房間裏聽起來倒讓人聯想到槍響。幾馬鞭下去方邵文已經是皮開肉綻，他時不時發出淒厲的慘叫倒一點也沒有影響到那男子聽曲兒的興致，他甚至還閉上了眼睛，雙目微暝，反而唱的更加起勁了。
“我爸是金陵市警察署署長。”方邵文慘叫著還不忘重申著自己的少爺身份。
“這個方少爺已經說過了。”那男子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看來這小子小有來頭啊，既然是軍界的人，那麽得下劑猛藥了。。。“我姐夫是皖軍高層的參謀長劉炳文，是呂大帥的心腹！”他咬咬牙說出這個平時一般不輕易拿來當幌子的身份。
“什麽？你重說一遍？”那男子伸手“吧嗒”一聲關掉廣播，“你說是哪個大帥？”
方邵文一見有用，便將聲音拔高了一個八度，厲聲道：“我姐夫是呂佩喜呂大帥手下的高參，你小子趁早把爺放了，給爺磕幾個響頭，興許爺還能留你個全屍。”
“嗬嗬嗬嗬”那男子又是一陣大笑，“那小人在呂大帥麵前全靠方大少爺美言幾句了，繼續打！”說罷起身整理了一下著裝，邁開步子就要走。
“你等等！”方邵文喊住他，“你究竟是個什麽人？！”但是那男子連頭都沒回，隻是冷笑了一聲便昂首闊步而去，回答方邵文的隻有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一出門便有一個侍從圍了上來，將一件外套遞給男子，說；“那個小子還算有幾分來頭，難怪這麽得瑟。對了三少，人已經請到了，您看是什麽時候去方便呢？”
那男子回過頭來打量了那侍從一眼，輕蔑的嗤笑了一聲，“劉炳文若是知道他這個小叔子現在在我這裏，應該是睡不著覺了吧。”他眼裏湧出一絲欣慰的笑意，“行啊，陳煜，這事辦的挺利索。她讓你們帶去哪兒了？”
“是！三少過獎了。”那男子頓時立正敬了個標標準準的軍禮，道：“溈山別墅。”
“行了，陳煜私下裏不用這麽拘束，讓司機開車吧。”那男子揚一揚眉毛，末了又加了一句，道“你們態度可好著呢吧？”
“那還用說，這是公子爺您特意囑咐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