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弄情催薄暮,半麵惱紅妝

樓道裏的燈光是昏黃色的,照在人的臉上,不但沒有給紀常林的表情增添幾分暖意,反而更顯得麵目猙獰,怒不可遏。隻聽“啪啪”兩聲脆響,他反手就給那手下兩個耳光,打得又重又狠,那手下已經是趔趄的往後退了幾步,幾乎是站不住。

隻聽紀常林咆哮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夜空,“廢物!全是廢物,一個傻子都看不住,要你們有什麽用!我還不如養頭豬!”

“少。。。。。。。少爺”那人站在原地捂著已經帶了十根手指印的臉,囁嚅的道:“那紀常洵根本不是什麽傻子啊,身手矯捷不說,還會打槍,反手奪了我們兄弟的槍,還傷了兩個人呢。”

“什麽!?”紀常林一臉的驚愕和不可置信,“好小子。。。。。。這麽多年我竟是讓他個傻子給騙了!”

“不過。。。。。。爺,紀常洵也讓我們打傷了,他帶著傷應該跑不遠。”

“你們是在哪個地方處決他的?”

“是在洪祈刑場。”

“洪祈啊,”紀常林頓時笑出聲來,嘴裏喃喃道:“在洪祈刑場啊,那他現在一定就在那兒呢。。。。。。”

“啊!”隻聽秋芸慘叫了一聲,腳下不穩跌坐在了地上,一邊挪動著腿不住的往後退,一邊用手捂住嘴,她滿臉驚悚的回頭看過來望向樓梯上也是一臉驚愕的子衿,她用手指著那具倒在地上往前爬的人,嚇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她顫抖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啊。。少奶奶,是。。。是少。。。少。。。少。。。爺。”

子衿一聽嚇到幾乎是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三步並作兩步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那人手捂著左胸一臉的血汙,幾乎都看不出麵目,他以極為詭異的姿勢趴在地上,顫抖的伸出一隻手“子。。。救救。。。我。。。”說完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暈了過去。

“快!秋芸,把門關上。”子衿一下子蹲在地上抓住紀常洵的手,語氣顫抖的道:“再來幾個人,快點,把少爺抬上去!”

紀常洵被架走的時候,他的腳尖在地上劃過留下一道纖細的紅線,就像是一條飄拂在死亡上空的紅色絲帶,搖曳著生命輪回的聲音。

紀常洵受的是槍傷,被一顆子彈穿透了左胸鎖骨的正下方,雖沒有傷到內髒,但是離心髒僅隔咫尺,開槍的人顯然是衝著命門去的結果打偏了。此時正躺在床上,失去了意識,鮮血流下來浸濕了一大片的床單,鮮豔的紅色看起來頗為淒豔而慘烈。

像春日裏怒放的桃花,一不小心就遮蔽了人的視線,在此時卻是死亡的顏色,刺痛眼眸,找不到生命的捷徑。

子衿打開櫃子正準備尋找紗布和傷藥來止血,忽然秋芸慌慌張張的連門都沒敲就衝了進來,嘴裏道:“少奶奶。。。不好了!大少爺帶兵過來了!”

兵?看來紀常林已經得到了呂佩喜的奧援。子衿霎時就變了臉色,“你,你去帶些人,把大少爺拖住,能拖多久是多久,拚死了拖,聽見沒有!”

秋芸一聽立刻應了跑下樓去。

怎麽辦?怎麽辦?她驚慌失措的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茶杯來想要喝口水,但是手卻顫抖到將茶杯中的水全部潑灑了出來。

紀常林原本還客客氣氣的按門鈴,但是按了半天沒人回應,這反而讓他更加確定紀常洵就是躲在裏麵,不開門是為了故意拖延時間。

他心中怒火中燒,眼眸中透出殘熱而狠辣的光,他揮揮手示意士兵破門而入。就在這時,門卻忽然開了,一個小丫頭的頭探了出來,唯唯諾諾的道:“大少爺,我們少奶奶已經睡了,有什麽事兒明天再來吧。”

“睡了?!”紀常林輕蔑的一笑,一把將那丫頭推開,讓身後的士兵魚貫而入。

客廳裏的血跡是全部打掃幹淨了,可是卻分明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之中,直衝衝的就撲進了紀常林的鼻端,像一枚鮮紅色的郵戳直拓進他的心房,攪得他的心忽然大亂,像亂世軍閥低落著鮮血的軍刀呼嘯著卷過末世的大地。

他回眸朝著四下打量

了一下,便示意士兵上去搜查。

卻忽然聽得一聲“慢著”,他一抬頭,竟是大丫頭秋芸擺著一副主人的架勢從樓梯上下來了,這個丫頭從小就伺候老二,原本是當個填房的主兒,但是老二瘋了,這事也就沒了下文。

“大少爺,我們奶奶已經睡了,您帶這麽多人是有何貴幹?總不能大半夜的沒有理由就往裏衝吧!”她的語速很慢,看似是擺架子,實則是拖延時間。

紀常林冷笑了一聲,將手負在身後,從煙盒裏掏出一支煙來點上,也慢悠悠的道:“哼,洪祈刑場逃了個犯人,我怕夜深犯人闖進來傷著弟妹,特來檢查。”

他本是不屑於同一介下人多囉嗦,但是看她擺出一副主人翁的架勢,突然覺的好笑。

“我們少奶奶好好的,沒有什麽賊人闖進來。”秋芸一字一句的道。

紀常林一聽把煙往地上一摔,破口大罵道:“就憑你也想攔著我!你也不瞅瞅你是個什麽東西!來人,上去給我搜!”說完那些戎裝士兵已經嘩啦啦的一陣上了樓。

紀常林自己也跟著往樓上走,士兵都是往三樓或者是二樓走廊盡頭去了,正巧二樓正對著樓梯口有一間房門虛掩著,沒人進去。

他試著一把將門推開,這個房間是個單間,裏麵的陳設一目了然,窗簾開著,月光透過窗玻璃輕飄飄的灑下來,浸在床上躺著的中年婦人臉上。

刺得人眼睛白晃晃的,分不清是人的臉色蒼白,還是月光的白。

“是誰呀?”那中年婦人感覺到響動,慢慢從床上坐起來,語氣軟軟平淡無奇卻透著點疑惑,像極了一個人。

紀常林一聽立刻反應過來這婦人是誰,便恭恭敬敬的道:“老夫人,我是子衿的大哥。今天下午在洪祈刑場有個犯人跑了,洪祈裏這裏很近,周圍人家又少,二弟不在,弟妹是一個人在家,我怕他跑來這來傷到弟妹,於是要檢查一下別墅。”

子衿的母親聽了,說著就要從床上下來道:“噢,那你進來檢查吧。”

紀常林隻是往裏麵大概掃視了一眼,見沒什麽地方可以藏人於是就道:“老夫人,這裏應該是沒有,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我這就走了。” 說著就退了出來,把門關上了。

本來安靜的三層小別墅裏安靜無比,此刻卻傳來嘩啦啦一陣陣像打麻將一樣翻東西的聲音,響徹耳畔。

紀常林站在走廊裏,用皮鞋的鞋跟有一下沒一下的踩著地上鋪的波斯樣式的手工地毯,看著地上繁複而別致的有著幾分艾茲萊斯花紋樣式的羊毛地毯,嘴角劃出一抹冷笑,紀常洵,這下你應該是逃不掉了吧。

他又掏出一根煙來點上,慢慢的吐出了一個煙圈,神情悠然自得。

“報告!沒有。”“報告!沒有”“報告!沒有!”

一連串的“報告沒有”的千篇一律的聲音傳過來時,紀常林心中的火氣已經是越來越大,怎麽可能沒有?

“報告,少奶奶的房間不讓搜查,下人說是少奶奶已經睡了,不讓進去。”又一個人前來匯報。

紀常林一聽立刻笑了起來,笑得有些詭異,看起來讓人心裏湧上陣陣的寒意,他邁開步子慢悠悠的想著:弟妹啊弟妹,這下你是藏不住了吧。

子衿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的盡頭,門的右側就是一麵掛著一幅巨大風景畫的白牆。樓道裏的燈光很是明亮,斑斑駁駁的照下來,打在牆上的風景畫上,頓時失了幾分原本的顏色。

那光打在紀常林的臉上卻是照不出任何的表情來,他望著那扇門忽然怔忡了起來,忽然萌生了退意。

他看著子衿的房門被諸多荷槍實彈的士兵圍成了鐵桶,就算紀常洵插翅也難逃了,但是他的心就那樣莫名其妙心中開始抽搐起來,像是有一根皮筋在心上來回的崩彈,他的太陽穴在此的牽動下也突然開始“突突”的直往外跳,一下一下,而且愈跳愈厲害。

他是那樣果決而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在穆子衿那個女人的房門前卻突然開始不知所措,甚至頭痛欲裂。

但是紀常洵卻必須死!他裝傻充愣那麽多年,可見是多麽有城府和心機的人,而且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密謀,這樣的人他留不得他存活於世。

他悠悠的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衝身後的士兵交代,“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我先進去,你們在門口聽我指示。要是待會進去了不許嚇著少奶奶。”

那些士兵聽了立刻做出立正的姿勢道:“是!代總理!”

紀常林站在燈光之下,想了想,將煙頭扔在地上用鞋跟踩滅了,帶著幾分笑意客客氣氣衝裏麵道:“弟妹啊,我手底下有個逃犯跑了,為了你的安全,我來搜查一下屋子,還請你行個方便把門開開。”

但是卻沒有人回答他,房門下麵的縫隙裏漆黑無比,沒有一絲一毫的光線透出來,此時樓道裏是安靜的如同死亡過後的戰場一般的死寂,但是細細側耳聽去似乎有隱約的嘩嘩流水聲從房間裏傳出來。

他便嚐試著去緩緩轉動門把,門沒有鎖,房間裏卻漆黑一片,隻有裏間有隱約的亮光透過來,正如四月的薄雨從簾縫之中躡足而來。

他一個人一步一步的往裏走,邊走邊試探的喊:“弟妹,弟妹。”但是卻始終沒人回答。

他走得越近越發現這光和那緩緩的流水聲是從浴室傳來的,而且走得越近那種暖意和水聲就越清晰。

浴室的門關著,但是卻不斷的有水蒸氣從底部的門縫之中溢出,那蒸汽又暖又滑,似乎還帶著女子幽然的體香,帶著迤邐而纏綿的香豔,像是女子疲憊卻溫柔的撫觸,激起人清波蕩滌般的遐想來。

他有些不知所措,於是站在門外,試探著道:“弟妹,弟妹,你在裏麵麽?”

“紀常林,你想做什麽你?!”裏麵傳來子衿又驚又怒的聲音。

他聽了翩然一笑,愈發的確信紀常洵就借著穆子衿洗澡的幌子藏在浴室裏,隻聽他不緊不慢的道:“弟妹,是這樣的,下午的時候,我的手下帶了個犯人拉去洪祈刑場槍斃,結果那人給跑了。這裏距離洪祈刑場那樣近,我怕這犯人跑進來傷了你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同二弟交代啊,你說是麽?”

子衿一聽這幌子扯得還真是大義凜然啊,於是沒好氣的道:“那你檢查完了麽?檢查完就立刻給我滾出去!”

“弟妹,這不是就差你這裏沒檢查了麽?”紀常林一本正經的道。

子衿的聲音在瞬間變了調,她花容失色說出的話來都有幾分顫抖,“你,你,紀常林!你還是人不是人?”

“弟妹誤會了,我是想來看看弟妹是不是安好,見到你好著我就放心了,我這就走了。”

說著就傳來一陣皮鞋的鞋跟敲擊在地板上清脆的“哐哐”聲,最後還傳來“哢噠”一聲門落鎖的聲音。

子衿趴在門上聽著外麵沒了聲音,過了一會,便將門偷偷的打開了一條細縫往外看。由於視線範圍有限隻能看個大概,房間拉著窗簾,濃重的黑色潑滿了整個房間,屋子裏是那樣的安靜,隻能聽見她一個人微弱的呼吸聲,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總算是走了。”

說著將門打開,走了出去。剛邁出一隻腳邁出浴室,連戰都沒站穩,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一陣瘋狂的旋風朝她襲來,那股旋風一把捂住她的嘴,將她牢牢桎梏在懷裏,猛地轉了個圈,子衿意識到危險之後就不住的踢打拽蹬,使勁全身力氣去反抗,那人沒有想到子衿會如此劇烈的反抗,兩人就像是翩躚的蝴蝶一樣跌跌撞撞的栽了過去。

浴室裏臥室的床是那樣的近,“咚”的一聲,二人就同時栽進了柔軟的大床裏,頓時被一陣溫暖和柔軟所包裹。

那人眼疾手快的將子衿壓在身下,卻是牢牢的捂住她的嘴,因為距離太近子衿立刻就看清了他的臉。

是紀常林!他根本就沒有走!

“唔唔唔。。。”她發出絕望的撕心裂肺的哭號,不住的反抗。

隻聽頭頂的紀常林一麵死死按住她,一麵衝門外拔高聲音嘶吼了一聲:“來人!給我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