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山雨欲來時,驚風吹滿樓

暮色早已四合,夜色是那樣的凝重。深夜裏夏蟲唧唧,說著他們的夢話。夏花錦簇,卻隱藏在濃重的夜色中看不清真麵目,隻剩一片灰暗的表情來宣泄他們的無趣生活。桃花在春風中早已開敗,殘留的暗香卻拂動在夏日的晚風中,不經意間就會有暗香盈袖。

屋裏沒有開燈,她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等他,眼神卻是心不在焉的向外望去,還一麵扣著指甲上的丹蔻,這是她最經常做的動作。 他開門進來的時候,雖然屋裏很暗,看不清他的眉眼,但是她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很是不錯。

他順手開了燈,有些詫異的道:“雲珊,你還等著我?怎麽不開燈?”話中還帶著笑,減輕了他瞳孔中的陰翳。

“常林,今天穆子衿來了。”她卻是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

“噢?”他眉頭擰了起來,往這邊過來,坐在她身邊,卻是不以為意的道:“不是昨天才來過麽,她又來做什麽?”

她努了努嘴,用食指的指甲在眉心間輕輕的劃了一下,她說:“她說是有一個叫加門初音的女人從日本打電話來,自稱是當年那個日本護士的妹妹,想要見老二。這個女人你聽說過麽?”她一向是警惕的。

紀常林愣住了,他思索了一下,“沒聽說過,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嘖嘖,你別提了。”她甩了甩手裏攥著的帕子,搖了搖頭,“老爺子以前的那些傷心事啊,我是不知道,於是模棱兩可的說了些心酸的話,我自己都說的想掉眼淚了。不過最後還是回絕了,總不能真讓她見老二吧!”

“見老二”他輕蔑的嗤笑了一聲,“恐怕得到陰曹地府去了。我從辦公室出來之前就下了命令讓他們把老二帶出去處決了。”說著抬起手腕看了下表,“這會估計已經成了一縷冤魂了。但是我怕穆子衿那個女人會生出什麽事兒來。”

顧雲珊一聽卻露出一抹不悅的神色,“你為什麽那天不就地把紀常洵解決了,繞那麽多彎子做什麽?還把他們帶去官邸,今天又派人把穆子衿的母親送去洪湖幹什麽?”

紀常林聽了麵色立刻有些不對勁兒,“別看我這個弟妹看起來溫婉,實則堅毅而果決。要是讓她洞悉了我們是在冒充老爺子發號施令,還害死了老二,肯定會不依不饒的使出些什麽手段來。”他將頭靠在沙發的座椅上,順手點了一根煙,“我是想先把她母親送過去拖她幾天,好讓她沒功夫細想老二和老爺子的事。”

顧雲珊聽了卻冷哼了一聲,說:“哼,說的倒好聽。她一個女人如何能翻出你的手心去。你那是舍不得嚇著她,舍不得把她卷進你們兄弟倆的恩怨裏來,你那是為了保護她。送她媽媽過去,不管她領不領情,你那是討好她,不想讓她恨你一輩子。”

“就算是吧。”他低下頭晦暗的一笑,轉而伸手捏了捏顧雲珊的臉,動作是曖昧而輕佻,嘴裏說出的話卻是陰狠,他說:“我做事何時論得上你來插手了?”

顧雲珊一把拍掉他的手,“我自然是不敢插手管你的事,親弟弟你都下得去手,更別說我了,我估計等我過幾天沒了利用價值,你就會立馬把我一個槍子兒崩

了。”

他咬了咬牙,語氣卻溫和了起來,“你不知道,老爺子有多想那個日本護士,這麽多年一直是念念不忘。上次我去他臥室,他睡著了,手裏還捏著那個女人的照片。那年,老二從日本回來之後,老爺子的意思分明就是等他百年之後,要將總理之位留給老二!人常言道斬草除根,我也不過。。。。。。”他轉而一笑,不再說下去,卻是抬手冷不丁的將顧雲珊打橫抱起來,“不過你可是我的心肝兒呢。。。。。。我如何舍得這樣對付你。”

她伸手用纖長的指甲拽住他的衣領,側頭誶了一口,調笑著道:“少裝了,我可沒那個麵子,你的那個愛的跟什麽似的寶貝兒在洪湖呢。”

“若是你忘恩負義,我也隻能認了,就算我下了地獄也不會拖累著你。”他已經把她壓倒在床上,她伸出指甲來輕輕劃著他的鼻梁和眉眼,喃喃自語道:“誰叫我的命是你給的,當時你把我從戲班子裏帶出來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她沒有再說下去。

那個當年金陵宜春園的頭牌紅姑娘,唱著一口婉轉而悠揚的昆腔,決心愛那個救她出火坑的男人一輩子。

夜色如流水一般傾瀉在地板上,床頭放著一盞杏黃色的台燈,在月光的反射下閃著微弱的高光。茶幾上的景泰藍金絲花紋牡丹瓶中插著一支杏花開得正旺,但是卻開得卑微而懦弱,在花蕊裏暗自畫出自己短淺的生命線,黯然接受凋零化作春泥的命運。

紀常林好夢正酣,卻被一陣毫不客氣的敲門聲驚醒,那敲門聲局措不安到沒有任何的節奏感,粗暴而簡單。

“誰呀?這麽晚,煩不煩啊。”顧雲珊揉著惺忪的睡眼,翻了個身,用手肘支著上半身坐了起來。

紀常林則是心煩意亂的衝門外吼了一聲:“誰?什麽事兒?!”

敲門聲立刻便停了下來,過了兩秒鍾門外的那人唯唯諾諾的道:“公子爺,是我,出事兒了。”

紀常林一聽也不敢耽擱,起身拿了衣服坐起來隨便的套上,起身走過去開門,“什麽事兒啊,大晚上火燒眉毛的!”紀常林沒好氣的道。

“公。。。公子爺,紀。。。。。。紀常洵跑了!”

洪湖別墅因為距離洪湖非常近,雖然是夏日,但是到了夜裏,風卻是格外的冷。暗夜的月光下,幽蘭色的湖水像一座閃著藍色幽光的雪山冰岩,夏日的炎熱到這裏就被無情的阻隔在外,像是一座沒有鐵窗的牢籠,就連空氣也讓水汽浸濕。

子衿在臥室服侍著母親躺下,幫母親掩了掩被子。下午的時候,自己剛剛從官邸回到洪湖,還驚魂未定,紀常林就派人送來了自己的母親,還尾隨了一個兢兢業業上門服務的醫生。

她的母親前些日子心髒病發作,暈倒在家裏,因為被搶救的及時,才保住了一條命。但是近些日子病情仍是不穩定,得時不時的叫來醫生。

她母親的心髒病幾乎是多年沒有犯過,又加上去年那一場鬧得人心惶惶的肺炎,將她麻痹到幾乎忘記了這樁病。

紀常林的手段真是在她的心上下了一劑猛藥,母親一到,子衿就什麽心力也沒有

了,隻顧著照顧自己的母親。

“子衿。”母親在身後喊她的名字。

她連忙回過身去,“唉”的應了一聲,說著便搬了凳子坐在了母親的枕邊,“媽”她輕輕的喚道。

“子衿啊。”她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丈夫他,他對你好不好啊?他派來照顧我的人對我很好。對你怎麽樣?會不會嫌我們是小戶人家。”說著母親又笑著撫上子衿的頭發,愛憐的道。

“好,他對我很好。” 子衿盡量笑著回答,既然母親誤會了,那就當是個“美麗的誤會”好了,也沒有什麽說明白的必要。

她的母親歎了一口氣,側過頭去,“我聽說你嫁的是紀家的二少爺是麽。”她這是個肯定句。

子衿點了點頭,心裏卻止不住的痛,常洵,常洵現在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若是母親早些知道的話,是絕對不會同意你嫁過來的,紀家那是多麽顯赫的家庭啊,怎麽會看得起我們這樣小戶人家的女兒呢?我一直害怕你在這樣的豪門會被欺負呢,可是。。。”她閉了眼睛,同窗簾的縫隙中透過的月光撞了個滿懷,“可是。。。既然他肯派這麽多人來照顧我,說明他還是沒有看輕你的。”

“是啊,媽媽。”子衿別過頭去,眼淚已經流了下來,隻是因為房間裏昏暗,看不清罷了。“常洵還帶我去見過父親了。他老人家沒有一點看輕我的意思,他很疼我呢。”

“那就好,那就好。”她的母親輕輕的歎了口氣,語氣更是沉重,“媽媽,媽媽給你添了這麽多的麻煩。”

“媽。。。。。。”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母親的被子上就痛哭了起來,“媽,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怎麽會是添麻煩。。。。。。。”

“咚咚咚”就在這時卻分明聽的樓下有人敲門,那聲音極大,但是卻敲的很慢,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下一下,就像是催命的音符,子衿的心忽然像是敲起了大鼓,震得她都有些茫然而錯愕。

這幾天的不速之客帶來了太多聳人聽聞的消息。她幾乎都堅持不住。

子衿聽了連忙收了淚水,對母親交代了幾句,為母親掩好被子下樓去了。

她在樓梯口分明看到秋芸急急忙忙的趕去開門,門剛一開,便是“砰”的一聲,隻見門外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已經是控製不住的倒在了房間的地板上。

子衿被猛然跌入眼前的猩紅色的詭異景象嚇的差一點癱軟坐在樓梯上,隻見那人用盡全身力氣往前一點點的爬,嘴裏發出微弱的低喃,微弱到子衿根本就什麽都聽不清,像一隻慢行的蝸牛在葉片上留下印記,那人爬過的地方也留下了駭人的猩紅,迤邐蜿蜒又曲折。

那人還在用盡力氣往前一點點的爬。

“啊!”隻聽秋芸慘叫了一聲,腳下不穩跌坐在了地上,一邊挪動著腿不住的往後退,一邊用手捂住嘴,她滿臉驚悚的回頭看過來望向樓梯上也是一臉驚愕的子衿,她用手指著那具倒在地上往前爬的人,嚇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她顫抖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啊。。少奶奶,是。。。是少。。。少。。。少。。。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