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驚覺相思不露(四)

唯心在聽到這話後渾身一震,下意識的去感覺腰部後脊處的玉柄扇。幸虧帶在了身上,不然……

唯心的擔心果然成了現實,太後已經認定了是她將兵防圖藏了起來,下令錦衣衛橫掃整個仁明殿,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子虛烏有的兵防圖。

所過之地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就連楚國皇室給的嫁妝,也在所難免被翻了個底朝天。

眼見之處一片狼藉,盡是碎瓷器和碎衣衫。

都說這個楚國來的緣妃生的極美,此刻她就站在內殿的中央,地板上倒映著她一身清華的孤高影子,碧色的衣衫如流水,夜風鼓動下飄飄欲仙,一雙茶色的眸子冷如臘月的寒冰,不卑不亢,從容不迫毫無一絲波瀾。

“找到了!”一名錦衣衛的聲音從殿外的梧桐樹下傳來。

在場的人聽後皆是渾身一震。

“賤人,看你這回還有什麽話說!”太後氣急,厲聲嗬斥。

唯心在看到那名錦衣衛手持還帶著土屑的兵防圖後,心裏心外涼了個通透。事情的始末終於被她理清一個頭緒,看來是她錯了,一開始就錯得離譜。

梁湘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玲瓏佩,打一開始便要嫁禍她偷了兵防圖!

如今她的手臂被牽製,即便剛才惱羞成怒的出了手也根本用不上幾成功力。可這個女人居然吐血不止,分明是有備而來隻等她上鉤。

輕敵的結果就是……

“你真是嫌命太長了,楚縈。”太後起身,一步步逼近麵容僵硬的唯心。“敢傷哀家的女兒,就要敢承擔後果!小順子,去把東西都拿來,哀家就在這裏,好好審一審這個楚國來的奸細!”

“奴才遵命!”順公公用一種自求多福的目光看了眼唯心,一溜小跑出了仁明殿。不過一會兒就帶來了各式各樣的刑具,有的唯心甚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剛才你是用手傷了三公主的嗎?”火把照亮了太後年邁布滿老態的臉,“小順子,就把她的手廢了吧。”

“母後,不可以!”梁湘掙紮著站了起來,踉蹌著步子跑向太後身邊,“母後,緣妃好歹也是楚國的公主,這麽做,不太合適。”

“湘兒,身上的傷沒好,還是回去歇著吧。”太後慈愛的看著臉色蒼白的梁湘,吩咐宮婢將她帶下去。

梁湘眨了眨眼睛,用隻能太後和她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母後,別為難緣妃了”,隨後張開緊握的手心,“瞧,玲瓏佩……”

都說三公主是太後的心頭肉,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唯心看著母女情深,心中誹謗。

梁湘在經過唯心身邊時,回頭笑著看了她一眼,蒼白的臉上帶了一股豔色,她壓低了聲音,語調抑揚頓挫,“你於他而言,不過是個能得到玉柄扇的工具罷了,那個冷酷無情能夜殺白百人的禽獸,你還真妄想著,他會真的和你神仙眷侶?”

唯心心中狠狠一抽,她明白梁湘口中的他是誰,腦海中回蕩起梁政的音容笑貌。

這個結果其實她早知道

了不是嗎,哪會有人平白無故對你好,更何況這是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室匯總。除非你能拿得出值得他對你好的交換。

“既然三公主為你求情,今日之事,你的手就先保一段時間吧。”

“但是。從今天起,削去緣妃封號,貶為庶人,仁明殿就是你的冷宮。來人,把她的指甲拔掉,算是給一個教訓。”

唯心麻木的看著周身一眾人期近,不做聲響。

掙紮在絕對的專製麵前就是徒勞,特別是對方根本就是想要置你於死地。就像那時她不躲不避姚矜的巴掌一般。

不躲,隻是一個巴掌,躲了,可能就會是一條命。

冰冷的刑具銬住唯心修長白皙的手指,猛地一個用力,左手的大拇指甲蓋就被生生的拔掉,鮮血淋漓。

唯心瞳孔驟縮,一陣錐心的痛楚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緊接著第二片指甲也在一個瞬間被拔掉,唯心額頭手背青筋暴起,一聲不吭。

第三片,第四片……

唯心的視線開始模糊,渾身上下冷汗直冒。不知怎得她突然想起了陸家被血洗的當天,楚瑜一把寒光四濺的寶劍揮向父親又揮向母親。

手上的痛楚一層一層加深,仿佛一個沒有盡頭的深淵。

唯心渾身仿佛有千斤重,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但她仍舊死死的咬住牙關,任憑暴跳的青筋撐滿額頭和雙臂,屈辱混在血液中沸騰了她的神經。

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賤命一條,無人憐惜。

可是她枉死的父母呢?屈辱而死的哥哥呢?陸家上上下下近千無辜的生命呢?如果她倒下,誰還能去為他們報仇?

梁政?隻可惜如果自己死了,他會任憑助她一臂之力報仇的承諾潰散在風中吧。

承諾隻對活著的人有效,如果你死了,誰還會在意你背負的仇恨和使命呢。她的恩怨情仇中沒有他,她的往事如煙也與他本是陌路。

她不怪他,因為這些原本就與他無關。

那時玉柄扇就完完全全歸他了,他不欠她什麽,她還要感謝他在灰暗的人生中裝點了無法磨滅的色彩。

太後坐在靠椅上看著唯心眸色由清晰逐漸變得大霧彌漫。“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回宮。”

唯心雙手血紅一片,重如千斤。扶著她的人一鬆手,她便如破絮般墜落在地,劇烈的喘息。她睜大模糊一片的眼睛,強撐著抬起頭。

驀然,看到一個白色的東西從眼前一晃而過,潰散的神智恢複了些許,忍著劇痛急急忙忙摸向腰間。

果然,玲瓏佩不見了,隻剩下原本係掛玲瓏佩的半根紅繩。

心中一陣怒火中燒,一舉摧垮了她的精神防線,那是他送給她的玲瓏佩!

“太後娘娘。”

太後突然聽到身後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頓住腳步輕蔑的回頭看去。隻一眼,她便愣在原地。

一個血影步履蹣跚的向她走來,抬起頭,瞳仁深處燒著熊熊烈火。她的腳步還不穩當,雙手

垂著正在滴血,可她的眼神仿佛藏著燒灼一切的烈焰,要把她吞噬。

寧南襲!太後瞪大了雙眼,腳下似乎千斤重,這種眼神何其熟悉,十二年前她也是看了一眼便深深的刻在了心底。

寧南襲……你從地獄裏爬回來向哀家報仇了嗎……

“太後娘娘,玲瓏佩留下。”唯心忽然覺得渾身上下如鴻毛般輕飄飄,夜風獵獵吹在十指的傷口上,猶如刀劍相挫。

可她感覺不到,滿心滿目都是被太後緊緊攥在手心的玲瓏佩。

不是寧南襲,那個女人早就死在了十二年,如今這人……是那個方才被她拔了指甲的楚縈!

太後猛地一震,目色立刻陰狠起來,“賤人,你通敵叛國,哀家沒有治你死罪已經足夠寬厚仁慈,如今你還妄想玲瓏佩!你可知玲瓏佩是何聖物,豈容你這種肮髒的人觸碰!”

沒等她說完,一陣勁風呼嘯而過,太後隻覺得眼前一綠,立刻被震得連連後退。

“留下玲瓏佩。”隨著唯心的動作,身上的鏈子嘩嘩作響,可她麵色不改,如臘月寒冰。“如果不是你的女兒要搶我玲瓏佩,我也不會將她打的吐血。也是,一群庸醫在此,我手腳被縛,還能將一個大活人打到吐血。”

“你!”小順子立刻扶住怒到極點的太後,“反了!來人,給哀家把這個賤人拿下!打入天牢!”

錦衣衛將唯心團團圍住,手中的長槍散發著陣陣寒意。

“好啊,一起上啊。”唯心蒼白的麵容上露出一個陰森詭異的笑容。

錦衣衛得令,立刻動起手來,毫不留情。唯心麵色一沉,手心一翻一陣疾風橫掃手持長槍的一眾人。

湛碧色的綢帶鋒利如劍,柔如流水,在唯心手中一招一式氣勢如虹,如長歌攬月。劇烈的打鬥下,甚至能聽到綢帶與長槍碰撞發出的鏘鏘聲。

“廢物!一個被鎖住的受傷女人還拿不下!”太後站在一旁氣喘籲籲的衝著錦衣衛們吼叫,如發瘋了的豹子。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卻武藝高強,剛才如果不是她有意將綢帶收回,恐怕自己也已經見血封喉!

唯心的麵容變得猙獰,帶著陰森的鬼氣,手臂上的鎖鏈絲毫不影響她的進攻,一招招快如閃電,直指命脈。

“太後娘娘,把玲瓏佩留下!”

心中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回蕩,“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唯心幾乎是殺紅了眼,近身的錦衣衛一個接一個被放倒。血水漫延到仁明殿外的青石板上,匯流成河。

一個空翻落在太後麵前,唯心麵無波瀾的伸出血淋淋的手,“太後娘娘,把玲瓏佩交出來,你不想命喪當場吧。”

順公公拚了命擋在太後麵前,護住發抖的太後。

“來人呐,快來人!”太後歇斯底裏的衝著剩餘的錦衣衛呐喊。

可他們全都呆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交出來,還你一命,其餘的,概不追究。”唯心渾身上下翻湧著寒潮,冰冷刺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