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疑是玉人來_第44章 誤會，少年墨柒
他來不及思考，猛地起身，急速握住她靠近心口緊握成拳的手。他看著那張絕望悲痛的臉頰上水眸之中沒有一絲生機。
她腿上皺褶的血色小字，讓他震驚。
她知道了她的身份！
隻是，接下來她的話，更讓他震驚，原來她早已心有所屬。
而且那個心尖上的人，卻並不存在了。
難怪紫言會在婚禮第二日進宮時告訴他，婚禮當晚她在錦池邊哭泣，要他好好待她；
難怪新婚那晚，她對他厭棄、疏離，卻在後來沉迷溫柔，卻在清醒後憤怒不已；
難怪她一直想離開；
難怪她會對著那個荷包那樣在意；
難怪她那晚唱出那樣悲涼淒絕的曲子；
難怪在自己沒有說願同她君臨天下時，她那樣淡然、平靜，還給予他真誠的祝福。
原來，她早已看破一切，隻是一直自己隱忍。
那如今，她是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毀了整個九州大陸，害了所有無辜生命而絕望，想自行了斷嗎？
不知為何，看著那樣絕決無望的她，心裏生出一絲怪異的情緒，隱隱揪著他的心。
他很用力的握住那雙冰涼刺骨的手，第一次，他覺得她，力氣那麽大。
第一次覺得，她亦如此強大。而如此強大的她，他不想她死。
她也不能死。於他是，於她也是。
這時，本是勉強支撐著自己醒來的吳天麟已然虛脫，眼前又開始模糊。手上再也用不上一絲力氣，心卻緊緊繃著，她會有事嗎？
楚清璃憤怒的目光在看清眼前的人時，漸漸平靜下來，他還沒死，至少他還活著。
而就在楚清璃稍微得到一些安慰的情況下，吳天麟再次倒了下去，倒在了她懷中。
冰冷的溫度，額上卻是灼熱。
快速的丟棄手中幾乎已經無用的東西，楚清璃極快的扶上吳天麟的肩，絕望早已不在，隻剩下滿滿的擔憂與害怕：“醒醒，你醒醒…”
此時的沐薇不再想著要以自殺來杜絕一切可能發生卻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她想，就算是死後真的不得饒恕，她也要先試試全力救治懷中的人，他不能因為她而死。
就算命裏注定她會毀了整個天下又怎樣？
她就是要試試，她要試試逆天改命！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是她二十多年以來一直信奉的信仰，今日又怎能例外？
何況，她還沒等到齊宇來找她呢！
突然想到什麽，楚清璃痛苦的臉上浮現出一陣豁然的驚喜，她撿起地上的斷釵，毫不猶豫地用力向手臂劃去……忽然間，一陣眩暈，人便恍惚了。
隱約間，被撕裂的痛啃噬著她的身體以及她的意識，心如被蟻食，痛不欲生！
吳國，瑞王府。
第七日，王府的後門，被送出一副上好的棺木，到了皇陵，草草下葬。沒有哀樂，沒有司儀。
皇陵前，除了王府的家丁，還有大將軍蕭哲，國主吳戟、吳天麒、吳天瀾、吳紫言，以及平日裏和瑞王爺走的近的幾個江湖朋友，再無其他。
但當他們悲痛地哭喪著臉從皇陵地宮出來時，一
切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皇陵外黑壓壓的人頭，一聲聲響徹雲端的高喊，
‘請國主出兵討伐無德昏君，為王爺報仇雪恨…’
‘大薑不仁，聯姻偷梁換柱，王爺摒棄前嫌接納大薑公主，卻好心被陷害，請國主明鑒，大薑國君無道，順應天時，討之伐之…’
‘國主仁義，請為民請願，推翻無道昏君，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請國主為王爺討回公道，殺楚滅薑，吾皇萬歲…’
‘若是國主不答應，草民們便長跪不起……’
因為吳天麟去世的太過突然，且死因不明，所有人心裏都有疑問。蕭哲請旨封鎖了消息，希望可以有轉寰的餘地。
這裏邊涉及的問題不單單是一個王爺突然猝死，而可能是一場政治陰謀，他們不得不冷靜下來，重新定義。
可是當看到眼前的景象時，每個人的心都有了異動，國主吳戟似乎也被這樣的陣勢煽動起心中那顆壓抑很久的怒火。
蕭哲本欲上前勸阻，卻已是枉然。隻聞吳戟大嗬一聲，“蕭哲聽令…”
他雖然疼惜好兄弟之死，但卻也還留了幾分理智，吳天麟的心思他一向最為明了，之所以一直隱忍不發，便是忠義禮孝之約束，他不要百姓流離失所。
然而促使這場戰爭的人著實是心狠手辣之輩，他先是教唆百姓，想以百姓之力動容吳戟，再由吳戟發動政變，推翻大薑天子。
這樣他便順理成章的成了百姓擁戴的天子，想將這個不義之名嫁禍出去，再坐收漁翁之利。真是好計謀。
蕭哲無意識的瞟向吳天麒，隻見吳天麒目光沉痛的看著百姓，蕭哲一聲諱莫如深的輕嘲，跪下接旨。
“…即刻整頓兵馬，十日後揮兵北上，討伐楚君…”
百姓之聲，排山倒海而來，‘國主英明，國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於茫茫人海之中，一抹暗淡的黑影不動聲色的離開。
*
大薑國，薑都。
墨府，後院。
被大薑國人人稱讚的少年神醫墨柒竟然在後院舞劍。
他一身勁衣，一把清亮修長的劍在他手中輕巧運走，隱約能看見他那張清秀陽光的臉。
他舞劍並非兒戲，更不是毫無招架之勢的花拳繡腿，而是上層武學中的劍畫雨。
他是一個多月前出遊回來的，大薑國兩位公主成親那日之後，他就開始日日練劍。
沒人知道是為什麽，更沒人敢阻止，更沒人敢傳出去。
今日，如往常一樣，一樣的練劍，心無旁騖，卻又似心中悲痛沉重。一個仆人匆匆的跑過來，他不喜練劍被打擾。
一個轉身騰空便向來人刺去，來人眼疾身快，和他不相上下的過了三招，但在第四招時克製住了他的手臂時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隨後騰空翻越，輕功遁走。
墨柒在聽到話時閃神了片刻，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這是他第二次失神落魄，第一次是他救了那個人之後。
他艱難的消化著仆人假扮的師伯帶給他的消息，壓下心中腫脹的悲痛的怒火，連他師傅送給他的青淵劍都沒撿，徑直向著某處疾步走去。
門被粗暴的大力推開了，暗黑的屋子瞬間被秋日的陽光占據，映襯出屋中每一方寸。
一抹身影落在了推門而入的墨柒眼中，雜亂不堪的柴堆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身上的衣服前畫著一個大大的‘囚’字。
地上的人發覺來了人，緩緩的從柴堆上爬起，很是平靜的看著門口筆直站立而此時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來自地獄魔鬼般氣息的俊美少年，這個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人，人稱神醫的武林高手，墨太醫唯一的兒子，墨柒。
當穿著囚衣的女子正麵看向墨柒時，墨柒卻憤然轉頭，語氣冰冷，字字駭人，“五日前吳國瑞王爺吳天麟身死入葬皇陵，楚清璃行刺後逃竄，已被全國通緝，你這下滿意了，楚玉兒？”
地上的人猛地抬頭，有些質疑的盯著一身勁衣的男子。沒錯，她就是楚玉兒，本來要嫁入吳國的昭儀公主。
然而她似乎對這個消息並不是那麽由衷的喜歡，卻冷漠嘲笑：“滿意了，她本就早該死了，和她母親一起，五年前就該死！”
墨柒倏地上前，一把捏住楚玉兒下顎，目光陰鷙憤然，再不是方才初見的清明澄澈。
“你個蛇蠍女人，原來她要報仇的對象就是你，是你們害了姨母？那我現在就殺了你…”說著，他直接將楚玉兒拖了起來。
慢慢離開了地麵的楚玉兒開始呼吸困難，滿臉脹紅，她沒有反抗，更沒有說一句沒用的話，隻是不屑的笑。
她知道，墨柒不會殺她，不然在法場劫了她後，第一眼就要了她的命。
他在等，等著將她送給他心底那個人。讓那個人親手報被害之仇。
果然，墨柒在她快要斷氣的時候鬆了手，將她狠狠扔了出去，留下一句話，地獄之音：“想死，就你這樣害了劉家滿門，又毀了小璃兒的禍害，還不配這麽死！”。
被扔回柴堆的楚玉兒，艱難的爬出一個她覺得相對舒服的姿勢，而後淡淡的看著又被帶上的門扉。
渾身酸軟無力的她知道，這是為了防止她逃跑給她下的藥，以及隻有見到墨柒的時候，她才能開口說話。
她從不曾知道墨太醫府一向被譽為少年神醫的墨柒會有一身好功夫，若不是劉家被滿門抄斬，自己被株連，她恐怕死了也不會知道這些。
想來還是托了楚清璃的福，沒有被五馬分屍。
她真的是禍害嗎？
不，不是。
這一切都是吳國的錯，沒有瑞王爺的提親，又怎麽有後來這些事。
她破了身、丟了清白、丟了白祁，甚至連她以前一直不屑的公主身份也丟了。
但是，原本一切不是這樣的，這不是她的計劃，也不是她要的結果。
十年前：
她和靖國的白祁是在幼時相識，那時白祁和吳國吳天麟作為質子來大薑做客。
白祁性格開朗，為人友善。吳天麟卻嚴肅冷漠，且總喜歡往朝霞殿的方向跑。
她母妃從不許她靠近朝霞殿，且對朝霞殿的人恨之入骨。她雖不解，但也不違抗。
所以她便對聽她話和她玩的白祁很是喜歡，後來他二人回國，離開薑都那日，她鼓起勇氣向著白祁吐露心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