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_第七十章
不知不覺，熹崇已經也有了這樣深的心思，竟然連我都開始隱瞞了。
“他原來真的知道……”我愣了愣才無奈慨歎一聲，此時此刻，莫名感覺到同他之間，漸漸陌生的感情。
終於到了寢宮，在那兒的婢女見我無緣無故受了傷，而且還是被攝政王抱過來的，全都驚了一下。他命人去請了禦醫，便抱著我進了屋子。
等將我放下後，宮女們上前圍著我，各自小心地伺候著我。蕭攸便毋自退到了邊上，我死死看著他，目不轉睛。沒過多久禦醫就來了，他正準備悄悄全身而退的時候，被我喊住了。“攝政王，你等下，我還有話要和你說。”
他極不耐煩，卻還是不做聲地垂眸留了下來。我知道，如今熹崇做了這樣子的決定，他肯定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去處理。但是我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更加沒辦法對這事置之不理。額頭的傷似乎也不那麽重要了，我任由著禦醫替我包紮傷口，等弄完，他才道。
“公主，你這傷好在不太深。臣開兩帖藥，您每天日服外敷兩次，過個十天半個月也就好了。”身旁貼身宮女按耐不住，出聲問道。
“太醫，那這傷口會結疤嗎？”這事兒我都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關心。太醫搖了搖頭，誠懇道。“這個您放心，隻要小心休養，是不會有問題的。”
我點了點頭，將不相幹的人遣退了出去，房間一時又留下我和蕭攸兩個人。我指了指麵前的凳子，扭頭對蕭攸道。“坐下吧。”
他並不推拒，坐下後直截了當開口。“有話就說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忙。”我咬了咬嘴唇，想了半天，才重新開口。“熹崇決心要替尚書翻案，那你打算怎麽做？”
如今我也隻能和蕭攸商量這件事了，暫時還不能讓母後知道這事，否則就更亂了。“我還能怎麽做，勸也勸過了，皇上要是執意如此，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蕭攸沉吟片刻，慨歎道。之前在大殿裏，兩人之間爭執不下，連我都能察覺得出，弟弟和他之間的關係，並不像我想的那樣默契。可是，倘若連攝政王都對熹崇失望，那麽將來弟弟的皇位恐怕也是搖搖欲墜了。
蕭攸一直都是弟弟的靠山，偏偏熹崇倔起來就是不管不顧。“那我再勸勸他。”我說著，就要站起身去找弟弟，他要是還不聽，就別怪我無情了。可還沒站起，肩膀就被蕭攸按住，止了動作。我複又坐下，茫然而無奈的看著他開口解釋。
“他的脾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要是這麽容易就能被說動，那就不會是你弟弟了。縱使你是他姐姐，你的話也未必有用。”
被他這麽一說，我的心一下子掉到了穀底。正準備再開口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熹崇的聲音。“你們都不要在這裏守著，都給我出去！”
蕭攸眼神冷了下去，唇角卻忽地上揚，低聲道。“
嗬，你不去找他，他倒是自己找來了。你們慢慢聊吧，我就先走了。”
我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他就轉身打開了房門，正遇上門外的熹崇。“你怎麽在這裏？”弟弟滿是戒備，聲音也格外的冷淡，聽上去倒像是質問。
“臣就是來看看公主而已，沒事的話，那微臣就告退了。”
我深怕他們再像剛才那樣的吵架，扭頭朝門邊的弟弟喊了一聲。“熹崇！”弟弟將目光移到了我臉上，也許是瞧見了我額頭的紗布。原本麵對蕭攸格外冰冷的眼神，在觸及我時，變得分外柔軟。
我知道，他心裏還是有我的。他不理蕭攸，徑直走到了我身邊。而門前被無視的那人，朝我揚眉笑了一下，看不出情緒。他順手帶上了房門，就離開了。房間裏，隻留下我們姐弟兩人。“阿末，我方才不是故意要砸你的！”
熹崇在我跟前坐下，連忙解釋道，就像是從前犯錯之後的樣子。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朝他溫柔笑著，輕輕道。“我知道你不是存心想傷害我，那你是想要砸亞父是不是？”我試探地問道，想問清楚他的想法。
“亞父都是為你好的，你可不能這樣發脾氣啊。”聽我替蕭攸說情，熹崇先是一愣，過會便流露出對那人的不屑，對我反駁。
“阿末，你真的覺得他都是為了我好嗎？他比誰都想要得到這個唯一，你還不清楚嗎？我被他教導至今日，稱他為亞父，的確，我學到了很多。可他隻是將我當做一個傀儡而已，皇帝這個唯一早晚都是他的。我早就不希望可以做一個多麽好的皇帝，我唯一隻希望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那樣，即便困在這裏，我也心甘情願。”
這是熹崇做皇帝之後，我頭一次這麽認真的聽他說這些心裏話。原來，他早就明白這些了。隻有我還停在從前，以為一切都會和從前一樣。
此時，我才有些同情熹崇。當真正明白他的苦，他的掙紮之後，我並不向當初那樣生氣了。我的弟弟，應當是幸福的，無憂無慮的。
卻因為這個皇位，白白吃了那麽多的苦。“阿末，我不求你能理解我，支持我。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心底最真實的想法，畢竟你是我的姐姐。我很愛那女人，無論她是杜畹還是婉楹，我都愛她。”
聽完這些，我沉默半晌，直到手漸漸變冷，才清醒過來。“熹崇，可你知不知道，為尚書一家翻案，會牽涉到多少人，多少關係。甚至，你就等同於是在同全天下說，當年父皇錯判了冤案，犯了一個如此嚴重的錯誤。
你是父皇最疼的孩子，他即便再怎麽錯，也不應該是你去指責。”熹崇斂眉，思杵許久才輕聲回答。“誰都會犯錯，更何況是一國之主。可犯了這麽嚴重的錯誤，害苦了那麽多無辜的人，難道到最後都不該還他們一個清白嗎。就因為是皇帝，才更不容許犯錯。君王的一個決定，關係到黎民
百姓，關係到江山社稷。我並不隻是為了同杜畹在一起，才決定平反冤案。我隻是希望因為父皇犯下的錯誤，而死去的人可以安息。這是我身為皇帝，應該做的，也是必須做的。”
我猛地怔住，從沒想到熹崇竟然是懷揣著這樣的誌向，我定定看著弟弟，一瞬間才發覺，他已經陌生得出乎了我的意料。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也不好再勸你什麽了。不過你要記得，千萬珍惜父皇留給你的江山。”
恍惚間又回憶起當初，父皇臨走前對我的囑托，一轉眼都已經過去了那麽久。雙眸不禁濕潤起來，我卻還是忍著，不肯落下淚。
“阿末……”熹崇認真同我對視，握住了我早已冷透的手，又繼續道。“謝謝。”我衝他咧嘴一笑，眼眶卻是酸楚一片。
“我是你皇姐，如今明白你的苦處之後，縱使幫不上你，也會盡量不再阻止你。”
我竟然就這樣被弟弟勸服，任由他去平反冤案。至於他最後會不會堅持著，要和杜畹在一起，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末，你傷口還痛嗎？”
熹崇抿唇，滿是歉疚的問了一句。我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淡淡地搖了搖頭。
“已經不痛啦，不過你要答應我，以後就算再生氣，也不要和蕭攸吵架了，更別動手打人了。你可是皇帝呢。”
皇帝，怎麽能隨便發脾氣，還亂扔東西砸人呢。這次好險是砸到我，要是真的不小心砸中蕭攸，那他估計又是要暴怒一會了。真是的，那人剛剛才走，我怎麽又開始念叨他了。
“好，我答應你就是了。阿末，我還有事要忙，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麽事就差人來找我。”
熹崇乖乖點頭，和緩了神色，可看上去還是有些疲憊。說完，他也就離開了。可我呆在屋子裏，卻怎麽也睡不著，反複想著將來會發生的事情。
可誰知道呢，誰知道將來，又有怎樣的風波在等著我們呢。之後的日子，因為熹崇忙著徹查貪汙，選妃的事宜一度擱置。
沒過幾天，懷瑾又來寢宮找我。我隱約也能想到他此行的目的，還是接見了他。果然，他見麵第一句便是，“皇上下令徹查當年那起貪汙案，已經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了。”
我垂下眼眸，喝了口茶，若有所思道。
“我知道。”懷瑾滿懷心事，又沉聲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攔著皇上。”“他是皇帝，而我是他皇姐，自然是他要做什麽，我都會支持的。”
雖然是這樣說，我卻還是一直擔心著熹崇。“先帝聖名，難道就那麽糊塗，會錯判冤案嗎？這貪汙案背後牽涉的利益關係太過龐大，大部分朝廷重臣都參與其中。
如今縱使讓皇帝查出主謀，替尚書雪冤。
那些主謀，又豈是想殺就能殺的？到時候，朝野動蕩，恐怕又是一場災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