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_第三十二章

後來的日子裏，爹果真沒有再和我提起和陸小姐的親事。直到那天午飯，他又再提起陸小姐的親事，卻是和另一個人。三皇子空歡。我頓時怔愣住，這事怎麽可能，他怎麽會喜歡陸小姐那樣的姑娘。怎麽會，我始終不敢相信。爹卻滿腹心事的同我說道。“皇上一病不起，旁人都說要辦門親事衝衝喜，雖是愚蠢之見，但此時什麽方法都要試一試。三皇子尚未娶親，他自己也心甘情願娶陸小姐為妻。你這小子，當初心裏千萬個不願意和陸小姐成親。你瞧，如此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吧。”我莫名不安起來，空歡，怎麽會是拿婚事開玩笑的人，怎麽會是心甘情願的。

爹看我失了魂魄一樣，沉吟道。“其實什麽衝喜都是借口，自願娶陸將軍千金為妻，空歡的心思還真是不簡單。”我不懂什麽宮裏的事情，我隻是不願意相信空歡竟然會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他究竟在想什麽，又到底是為了什麽。我丟下筷子，一言不發的就跑了出去。爹在後頭喊我，我也不理。好像所有的心思，都跑到了空歡身上。等我一路都不停歇的到了翹楚閣，剛進大堂，老板娘見我這麽早就來，很是驚訝。

可以後就回複了從前一見麵的熱情，笑著衝樓上喊道。我正要阻攔，可她開口太快。“秋瞑，高公子來啦。”那貨估計是剛睡醒，披著外衣從樓上屋子走了出來。站在上頭，熱乎地喚了我一聲。“人家在這呢。”她果真是人前人後兩個樣啊，這時候和我如此溫柔。人後指不定，又要怎麽挖苦我呢。我隻得尷尬地跑上樓，將她拉回了房間。“別鬧，我不是來找你的。”

她抱著手臂，靠著牆，懶懶得抬眼看我。“哦？不是找我，那就是找空歡的咯？”我嚴肅地點了點頭。“難不成是來問他和陸小姐定親的事？”我一驚，抬起眼簾看她，滿是詫異。“你別這麽看我，這事全京城都傳遍了。你也別去找空歡了，他估計也沒空應付你。”“他不是這樣的人。”

她不由得輕瞥我一眼，懶得回嘴。“你要去就去，別打擾我睡覺。”邊說邊將我推出了屋子，“砰”地關上了門。這女人又是怎麽了，突然發什麽脾氣。可眼下，我也沒功夫理這些。徑直去了後院，尋空歡。老遠，就看到一人在樹下獨自下著棋，背影卻顯得寂寥。我加快步子，走到他背後。

開門見山，直接問。“你為什麽要娶陸小姐。”“我要做皇帝。”我沒想到，我能問得這麽直接，他也敢回答地如此直接。可又有些矛盾的欣慰，他肯對我這麽坦誠。“可你喜歡她嗎？”他手指撚起一粒棋子，複又落下。“喜歡和不喜歡對我來說，沒那麽重要。”我喉嚨一梗，雖是這樣無情的話，卻在我聽來，有些觸動。“空歡，你不該這樣。”他扭頭看我，還是平常的笑意，卻顯

得苦澀。“那我該怎麽做？”我始終回答不上這個問題，好像生在帝王家，一生都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做皇帝就那麽重要嗎？”他的黑子，圍住了幾粒白子，將其吞噬。“要麽做皇帝，要麽死。我還不想死，就隻能做皇帝。”我在他對麵的空位坐下，看也不看棋盤，胡亂落下一粒白子。“我信你。那日 你說要去安慰陸小姐，究竟是想幫我，還是想要利用我？”他忽地沉寂下去，斂眉看著棋盤，似是在思慮。

可繼而抬眼望向我，目光如水。“你覺得呢？”其實，我也不知曉答案。心中直覺卻又搖擺不定，他真是當我兄弟，真的是在意我嗎？這樣想下去，也想不出答案。我心裏堵的慌，揮手攪亂了棋盤上的所有棋子。站起身，倉皇地跑了出去。我唯一清楚的是，陸小姐也是他稱王路上的一粒棋子。而我到底是不是，可能也沒那麽重要。

我一陣煩悶，想找人說話，但此時此地能找到的人，也隻有那家夥了。於是我又垂頭喪氣地，走回了她的屋子。她正坐在鏡子前梳頭，見我回來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怎麽？現在倒是想起我啦？”

“他什麽時候成親？”我涼涼開口問道，卻知道這些都和我無關。“下月初五。你能不能別這麽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她驀地也煩躁起來，扭頭刺激我。我卻早就沒了和她鬥嘴的心情，黯然道。“早知道如此，我就娶了那陸小姐。”我想也許這樣，他就沒有機會去娶一個不愛的女人了。秋瞑長歎一口氣，從鏡子前站起身，到我麵前。彎下腰，一改平常蠻橫無理的小女人情態，無比鄭重的用雙手捧起我的臉。安靜同我對視，我被這鮮有的舉動驚到，也忘記了反應。

隻是抬眼望她，忘進這女人的眸子裏。唯一清晰的，便是我們兩個凡人彼此的心跳聲。過了片刻，她才開口說話。“即便你娶了陸小姐，他還是可以找到別的女人成親。這不怪你，空歡向來都是這樣的人。他做的每件事，都有利益權衡。就同他背後操控這翹楚閣一樣，這裏不僅僅是溫柔鄉，銷金窟。這裏，也是他下好的一步棋。

全京城聞名的青樓，姑娘們每晚在這裏迎來送往的，不是富賈巨商，就是重臣貪官。他們可以說是籠罩了從朝廷到民間的信息網。姑娘在他們耳邊，吹吹枕邊風，空歡想要什麽消息，會得不到？我好歹也曾是地府神君，他做的一切我都明白。但如今，我是凡人一個，隻能想盡一切辦法，離這個利益中心越遠越好。我是這樣，你也應該如此。”被她這麽一說，我才明白。空歡所做的一切，也隻是為了離皇位越來越近。

也許，他也隻是單純的想要活下去而已。

但在深宮，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唯有先負盡天下人，天

下人才沒有機會負他。那我呢？是否也是他利益權衡後，才認識的人？可我有什麽利用價值呢，我隻是一個混小子。她搖搖我的肩膀，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了她方才說的那段話。“你怎麽突然和我說這麽多？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欺負我這種凡人的嗎？”

她放在我肩膀上的手，猝然收回，傲慢的俯視著我。“我隻是為了在你這種蠢貨麵前，證明我有多聰明。況且，你要是不小心先死了，我活著多無聊。”就知道是這樣，這貨肯定隻是一時好心，想要點撥我一下而已。可好在，還有她陪我活在這世上，雖然我心裏還是覺得下一世不要碰見她比較好。“喂！我想喝酒！”她嘴角抽搐一下。“沒出息。”

可說完，迫於我眼巴巴的可憐模樣，還是出門給我拿酒來了。我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清楚究竟自己為什麽要喝酒。可喝醉了之後，渾身都好像輕鬆了一般。腦袋也沒功夫去想那麽多的事情，隻是昏沉沉地有些難受。那貨卻一滴沒喝，隻是幹坐在邊上看著我，偶爾剝兩粒花生放嘴裏嚼嚼。我伏在桌子上，視線越來越模糊，就快要睡去的時候。

房間的門，卻被人推開，繼而出現的朦朧身影卻熟悉的讓我更為難過。是空歡。秋瞑冷冷說道。“我下樓吃飯，你把他送回去吧。”然後那貨就站起來，離開了。我眼皮越來越沉，闔上後，將要睡去的那刻。我感覺到，一隻微涼的手撫在我的臉頰上。隨即是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若你是女孩子，那我定是會娶你的。”

我一定是在做夢了，竟然還會夢到這些。還是繼續睡吧，養足精神過日子。

後來我再醒來，就已經是在自己的家裏。可怎麽回到的家，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再後來，我也很少能見到空歡了。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去忙自己的成親的事情。

終於，還是到了空歡大婚的日子。三皇子也要娶妻之後，理所應當地搬出了皇宮，雖然平常他也很少回皇宮的那個家。於是，今晚的婚宴就辦在空歡新建好的府邸。我求了爹很久，他才願意帶我去。條件依舊是，不許搗亂。我看著他穿著大紅的喜袍，在人前禮貌微笑。可此時，他這笑對我來說，就像是一把刀。

我隻顧著喝酒，開始後悔為什麽要來這裏。“爹，我四處轉轉，過會就回來。”“你別走遠了。”爹悄悄在我耳邊警告。於是，我這才放下酒杯，遠離了喧囂的人群。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處有假山的園子。四處也沒人，顯得格外靜謐。也對，人都去前麵熱鬧去了，誰還來這裏。我在池塘邊坐下，撿起了一塊石子，扔進水裏。“你怎麽了？”那人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嚇得我身上出了層冷汗。

這人走路，難道沒有聲音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