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生涼州_第五十章 竇氏

“馬參讚。”程球深吸一口氣,強心將心中的眩暈感壓了下去,他努力維持著心中最後的一絲冷靜說道:“不要忘記了,秋季戰役在即,咱們現在是綁在枹罕這根秸稈上的兩隻蚱蜢,窩裏鬥是沒有好結果的!”

馬偉是誰?二十一世紀三好青年、當今的西涼義從枹罕部的錢糧參讚,怎麽會被程球這毫無底氣的恐嚇所嚇倒呢。

於是他冷冷地回了一句:“治中大人,你所說的我們枹罕部使用了不少的錢糧,那就拿出證據來啊,沒有證據你說什麽呢?”

“證據......”這一個詞把程球給問住了,本來那些竹簡就是機密的存在,所以縣衙之中也就縣丞一直在接觸和打理,現在原來的縣丞被他故意罷免趕出了縣衙。馬偉這一問證據,程球一時間還真的拿不出什麽來呢。

但是這黑鍋他絕對不能一個人背,否則他一定支撐不住這等高壓的。

於是兩人一時間都刻意地保持了沉默,爭吵畢竟是愚蠢的解決方法,這一點馬偉和程球都知道。

過了一小會兒,唐周從門外大步走了進來,他手中握著一根用白布包裹的長條狀物品,在給程球匆匆見禮之後,就來到了馬偉身邊。

他低下頭和馬偉耳語幾句,程球就看到了馬偉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的詫異神色。

他好奇地問道:“馬參讚,你這是......?”

馬偉一把從唐周的手中拿過了那塊白布包裹的東西,他將這白布放在了兩人麵前的地上,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白布。

映入程球眼簾的,是一根八、九寸長的黑色箭矢,打磨得雪亮的箭頭上還帶著絲絲血痕。從這箭矢的式樣上來看,這是一根漢軍製式的小型弩的專用弩箭。

程球又多看了幾眼後,不解地問道:“你這是何意?”

馬偉努力壓製住心中翻滾的情緒說道:“今天上午,我從縣衙回來的時候,在路上遇到了刺殺,我的馬車夫就是被這弩箭死了。”

說完,他將手中的箭矢翻了過來,程球這才看到,箭矢的末端的黑漆被人為地刮去了,露出了一個篆體的字。

程球低著頭一看,這箭矢的末端上分明就刻著一個“竇”。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那一抹難以掩飾的恐懼之色。

曆史的書頁翻到了公元88年,那是東漢的章和二年。

在都城洛陽,身為宗室子弟和都鄉侯兩重身份的劉暢在洛陽的一個衛所被刺身亡。

這一年漢章帝剛剛駕崩,年方十歲的太子劉肇繼位,這個廟號為和帝的小天子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掌管他的權力,所以按照曆史更迭的慣例。

當時的大漢朝廷由母親竇太後垂簾聽政,同樣也是曆史更迭的慣例,漢朝的中樞政、權逐漸被竇太後的幾個兄弟——侍中竇憲,虎賁中郎將竇篤等人所控製。

慘死的劉暢雖然隻是皇室疏宗,但最近因為章帝駕崩來京吊唁國憂,連連被竇太後召見,儼然已成為了太後的新寵。

所以他的死無疑具有很大的政治敏感性,、給整個大漢的政壇上帶來不穩定的因素。

在眾人的意料之中,竇太後大怒之下,嚴令徹查此事。

但是隨著調查的深入,在這中間卻遇到了很不正常的阻力。

所幸是朝野上下,還是有著敢於向權貴挑戰的正義之士的。在一批正直官吏的不懈追查下,最後的真相大白:買凶殺人的,竟然是太後的哥哥竇憲,而他的動機竟然隻是懼怕劉暢得到太後的寵信,會和自己分享權力。

竇太後顯然也沒有想到這個結果,一時犯了難。

從法律上來說,竇憲謀殺皇族,早已犯了鐵板釘釘死罪;但竇太後畢竟手足情深,再加上唇亡齒寒的利害關係,當然不能處死兄長,隻有先將他關在宮中再想辦法,名為囚禁,實為保護。

朝野間對這個站在權利金字塔頂端的女人巨大的輿論壓力可想而知,但是在這時候出現了一個意外的機會,給了竇憲一根救命稻草:南匈奴使者前來朝見,請求朝廷出兵討伐北匈奴。

匈奴作為一個遊牧民族,曾經是漢朝最可怕的勁敵,但在幾百年的反複打擊下,早在東漢初年已經衰落並分裂成南北兩部。

其中南匈奴向漢朝稱臣,關係良好,北匈奴僻處漠北,不服王化,但其對漢朝的威脅也不大。

近年來,北匈奴饑荒慘重,人民流亡,所以南匈奴請朝廷出兵征討。竇憲及時抓住了這個機會,上書請求帶兵征討北匈奴以將功贖罪。

顯然,勝利是十拿九穩的,否則竇憲也不會將此作為救命稻草。

但對朝廷來說,目前的問題不是能不能打贏,而是有沒有必要去打。大多數的官員都反對出兵,指出消滅北匈奴,漠北的土地人民不能為朝廷所有,勢必被南匈奴或其他胡族占領,等於是朝廷幫助匈奴統一或其他蠻族坐大,效果適得其反。

還不如保持匈奴目前的分裂,對本朝更加有利。

平心而論,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建議。如果當時的竇太後能夠冷靜地看清楚厲害,那麽勢必能在這件事中取得巨大的利益。

如果在平時,竇太後當然會慎重考慮這些意見,結果多半不會出兵。

但現在,一場預期中的軍事勝利可以挽救兄長的性命,也能幫助整個家族渡過醜聞的危機,更能讓自己獲得無上榮耀。這一石三鳥的做法,在當時的竇太後看來,顯然比虛無縹緲的長遠利益要現實得多。

竇太後於是利用攝政太後的權力力排眾議,下詔任命還在大獄之中的竇憲為車騎將軍,率領北邊十二郡的騎兵以及羌、胡軍,出塞討伐北匈奴。

第二年,漢永元元年,竇憲和南匈奴軍會師。經過在蒙古高原上的艱苦

跋涉,漢軍在稽落山(現如今的蒙古國西南)與北匈奴的主力相遇,並如預料之中取得了大勝,斬首一萬三千多人,俘獲牲畜達一百萬頭以上,北匈奴八十一個部落二十多萬人投降。

此後幾年,擔心回到都城遭到那些當年將自己逼下大獄的竇憲繼續清剿北匈奴殘部。

終於在永元三年的時候,漢軍在金微山(阿爾泰山)下擊潰北匈奴最後的抵抗力量,連單於的母親也被俘虜,北單於率數萬部眾遠遁西域,從此不知所蹤。

漢朝三百年來對匈奴的戰爭達到了勝利頂點。竇憲恢複了權力和聲望,得意洋洋地回到洛陽,重新掌握了朝廷大權。

竇憲意識到自己正在創造曆史,因此在極北的燕然山(今蒙古杭愛山)上勒銘紀念,但他無法想象自己創造了怎樣的曆史:事實上,他引起了世界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民族大遷徙。北匈奴的遠走在北方草原上造成了巨大的權力真空,不久東胡的鮮卑族便乘虛而入,成為草原的新主人,在鮮卑的壓力下,南匈奴等胡族紛紛內遷漢朝境內,成為日後“五胡之亂”的遠源。而北匈奴的西遷更引起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將西方世界攪得天翻地覆,最終導致了羅馬帝國的土崩瓦解。竇憲恰似傳說中的那隻蝴蝶,翅膀的一下扇動,無意中促成了遙遠國度的狂風暴雨——這場暴風雨傾瀉在近三百年後的歐洲。

竇憲蕩平北匈奴後,威名大振,“竇氏父子兄弟並居列位,充滿朝廷”。弟竇篤進位特進,竇景為執金吾、竇瓌為光祿勳。竇憲以耿夔、任尚等為爪牙,鄧疊、郭璜為心腹,班固、傅毅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尚書仆射郅壽、樂恢並以忤意,相繼自殺。由是朝臣震懾,望風承旨。竇氏驕縱,以竇景為甚。

直到永元四年(公元92年),受封為穰侯的鄧疊與其弟步兵校尉鄧磊、竇憲的貴婿射聲校尉郭舉等,相互交結,鄧疊母與郭舉得幸於太後,遂共謀殺害和帝。和帝知其謀,乃與近幸中常侍鄭眾定議,欲誅郭舉等。因竇憲在外,恐其懼禍作亂,故忍而未發。不久竇憲、鄧疊班師還京師。和帝詔使大鴻臚持節郊迎,賞賜將吏。竇憲到來,和帝幸北宮,令執金吾、五校尉勒兵屯衛南、北官,閉城門,收誅鄧疊、鄧磊、郭舉、郭璜,皆下獄誅,家屬徙合浦。遣謁者仆射收竇憲大將軍印緩,更封為冠軍侯。竇憲與弟竇篤、竇景、竇瓌皆遣就國,和帝以太後故,不欲有誅竇氏之名,選嚴能相督察之。竇憲、竇景、竇篤至國,皆被迫自殺,受株連者也都免官還鄉。

雖然現在過了這麽長的歲月,竇氏家族早已不如當年的風光。但是作為現在不折不扣的東漢六大家族之一、當年敢於弑殺皇帝的家族,無論是對於馬偉還是程球來說,它都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龐然大物。

它們都隻是一直在仰望著這龐然大物的螻蟻,竇氏家族隨便一指頭,都可以將這兩隻螻蟻碾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