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玄月哀世_第042章 每日都在想你
像她這般高傲倔強的女子，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是絕不會毀去自己的臉的吧。百海國秦氏一族背叛皇族，他在戰俘營中親自見她蜷縮一角躲藏秦溟的場景，那個時候他竟沒想到自己會愛上這個女人。此刻她就在身邊，卻千方百計地想著要殺了自己。不管是誰布的局，總之她已成了棋子，她有想過殺了自己她還能活嗎？或許那個殺她父皇之人早就在她心底生了根，仇恨如跗骨之蛆，不報連她也活不下去。可是她痛，他亦痛！
——雪夕，你可知道我來此就是想找尋你的下落，你可知道離開你之後我每日都在想你，三年之約，似乎太過漫長，我有點等不下去了。我怕告訴你我的身份，更怕你那雙仇恨的眼會落在陌離身上，陌離，就是絕曜啊！
無法改變的事實讓他心如刀絞，可是他是東勝國的大將軍，他十六歲開始征戰，從沒有人告訴過他，戰爭是錯誤的，他生來就是為戰爭而活。仿佛隻有舔著刀口而活，他才能支撐自己下去。他們之間，很像很像，她現在活著，僅靠一絲殘念；他還活著，隻因心底越來越無法控製的欲望。
厲鏵形容枯蒿的臉扯出一抹笑意，大拍身邊案幾，笑迎道：“將軍說得對，區區一名舞姬，又何必在乎她的長相，不要因為這個壞了今夜雅致。”
厲蒙、厲霖皚、眾臣都舉起了酒杯，敬向厲鏵之後轉向了絕曜。幽軒握緊的拳頭重重地落下，不得不端起一杯酒朝絕曜迎去。
酒至半酣，歌舞撩人，雪夕接過侍女遞來的酒，拂開麵紗微微沾了一下唇，朝瓊羽台上望去。其中玲瓏正擔憂地看向自己，她朝她微微點了下頭，便移開了目光再也不敢去看她，玲瓏的命運，或許會終止在不久之後。想起錦安宮中她為自己做的一切，眼眶微微有點濕潤。
厲雪曄坐在厲霖皚之後，一直沒有講話，今日風大，他穿了一件灰色大裘，目光偶爾落在相隔不遠的雪夕身上，從這邊看過隻能望到她的側臉，卻早已發覺她的身份，那樣明澈的眸，隻有百海公主才會有。他暗暗地壓下起伏不定的心情，細想著丞相反常之舉，不由得為雪夕感概起來，然而百海雖亡，可玄月絕不是省油的燈，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到了絕曜冰冷威脅的話傳來。
“皇上，本將出訪玄月，來此還有一個目的，希望皇上可以應允。”絕曜慢慢道出，深邃的眸一一掃過鳳羽台中的眾人。
厲鏵似乎早已料到，道：“將軍直說無妨。”
絕曜拱手微微一禮，目光掠過身側諸位皇子，落到了遠處正襟危坐的少女：“我皇特令本將討要一位女子和親，作為你我兩國友好的見證。”
雪夕猛地一驚，絕曜看向的正是幽清芸，暗道不好，幽清芸不是公主，僅僅一個郡主身份。但她的身份對於幽軒來說卻非比尋常，若是以後玄月東勝兩國無法避免戰事，東勝極有
可能拿幽清芸來要挾幽軒。想幽軒智謀過人，是玄月國中的肱骨之臣，但他比誰都疼愛自己的妹妹，絕曜肯定是料到這一點才會有此要求。她斜斜地凝視絕曜一眼，發現此人的心思高深莫測，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難駕馭，那今夜……
在場之中，不僅是雪夕，連厲霖皚也變了神色。
厲鏵朝幽軒望去，最信任的臣子神情鎮定，但雙手拳頭緊握，無不昭示著他此刻難以平複的心情。他笑了笑，不著痕跡地道：“朕的兒子不多，可是公主卻不少，朕最疼愛的就是靜和公主，將軍不如替皇上迎娶這位公主？”說完又朝遠處的靜和招了招手，道：“靜和公主，還不來見過將軍。”
皇族之列，一位黃衣宮裝的女子緩步走出，上前到了絕曜席前，跪下，聲音宛如黃鸝出穀：“靜和見過將軍。”
絕曜看也不看，對厲鏵說道：“我皇聽說清芸郡主姿色美貌，性情直爽，又有一身好功夫，特意令我來向七皇子求娶清芸郡主，其他之女一概不準帶回帝都。”
絕曜的話一出，除卻厲霖皚之外，席間眾人麵麵相覷，神色大驚不已。早就料到絕曜來訪不懷好意，可他竟然要替東勝七皇子求娶清芸郡主。清芸郡主雖然任性刁蠻，可性子直爽，也為月城中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最重要的是，她是丞相幽軒的妹妹。幽軒身為一國之相，日夜為國事操勞，現在東勝猶如龍潭虎穴，他怎會把妹妹嫁入東勝和親？如果他識大體還好，可如果皇上不允，那連丞相也會受到牽連，玄月朝事一朝崩潰。
眾人隻想到了此，卻沒料及最後結果，日後如兩國開戰，第一個受俘的便是幽軒。
厲鏵神色已然一變，頃刻之間容顏仿佛老去，端著龍椅的手微微顫抖，青筋凸出，原以為絕曜來此隻是索要賠款各地之類，卻沒想到他要的是幽清芸。絕曜要做的是讓玄月不擾自亂啊！
厲雪曄與幽軒相視一眼，率先出列，朝著絕曜拱手一禮，嘴角卻含著淡淡的笑意，道：“清芸郡主是我朝丞相妹妹，丞相疼愛妹妹世人皆知，將軍若是帶走了清芸郡主豈不是毀了他們的兄妹情深？若是和親，論身份姿色地位，將軍選一位公主和親豈不是更好？”
雪夕聽這著這話，暗想起丞相府中幽清芸淚眼婆娑的臉頰，道了一聲值了，三皇子能為幽清芸做到此，也不枉她一番情深。可她卻不知，隊列遠處站著的易靖離一杯一杯地把酒灌下，心中苦澀不已。
絕曜這才低頭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靜和，嘴角扯開一絲笑，臉色嘲諷之色盡顯而出，“能配得上我朝七皇子的除卻清芸郡主再無他人。”
厲雪曄猛地一驚，還好裕邑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家主子，厲雪曄眉頭緊鎖，臉上泛起病態的灰白，還想說些什麽，可一見絕曜的神情立刻住了嘴。
絕曜把話說得這麽絕，再也沒有人敢以違
抗。幽軒把目光移向幽清芸，眼中盡是深深的擔憂。
瓊羽台中，寒風肆掠，無人敢語，鴉雀無聲隻聞酒香四溢開去。醇烈之味進入口中，苦澀不已。
幽清芸突然出列，身上月光朦朧，青衣如風，一頭青絲早已被風吹亂，她目光平靜，直向玄月國主而來。
雪夕十指緊扣住手心，看著越來越近的幽清芸，才幾日不見她已經消瘦得如黃花一般，手心生生地疼痛。
幽清芸朝厲鏵跪下，行禮，“清芸願意嫁入東勝，求皇上成全，”一字一句從她嘴裏吞出，仿佛那話根本不是她說的那般。
眾臣聽在耳裏，心中無不佩服，湧起對清芸郡主的讚歎之情。
隻有厲雪曄目光緊緊地定在那一抹蕭索的倩影之上，她願意？是啊，她現在除了答應還能做什麽。追逐了他的背影那麽遠，現在她終於不再追逐了。昔日不願她嫁給自己，此刻聽聞她要嫁給別人為何心中如此的痛，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手藏在雙袖之中，早已握得緊緊的，厲雪曄默默地轉身。
厲鏵把這一切收入眼中，隻能哀歎，道：“既然郡主願意，朕便再賜你公主稱號，封號“雪晴”，以公主之禮和嫁妝嫁入東勝國。”
幽清芸再叩首一禮，“多謝皇上。”
雪夕看得出來，幽清芸其實非常不願，可是思及玄月國力昌盛，而絕曜又咄咄逼人，不忍三皇子如此低聲下氣才自動提出嫁入東勝之事。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縱然厲雪曄如何不願，幽清芸也不得不嫁給東勝七皇子，她恐也是料到這點才提出的吧！
這事一出，原本熱鬧繁華大的一場夜宴氣息變得沉重起來，絕曜坐下，令人滿斟一杯，祝賀兩朝和親之事，玄月眾人均舉杯相迎，這酒喝得是難以下腹。
雪夕默默地數著，這是第三杯。
幽軒自從幽清芸被提出和親一事之後就沒說過話，眼神有意無意地朝雪夕看來，雪夕匆忙避過，卻又迎上絕曜幽深冷漠的瞳孔。
絕曜看向幽軒，兩個人明明第一次見麵，可好似已經見過多次，他淡淡地一笑，擰成一線的嘴唇開口：“恭喜丞相，請丞相放心，令妹嫁入帝都之後，本將一定囑咐七皇子好好地照顧雪晴公主。”
幽軒回之一禮，看向絕曜身邊的雪夕，“也恭賀將軍得之美人。”
厲霖皚有些按耐不住，明明是明爭暗鬥，可卻如此虔敬恭順，偏偏一個“偽君子”的稱號，怪不得父皇如此賞識幽軒。這次幽清芸被選中和親，定然是狠狠地打擊了幽軒一番，此後奪位他勢在必得。餘光微微掃過身側厲雪曄，隻見他容顏憔悴，臉上一片灰敗，暗暗地諷刺，不過是失去了一個女人便這般失望，談何大業？
歌舞盡興，華亮的宮燈把整個瓊羽台點撥得通明一片，天空盡頭，月明星稀，可不知為何不見月亮的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