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_073 燙手差事
次日一早,俞慕名便帶著迷當、方天忠赴軍營上任了,其實金吾衛便是京城的巡查軍隊,下設左右街使,手執兩末塗有黃金的銅棒巡查六街,但金吾衛最主要的任務還是巡查三大內,對各街坊的投入不足,另外金吾衛大多是由官宦子弟組成,不僅人情關係成風,而且良莠不齊,軍隊本身就常有作奸犯科之事發生,最近一年來時有禦史彈劾,卻屢禁不止。
因此申國舅便建議抽調左右萬騎精銳成立九門巡查營,對金吾衛進行製衡,京兆和萬湯縣各一支,以五百人成營,萬湯縣巡查使由長孫全緒擔任,而萬年縣巡查使則由申禰推薦了安西中郎將俞慕名擔任,理由是則是有點牽強了,不過皇帝自然沒有意見了,俞慕名的武勇他比誰都清楚的。
和金吾衛不同的是,九門巡查營全部是清一色的騎兵,身著猛獸鮮衣,手執三尺銀棍,後背弓箭,不限一街一坊,五十人一隊,全城奔馳巡邏,九門巡查營臨時駐地在東內苑,俞慕名趕到時,正好另一名巡防使長孫全緒也剛剛抵達。
長孫全緒是大康權貴長孫家的嫡長子,年約三十餘歲,長得高大威猛,儀表堂堂,他目前任萬騎營中郎將,老遠他便看見了俞慕名,大笑著迎了上來。
“卑職長孫全緒拜見涼國公、鎮北大將軍!”
長孫全緒不過是一個從四品的武將,就算他是坊國公的嫡子見到正二品的大將軍、一品的國公也要行禮的。再者他現在不過一個侯爵而已。
“長孫將軍請起,以後我們就算是同僚了,少不了麻煩長孫將軍了。”
長孫全緒心裏暗道,別人不是傳言這個新晉的國公不好相處,今日一見並不如別人所說的那麽不堪啊?果然是傳言不可信啊。
“多謝大將軍,以後還請大將軍多多照拂。”
俞慕名心裏暗道,這個長孫全緒倒是會做人,當下自然是點點頭。隨後二人便各自騎上自己的坐騎。
長孫全緒催馬到俞慕名身旁,忽然一眼看見了俞慕名馬上所挎的大弓,異常驚訝道:“大將軍,這是1•••••••••••••••••••”
俞慕名的弓是侍中李林甫送給他的救命禮物了,他取下弓遞給長孫全緒笑道:“長孫將軍認識此弓?”
長孫全緒接過弓,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眼睛漸漸地亮了。
“果然是它!”
長孫全緒嘖嘖歎道:“這是河北最有名的弓匠王羽的巔峰之作,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才做出這把弓,通體漆黑是它的獨特之處,最早是範陽節度使張守珪的佩弓,我在開元二十五年曾經見過它,不過後來聽說流入了宮中,現在居然到了將軍的手上,令人羨慕啊!”
“既然長孫將軍喜歡,這把弓就送你了。”
“大將軍的心意我領了,隻是給我也用不了,這可是七石弓,也隻有大將軍能用,不奪大將軍所愛,哈哈!”
長孫全緒又把弓還給了俞慕名,他見俞慕名頗會為人,便靠近他壓低聲音道:“大將軍,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長孫將軍但說無妨。”
“大將軍,這個九門巡查使可是個燙手的差事啊!”
俞慕名瞥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無奈和擔憂,便笑問道:“何出此言?”
“大將軍是新人,不知道洛京新年的情況,開元年間還好一點,進了天寶後世風日下,尤其這兩年,治安案件突升,一般的小毛賊也就罷了,其實就算權貴宗室犯案,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了,關鍵是一些案子你把不住,比如天寶五年初的韋堅案和天寶五年末的杜有鄰,都是由一些小案子引發,可當時誰又知道它們居然會釀成驚天大案呢?當時金吾衛可有人掉腦袋的。”
俞慕名點了點頭,拱手道:“請長孫將軍指教,我該如何應對?”
“大將軍,卑職送你五個字,是金吾衛的至理名言,‘眼不見為淨!’”
“多謝長孫將軍指點,我明白了。”
俞慕名調轉馬頭,帶著迷當、方天忠馳進了東內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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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內苑和西內苑一樣,都是羽林軍的駐紮之地,東內苑占地廣闊,兼有大片草場,因此便成為萬騎營的駐地,同時這裏還是馬球大賽的決賽之地,時值冬日,草木凋零,寬廣的東內苑中一片蕭索,到處都是光禿禿的景象,成片的樹林也沒有了樹葉,仿佛一群群士兵聳立在曠野之中。
萬騎營的駐地在苑南麵,緊靠延政門,由數百頂營帳和兩棟木製建築組成,而新組建的九門巡查營則在另一處紮營,一共有千人,分為兩營
,一營是長孫全緒率領的萬湯縣巡查營,而另一營便是俞慕名率領的萬年縣巡查營了。
此時正是清晨,士兵們已經吃過早飯,正在校場上訓練,一般都是訓練弓馬,一隊騎兵沿著一條白線飛馳而過,在馳過一個白色射點的刹那,馬上騎兵張弓搭箭,一箭射向五十步外的草人靶。
這時,遠方蹄聲如雷,隻見一名年輕的軍官縱馬飛馳而來,瞬間便衝進了校場,他手執一柄黑色巨弓,百步外箭似閃電,一箭穿透草人眉心,在眾人驚愕之際,第二具草人的眉心又被一箭射入,他身如行雲流水,箭似暴風驟雨,左右開弓,頃刻之間,一壺三十支箭射光,箭箭射穿草人眉心,校場上寂靜了片刻,頓時掌聲如雷,喝彩聲四起。
百步外一箭穿腦或許有人也辦得到,可片刻之間三十箭箭箭精準,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而且竟都是一箭射穿眉心。
越來越多的士兵奔趕而來,每個人都被他神奇的箭術驚得目瞪口呆,鼓掌聲此起彼伏,俞慕名再次繞場一圈,將黑弓高高舉起,大聲喝道:“我便是涼國公、鎮北大將軍俞慕名,京兆縣巡查營將士過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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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康的軍隊之中,高超的騎射水平從來都是令人敬仰,俞慕名一出場,便用他超然絕倫的箭術征服了萬騎營的將士,這就是他本來就是這些士卒心目中的英雄,自然是更能服眾了。接下來便容易得多了,點名、分隊,五百名騎兵分為十隊,設隊正、火長,又任命迷當及方天忠為左右副尉,晝夜各領五隊巡邏。
“大將軍,請係軍袍。”
一名火長將一襲萬騎營的戰袍送給俞慕名,俞慕名隨手展開,這是一件和萬騎營顏色一樣的軍袍,深藍色,上麵繪有一頭黑色的斑斕猛虎,但款式略有不同,俞慕名這是一領披風,以示他的身份。
俞慕名將戰袍係在背上,翻身上馬,長弓一指大門,“可以出發了!”
騎兵們紛紛上馬,五支騎兵隊從東內苑奔騰而出,分別向各坊馳去,俞慕名率五十騎剛從延政門馳出,這時,一輛馬車在數十名侍衛的保護下迎麵而來,俞慕名立刻拉住了韁繩,駐立在路旁,這是相國申禰來了。
申禰的馬車在俞慕名的麵前緩緩停下,車簾拉來一半,露出申禰肥大的鼻子,他微微一笑道:“涼國公,這麽快就上任了嗎?”
俞慕名躬身施禮道:“多謝相國推薦我!”
“嗬嗬!不用謝,我一直想要報答國公呢?但沒有機會,這次皇上提出九門巡查,我一下子便想到了你,我認為,你完全能勝任。”
“多謝國舅提點。”
申禰笑了笑,道:“你可別以為這是好差事,稍不留意就要得罪人,可如果做個老好人,聖上又不滿意,這其中的分寸,你可要自己把握,涼國公,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屬下明白!昔日曹孟德以五色棒立威,留下千古美名,本公願效孟德,讓京城權貴聞本公之名色變。”
“說得好!“
申禰仰天大笑道:“意思是對的,但不能以孟德自比,我先走了,你就好自為之吧!”
說完,申禰一擺手,馬車啟動,調頭向大明宮而去,俞慕名一直望著他的馬車走遠,這才回頭對眾士兵道:“上馬!先去平康坊。”
蹄聲如雷,向平康坊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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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臘月十二,洛京城內依然和平常一樣的匆忙,但很多人都發現了,從今天上午開始,洛京城內多了一支巡邏的騎兵隊,他們每人配雙馬,後背長弓,手執銀棍,個個軍服鮮明、氣勢威風,比起油腔滑調的金吾衛,他們更加令人心生畏懼。
很快,朝廷組建九門巡查營的消息便傳遍了洛京的大街小巷,許多人還專門跑到街上來看熱鬧,大多數洛京人對新出現的九門巡查營還是持歡迎態度,但也有人對他們的出現心存不滿,首當其衝便是金吾衛,這也難怪,大街巡查油水頗多,一天巡街下來,至少是幾百文到手,運氣好一點,比如遇到作奸犯科之事,私了的話,還能幾貫甚至十幾貫地收入囊中。
但現在不行了,九門巡查營的出現使他們失去了許多撈取油水的機會,直接衝擊著他們的切身利益。
所以兩個時辰後,俞慕名便接到了東市有萬騎和金吾衛發生衝突的報告,俞慕名立刻率五十騎向東市方向奔去。
發生衝突之地在東市西南角的錦繡彩帛行,起因是一名竊賊從一家彩帛鋪倉庫盜走了三十匹上等蜀錦,但很快便被店主發現了,負責東市
巡邏的三十名金吾衛士兵堵住了這名竊賊,店主也及時趕來,可金吾衛卻說隻追回五匹蜀錦,其餘皆不知下落。
貨主損失慘重,他心裏明白,便在街上鬧了起來,恰好二十名巡查營的士兵路過此地,他們抓住一名落單的金吾衛士兵,從他的馬袋裏搜出了半匹蜀錦。
事情便鬧大了,東市的金吾衛趕來搶人,兩軍便在大街上發生了流血衝突。
俞慕名率領五十騎兵如一陣狂風般衝進了東市,馬蹄驟急,他們大聲喝道:“前方人等閃開!”
街上的商人民眾嚇得紛紛向兩邊躲閃,騎兵瞬間衝過大街,消失在街角,大街上眾人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何故,許多知道事情的民眾則興奮地向錦繡彩帛行跑去,有精彩的好戲即將上台了。
錦繡彩帛鋪前麵的大街上,三百餘名金吾衛士兵將二十名九門巡查士兵團團圍住,他們手執黃金頭的熟鐵大棒,氣勢洶洶,為首校尉大聲怒喝道:“爾等跪下求饒,保證再不來東市,便饒你們一名,否則打斷你們的腿!”
二十名九門巡查士兵近一半都帶了傷,剛才他們與對方發生了流血衝突,雙方都有不少人受傷,士兵們都沒有吭聲,要他們下跪,怎麽可能?
一名火長應道:“馬校尉,今天明明是你們私吞貨主之物,難道你們不害怕軍紀處罰嗎?”
金吾衛的馬校尉冷笑了一聲,他才不怕,這種事情發生得多了,哪個店鋪的人敢得罪金吾衛?前年一個不知死活的賣肉店主跑去軍衙告士兵敲詐,雖然那名士兵被杖責一百,但店主卻得罪了金吾衛,當天晚上店鋪便被來曆不明的人砸得稀爛,店主被打成重傷,妻子也被人**辱,這件事以後,再沒有一個人敢去告發金吾衛士兵。
馬校尉一指旁邊的店主罵道:“狗店主!你竟敢誣告我們金吾衛私吞你的貨物嗎?”
店主嚇得魂不附體,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我一共就被偷走五匹蜀錦,軍爺們都還我了,一匹也沒少!”
火長冷笑了一聲,“我明白了,好!我惹不起你們,告辭!”
他一催馬,便要帶領手下離開,金吾衛被打傷了十一人,哪裏肯放過他們,馬校尉大怒,“給臉不要臉,竟敢藐視我們,弟兄們上,給我打斷他們的腿!”
三百名金吾衛士兵一聲大喝,紛紛揮舞銅棍,一湧而上,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箭閃電般射到,一箭射穿了馬校尉的左肩,緊接著又是一箭射到,從他戰馬的眼睛射入,戰馬一聲慘嘶,將馬校尉掀翻在地。
突發的情況使在場的所有士兵都被驚呆了,一起回頭望去,隻見不遠處出現一名年輕的軍官,他身材魁梧,目光寒冷似冰,手執一把黑色大弓,拉弓如滿月,銳利的箭尖對準了他們。
“我就是涼國公、鎮北大將軍俞慕名,誰敢妄動一下,地上之人便是爾等下場。”
俞慕名的威名早已如雷貫耳,三百名金吾衛士兵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般,一個個呆立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隻有地上的馬校尉捂著肩頭在地上痛苦不堪,還有一匹被當場射死的戰馬,血從它眼睛裏流出,流滿了一地。
巡查營的士兵見他們的首領到了,眾人激動萬分,紛紛催馬躲到他的身後,這時,其餘五十名九門巡查士兵也陸續趕到了,火長連忙稟報道:“將軍,有三十名金吾衛私吞盜賊贓物。”
俞慕名冷笑一聲道:“私吞贓物,我可以當場格殺,今天是我第一次巡街,我給你們一次機會,交出贓物,人可以走,否則,就別怪我箭下無情!”
金吾衛士兵們害怕地後退幾步,紛紛向地上的馬校尉望去,俞慕名忽然又一箭射向地上的馬校尉,箭射透了他的大腿,將他釘在地上,馬校尉一聲慘叫,竟痛暈死過去。
俞慕名又搭了一支箭,對準金吾衛士兵冷冷道:“吞贓物者聽著,我數三聲,再不肯退贓,我便當場射殺一人。”
“一!”
他的弓漸漸拉滿了,箭尖就仿佛一條吐著紅信子的毒蛇,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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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我退!”
終於有人嚇破膽了,一名士兵扔下鐵棍,高高舉起雙手喊道:“東西在駐地,我去取來!”
“快去!”
他調頭便跑,一人帶頭,其餘人也紛紛扔下鐵棍向駐地跑去,不多時,數十人取回了半匹或一匹蜀錦,很快便在店門口堆積成了小山。
俞慕名冷哼一聲,調轉馬頭一擺手道:“我們走!”
大群騎兵疾駛而去,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