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畫舫
把打聽情報的事情交托給暗雪之後，顧念雲頓時輕鬆起來。
她唯一要忙的，就是墨無暇來顧府上做客的事情。而且，從墨府回來的第二天，墨無暇還捎了封信過來，說是流雲公主得了聖上許可出宮，也想過來坐坐。不過，她在信上特地說，叫顧念雲不要大肆張揚。
雖然是這樣，顧念雲還是如臨大敵地很是忙活了一番，務必把這次畫舫小宴舉行得大家都滿意。畢竟，流雲公主可是公主，什麽樣的奢華沒見過？
想來想去，她決定弄些宮中絕對吃不到的吃食來。
皇宮中雖然有著全天下最好的廚子，可是因為一些潛規則，某些一年之中隻有十天半個月才能吃到的好東西，往往上不了餐桌。畢竟，萬一遇見一個昏庸的皇帝，一年十二個月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要吃隻有春天才有的珍品山菇怎麽辦？禦廚去哪裏找？
還有一些食物，比方說長興美食魚膾，要用刀子削成極薄的片當時就入口。如果讓禦廚在皇帝麵前揮刀，豈不是等於找死？
最後看了一遍畫舫上的布置，顧念雲滿意地點了點頭。帶上玉珠和念雲，她去正門準備迎接墨無瑕。
為了迎接貴客，顧府大門早已敞開，小廝們也都換上了新的衣服，看起來精神許多。
不光是因為墨無暇，因為過幾天就是及笄禮了，顧夫人最近頻繁邀請相熟的高貴婦人們打聽誰能來做正賓。顧念雲在門口僅僅是小站了片刻，就看見南安太妃下車，坐上了一抬軟轎進了顧府。
南安太妃，算得上是長興之中有名有姓的尊貴夫人了。她已經去世的丈夫、老南安王，是當今聖上的弟弟。雖然並非一母所生，但是這些年來為了顯示自己寬厚，長興皇也頻頻示好南安王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念雲總覺得軟轎之中的南安太妃似乎冷哼了一聲。
難道這不是母親為她找的正賓？顧念雲想來想去，也不覺得母親會為顧玉柔找來這樣尊貴的正賓。正在她猶豫間，墨府的馬車停了下來，墨無暇一躍而下，然後一名帶著長長幃帽的女子扶著她的手也慢慢下車。
這一定是流雲公主了！
顧念雲帶上明朗的笑容走上前去：“兩位總算是來了！我可等得心急如焚呢！”
墨無暇看著鼻尖已經泌出細細汗滴的顧念雲：“看在你站在這裏迎接的份上，等下不管你布置得好壞，我都不挑剔你就是了。快引我們進去！”
顧念雲也不敢耽擱，畢竟這其中還有一位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在裏麵，三人坐進旁邊等候多時的三頂軟轎裏麵，被一路抬到了顧府內碧波湖的畫舫旁邊。
流雲公主身體有些弱，顧念雲不敢直接在畫舫上麵放冰，幹脆堆放了許多冰塊在畫舫下麵的湖水裏。三人一下轎子，頓覺清爽之氣撲麵而來。
“這倒不錯，快上去，我看你準備了什麽好東西。”
顧念雲抿嘴微笑，親自引著二人上了畫舫。因著隻有三人，她便沒準備大圓桌，而是一人一張檀木小幾，一隻青竹小塌，又涼爽舒適，看
起來又清雅。每隻小幾上都放著甜白瓷瓶，插著白蓮，那白蓮隻有外麵幾瓣微微泛著粉色，高雅已極。
“你這番布置倒是合了我的心思，隻不過我倒是更喜歡牡丹花一些。”
摘了幃帽，流雲公主笑得也頗為友善：“別聽她的，這時間上哪去找牡丹花去？我看這白蓮看著就很好。”
她又看見旁邊擺著一張琴，幾張小幾中間頗有一段空地，心思敏捷道：“顧小姐這是要表演琴藝嗎？”
顧念雲微笑著坐到古琴旁邊：“我隻是伴奏，我新收的侍女有一身好功夫，劍舞也是卓爾不群。隻是因為是從外麵收的，擔心家中父母不許，還要請無瑕幫忙遮掩一二，就說是你送給我的，好不好？”
墨無暇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情要求我……來吧，我可事先說好，劍舞不好看我可不答應！”
顧念雲也不多說，她今日為了配合，特地穿了一身白衣，頭發挽起成高髻，看起來分外出塵。她在琴桌前跪坐下來，伸出手彈了幾下，琴聲錚錚，突然從畫舫外麵飛進來一名女子，正是暗雪。
暗雪輕功本就高強，舞起劍來，幾乎足不點地。顧念雲特地幫她選的衣裙上麵飄帶甚多，舞動起來美不勝收。再配合上顧念雲的琴聲，簡直讓人如臨仙境。
見墨無瑕和流雲都感興趣地看著，顧念雲錚錚彈動了兩個高音，玉珠立刻端著一隻高高的托盤進來，放在地上。托盤上盛滿了冰塊，上麵放著兩條已經分割好的河豚。
河豚，天下萬鮮之首。
剛剛結束一個段落劍舞的暗雪立即銀劍翻飛，薄薄的魚片直接飛進了三張小幾上的銀盤裏，正好落成一朵白蓮花的形狀。被削成的魚片甚至比那瓶中白蓮更薄更透明。
一曲罷了，三朵白蓮也恰恰成型，暗雪收起長劍站在一旁，顧念雲也笑吟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玉珠和念雲也將其他菜式流水似地送了上來，一一擺好。
墨無瑕先驚歎出聲：“不行不行，顧念雲，我可是要反悔了！這樣的侍女怎麽能送人？你可說了這是我送給你的，我現在要把她領回去了！”
流雲微笑著啐了她一下，對顧念雲道：“你別聽她胡說，這個忙要是她不幫你，還有我呢！”她伸出筷子，正待要夾起一片河豚的時候，卻聽畫舫外麵一下子喧囂起來。
顧念雲眉頭一皺，她明明吩咐了不許有人打擾，想來又是那個顧玉柔了！她本來想晚一點收拾她，但是現在看來，有些人就是給臉不要臉！
念雲已經匆匆地進來通報：“小姐，是二小姐……玉珠攔不住她了！”
流雲公主已經將幃帽重新戴了上去，還溫柔地安慰了一句顧念雲：“別擔心，我稍微躲一躲。”
這畫舫中，本就有一間淨室供人休憩，眼見著流雲公主躲了進去，墨無瑕冷聲笑道：“她來得正好，隻是糟蹋了這一桌子好菜。來人，把流雲公主的小幾給她端進去。”她轉頭看向用竹簾隔開的淨室：“流雲，你就在裏麵吃著菜，看我怎麽給你報仇！”
這
邊剛剛端進去，顧玉柔就領著一人走了進來。她笑得嬌柔，離著墨無瑕有點遠，先行了兩個禮：“姐姐不會怪我唐突了貴客吧？”
顧念雲抬頭看過去，動也不動：“就算我怪你，你不是也來了嗎？看來我之前好心讓你出來準備及笄禮真是錯了，等及笄禮結束，你就進去繼續禁足吧。”
顧玉柔臉白了白，可是卻絲毫不怕，她轉身看向旁邊戴著麵紗的另外一人。那人摘下麵紗，竟然是曲麗雪！
墨無瑕一聲冷笑：“原來是找了靠山，怪不得如此囂張。”
雖然事實上說來，陵越公主曲麗雪的身份要高過墨無瑕，但是，一個戰敗國家的和親公主，就另當別論了。
更何況，這個和親公主還在賭約中輸了三座城給長興！因為這件事，陵越怎麽還會給曲麗雪做靠山？不落井下石已經是仁慈了。
正因為這樣，雖然看見是曲麗雪，可是墨無暇卻並沒有什麽害怕的樣子。畢竟她也是當今聖上親封的郡主。
曲麗雪臉上滿是怨恨：“墨無瑕，當日裏你們要是不用詭計，我草原上的兒女怎麽會在射術上輸給你們？”
顧念雲自然是要站在墨無瑕的一邊，事實上，那日宴會過後，曲麗雪的地位著實一落千丈。她甚至聽說，曲麗雪在宮中連個自己的宮殿都沒有，隻是住在宜妃的宮殿中。
隻是不知道，她怎麽會和顧玉柔攪合到一起去？
顧念雲冷笑，果然是蛇鼠一窩：“我的宴會既沒有邀請你，你進來之前也沒有通報過，大喇喇地直接闖進來，果然是草原上的兒女——一點家教都沒有！”
顧玉柔攀上曲麗雪之前，一直把對方當成是可以倚靠的靠山，可是她也不想想，如果曲麗雪現在真的還有著和公主相稱的地位的話，怎麽會和她一個庶女來往？就算是她要嫁給大皇子，也隻是一個等同妾室的側妃而已！
現在，看著墨無瑕和顧念雲一點顧忌也沒有地嘲諷曲麗雪，顧玉柔有點退縮……她聽了曲麗雪的話，就領著她來這邊畫舫上，可是到底是對是錯？
她可不想再被禁足了！她如果還想以後嫁給衛元巳之後壓過顧念雲的話，就必須一直和大皇子保持著聯係才行。
但是想想，她能夠找到南安太妃做及笄禮上的正賓，全靠著曲麗雪幫忙，現在她已經沒法回頭了。而且，能找到南安太妃來做正賓，說不定，曲麗雪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勢力？
壯了壯膽子，顧玉柔踏前一步：“墨無瑕，你也太沒有禮貌了，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對公主殿下這麽無禮！你們兩個快點來見過公主殿下！”
說到這，她掩飾不住自己的得意，看了一眼顧念雲：“公主殿下可是答應了做我及笄禮的讚者，不知道姐姐的讚者是誰呢？”
她這句得意洋洋的話一說完，旁邊的竹簾內突然傳來一陣響聲，流雲公主掀開幃帽大踏步走了出來。
“是嗎？”
她臉上滿滿地都是冰冷的怒意：“那你先來見過我這位公主吧——”
“跪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