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金秋船宴
金秋八月。
為賀中秋，每年的這個時候，城內都會舉辦為期三日的燈會。
與一般的燈會不同，這中秋燈會既是燈會，也是詩會。其中，又以在湖上舉行的金秋船宴為之最。
原因無他，隻因這金秋船宴的舉辦者，是京城之內最有名望的幾個大家族。而且，當朝的狀元郎也會參加。
據說，除了當年的狀元，那些王孫貴胄偶爾也會喬裝列席。
因此，這金秋船宴自是備受矚目。男子希望籍此得貴人賞識，而後平步青雲。女子自然也是一樣。而對於某些人來說，即使沒有貴人，能遇到此生知己，或如意郎君，也一樣是不錯。
而顧念雲身為顧家嫡女，本就尊貴不凡，自是沒這必要。甚至，沒必要出席。
但，她還是來了。
因為這船是她顧家的，身為主人，她怎麽也是要現身一下的。
除此之外，還因那個人。
“大小姐，你今天可真美。”
還在岸上時，衛元巳便已經看到顧念雲了，當時便眼前一亮，現下離得近了再看，更是移不開眼了。
明眸皓齒凝脂肌，額間一點朱砂痣，宛如九天玄女，扣人心弦。再加上那身耀眼流金裙，更是熠熠生輝。
“大皇子謬讚了。”顧念雲抿唇淺笑，看似溫婉動人，眼底卻是隱著寒意，腳下更是不動聲色退了一步。
衛元巳不察，滿眼都是她溫婉的笑意，以為她心底也是如自己一般愉悅，不由大笑出聲，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好！走，隨我一起去看看這船宴！”
那模樣，那神情，仿佛他才是此間主人，仿佛這天下都已盡在他手一般。
顧念雲有些嫌惡地瞥了他一眼，這青天白日，船宴都還未正式開始，花燈也都還未點上，有什麽好看？
正想將他甩開拒絕，餘光卻瞥見一抹蘭色正快速往這邊移來，顧念雲瞬時改了主意，低低地笑了一聲，意有所指道：“如此，大皇子可要好好地看一看。”
“好！好好地看一看！哈哈！”瞥見顧念雲這一副順從模樣，衛元巳頓時笑得越發地大聲了。
他就說麽，憑他大皇子的身份，有哪個女人不會為他傾心？
顧念雲，顧家……遲早都是他的！
“這個賤人！”
不遠處，一身蘭色的顧玉柔扶著翠香的手，咬碎一口銀牙。
老遠就看見顧念元那一身火紅的衣裳，在太陽底下泛著金色的光芒，端的是耀眼。
顧玉柔知道，那是因為繡了金線的緣故。
那身火舞星沙，不論是用料還是做工，無一不是名品，單是那些用來繡星星的金線就值不少銀子。這樣的名貴的衣裳，別說是穿在顧念雲身上，就是穿在乞丐身上也一樣是好看。
“哼，不過是件衣裳罷了！”顧玉柔冷哼，想到自己那件不翼而飛的衣裳，頓時心下更氣，“看你能得意到什麽時候！”
既然她的衣裳沒了，她顧念雲也別有這好衣裳穿！
岸上，臨近湖邊的樹上，辰
舟懶倚在樹上，銀色的麵具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白色的冷光，無端讓人膽寒。
“顧念雲，你到底想做什麽……”
陰麵之下，微冷的目光注視著船宴的方向，似探尋，又似憤怒……
“姐姐，不是說好了一起來麽，怎的先妹妹一步就走了？”顧玉柔踩著小碎蓮步，風情萬種地扭過了過來。
“什麽叫先妹妹一步？”顧念雲揚唇，故作無辜地望著顧玉柔，哀歎道，“妹妹就這麽不喜歡姐姐麽？竟然……竟然……”
顧念雲的話未說全，但能出席這船宴的人，又有哪一個是蠢的？
何況，顧玉柔那話裏的意思那麽明顯。
“姐姐這是說的什麽話，妹妹哪兒那意思，妹妹隻是……隻是……”
顧玉柔有些窘迫，一半是裝的，另一半，則是真窘。
顧念雲向來純良，說好聽了是純良，說難聽了，則是蠢鈍。若是以前，別說她不可能會聽出她這話裏的意思，就算聽得出，她也斷不可能像現在這般挑明。
“妹妹隻是臨出門的時候沒見著姐姐，以為……以為姐姐嫌棄妹妹是庶……不想同妹妹一起……”說著，顧玉柔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一臉的委屈。
今日的顧玉柔不似往日那般浮華，一身簡單的蘭色衣衫，再配上那清爽的妝容，倒有幾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而原本那些因為她說了咒顧念雲去死而鄙視她的人，也因她這一副受極了委屈，卻又隱忍著不哭的模樣而心生憐意。
世人向來同情弱者，而她方才也確實晚於顧念雲出現。再聯想到她方才的話，眾人幾乎已經確信，她確實因那庶出的身份而受到了欺負。
而這，也正是她想要的。
隻要世人相信她受了欺負，那麽先前那些關於她的流言自會不攻自破。而且，顧念雲那寬厚親善的假麵具也會被狠狠地撕碎。到時候，衛元巳自然也不會再對她另眼相待。
不過一時委屈做戲，卻能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
“姐姐，妹妹不是想坐姐姐的馬車，妹妹隻是……隻是想跟姐姐一起……”顧玉柔越說越小聲，說話間還不停地量著顧念雲，那小心謹慎地模樣，仿佛極為怕她一般。
見狀，眾人越發相信她是被欺負得很了，再聯想起先前的那些傳言，看向顧念雲的眼神也越發的不善了。欺負了人還壞人名聲，這顧家大小姐也真的是夠狠的！
“哼！”
瞥見眾人的眼神，顧念雲自己還未說什麽，衛元巳卻先不滿了起來：“你們那什麽眼神，顧大小姐心地善良，豈是你們這些小人可以隨便汙蔑的？”
衛元巳本是為了維護顧念雲才說的這番話，誰知這話說出來了卻處處透著針對顧玉柔的意思。
雖說衛元巳並怎麽喜歡那種心機過於深沉的女子，但如果這女子是顧念雲的話，那自當另當別論。
且不說顧念雲本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單是那顧家……若能籍此給顧念雲落個好印象，而後順勢抱得美人歸……
“大皇子……你……”顧玉
柔緊咬著下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居然說她是小人？
她是小人，那她那一身毒是誰下的？
她是小人，那她那鎖在箱子底下的包袱誰拿的？
就在方才，就在她看到顧念雲的那一刻，她幾乎已經可以斷定，她的包袱一定是顧念雲偷的！
她怕她穿了那身百鳥朝鳳搶了她風頭，所以故意提前盜了她的衣裳！
“謝大皇子體諒。”顧念雲柔柔地行禮，頓時坐實了顧玉柔汙蔑的罪名。
不就是做戲麽？誰不會！
“大皇子有所不知，我這妹妹素來……平日裏我都盡量讓著她，沒想她卻越發的過分了，真是……唉。”顧念雲說得斷斷續續，最後更是無奈輕歎，活脫脫一個為了庶妹而隱忍頭疼的好姐姐形象。
而衛元巳聽了這話，頓時覺得自己方才的決定是對的。
若是方才沒有挺身而出，豈不是白白了錯過了一個機會，還給她落下不好的印象？
衛元巳溫柔以待，對象卻是顧念雲！
他怎麽可以！
“姐姐，你……你怎麽這麽說人家？”顧玉柔斂了斂神色，再次擺出那副柔弱的委屈模樣，不動聲色地睨了衛元巳一眼，“大皇子也是，人家兩姐妹說著玩的玩笑話，怎的到了你嘴裏就……就算大皇子心儀姐姐，可也別這樣埋汰人家啊。”
大皇子心儀顧家大小姐？
聽到這話，眾人不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身為當事人之一的衛元巳也露出了自得的表情。他確實心儀顧念雲，也不怕別人知道。對他而言，這反而是件好事。
顧念雲已經十六，不但有傾城之貌，更有強大的顧家做後盾，覬覦她的人肯定不少。但若是這事公開了去，那些覬覦者定會因忌憚於他而放棄。如此一來，迎娶之事，自會更加順利。
但，這隻是衛元巳自己的想法。
聽到那心儀二字，未等顧玉柔的話說完，顧念雲便已經沉了臉色：“妹妹！雖說你自小跟著琉姨娘長大，但到底還是我顧府正二八經的小姐，女兒家該有的矜持還是要有，別平白丟了我顧府的臉麵！”
顧念雲一改溫婉，語氣更是前所未有地嚴厲。
仿佛是印證顧念雲的話一般，她的話音才落地，不遠處便立刻傳來一道譏諷的聲音：“一個妓子生的賤婢也敢這般大放厥詞，肆意詆毀當家嫡女，看來這顧府的門風，也不怎麽樣嘛。”
顧府那點事，早就在京城裏傳遍了，甚至顧老爺當初還為這事而被人嘲笑，好在他素來名望不錯，又是心善的，因此人們茶餘飯後說過幾次便也逐漸淡忘了。
但現下卻被顧念雲重新提起，又被這人這麽一笑，那段被人們淡忘的記憶又頓時變得鮮活起來，而他們看向顧玉柔的眼神也跟著變得玩味起來。
“倒是個美人，隻是，你既穿得這麽素，頭上也沒什麽飾品，想必是想走那清雅的路子了？”先前那人再次開口，轉眼，便到了人前。
瞥見來人，眾人不禁倒抽了口冷氣，她怎麽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