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6章 不入老太太的眼



她雖上了年紀,但眼不花耳不聾的,雖距離遠,但洪氏的話,還是聽見了。

隨喜過來掀開了簾子,同貴扶著老太太起了來。

洪氏就帶著春琴進來了。“春琴給老太太請安。”春琴見了杜老太太,乖巧地跪下了。

老太太歪在榻上,披了衣服,看著地下跪著的春琴。洪氏就在旁道:“老太太,親家小姐今兒個來看望秋漪,知道老太太在府裏,便過來請安了。”

老太太聽了,便點頭兒,口裏說道:“起吧。且讓我看看你。”

春琴聽了,也就慢慢抬了頭。老太太見一個明媚俏麗的丫頭,就對著洪氏道:“嗯,也是個好看的姑娘。”

洪氏便在一旁有心開玩笑問:“老太太,白家的這個二姑娘比她姐姐如何?我知道,老太太看人是極準的。”

老太太就拄著拐杖起了來,叫春琴站直了,從上到下又打量了一通,方道:“各有千秋。”

洪氏就笑:“這話怎麽說?”

今日,老太太心情好,也就說道:“這年輕的姑娘,都好比一朵朵的鮮花。秋漪哪,淡雅清新,就好比園子裏池子裏的白蓮。”老太太又問春琴叫什麽名字。

春琴就道:“回老太太,我的名字叫春琴。名氣,是我爹爹起的。”

老太太就笑:“我知秋漪是生在秋天裏的。聽你這名,便知是生在春天裏了。”

春天就笑:“老太太說的是。”

“春琴,這名兒也好聽。”老太太便又對洪氏道:“我看,將她比作春天裏新栽的杏花,倒也適宜。”

“杏花?”洪氏聽了,就有些皺眉。春琴心裏也不大高興。與白蓮相比,杏花自是普通了。因此,洪氏便又道:“老太太,我看白家這二姑娘,俏麗活潑,我看牡丹可比。”

老太太聽了,就看了看洪氏,說道:“牡丹?那可是國色。”

春琴聽了,就小心翼翼道:“承蒙老太太抬愛。我思怔自己相貌普通,言語也粗鄙,用杏花來比我,已經是褻瀆了杏花了。”

老太太聽了,就要笑。因對她道:“你不知道,杏花也自有它的喜人之處。”老太太見了春琴,心裏暗自慶幸,這嫁進來的是秋漪。和春琴相比,自是秋漪和墨染更配。

春琴聽了,心裏也一緩。洪氏就笑:“老太太不知道吧,方才我已經將春琴這丫頭認作了幹女兒了。無它,隻因我見了她,心裏就喜歡。”

“是嗎?你這行動倒是快。”老太太悠悠看了一眼洪氏。因是第一次見秋漪的妹妹,老太太想著怎麽著也該送件東西給她。老太太便囑咐了隨喜,隨喜便取了要事,去了老太太裏頭的廂屋,從屋裏取出一個紫色的檀木盒子。

老太太將盒子送了給春琴,口裏說道:“這盒子裏的,是一隻玉鐲。也是一件有了年代的東西,今兒我且就送給你。你回去後,待我向你母親問好。”

春琴聽了,便恭恭敬敬地跪下,對

老太太道:“這禮太重了,春琴不能收下。”春琴假意推辭。

老太太見了,反不悅了,因道:“你不必和我推辭。我知道,這樣的鐲子,你必然是喜歡的。既喜歡,收下就是了。我上了年紀了,最喜歡你們年輕人行事大大方方兒的。”

春琴一聽,便更加恭敬道:“春琴沒有違拗老太太的意思。”因就收下了。

洪氏就笑:“如此好,如此好。”

老太太便問春琴:“你在家,可曾讀書識字?”

春琴不解老太太的意思,也就揣摩道:“我娘說過了,女子無才便是德。讀書識字那是男人幹的事。我娘說了,女人在家,未嫁從父,嫁人從子,如此也就好了。”

老太太聽了,心裏便大不以為然。老太太的心裏,卻是喜歡姑娘家讀書識字的。秋漪識字,老太太就很喜歡。好歹來人世一回,不過做個睜眼的瞎子,有什麽意思呢?

“嗯。你娘說的也是。”老太太雖不喜,但也沒有徹底地否定她。“不過,你到底也是縣丞的女兒,不會真的一個字兒不識吧?”老太太倒頂真起來了。

春琴就回:“雖不大都書,但字當然還是識得幾個的。不然,如何在家幫著娘記賬?”

老太太就點頭:“這就是了。雖姑娘兒家家不需考什麽功名,但到底那鬥大的字兒,還需識上一籮筐。”

春琴悟出了老太太的意思,趕緊就道:“老太太說的是。如今我在家,也常練習字的。”

老太太便又問:“如此,你的女紅刺繡活計可怎樣?”

春琴聽了,心裏微微緊張。素來,她在家被田氏寵壞了,除了會納鞋底,那些刺繡活計,卻是不咋樣。這好不容易繡了一隻鴛鴦,可細細一瞅,隻像一隻野鴨子。因此,春琴更是小心道:“女紅刺繡本是女孩兒家份內之事,春琴在家自然一日不歇地做。”

老太太聽了,就閉了閉眼,方道:“好了,我和你幹娘還有一點子話要說。你不如先回了你姐姐屋裏吧。”

春琴聽了,就道了聲‘是’,方退下了。

這邊廂,老太太便對洪氏道:“雖不同母,但到底同出一父。和秋漪相比,這白家的二姑娘可要低幾個檔次去。”

洪氏一聽這話,便皺了皺眉,心裏極不讚同。老太太也知道,她剛收了春琴為自己的幹女兒,老太太這樣說,豈不是打她的臉子嗎?“老太太,您是這樣看的?我可是不這樣認為。我看這白家的二姑娘,容貌身段兒隻是比秋漪還要好的。我和她相處了一會子,隻覺她的性子比秋漪還要好的。”

老太太聽了,就淡淡一笑。“到底是我會看人,還是你?”

“老太太,各花入各眼。我就瞅著這丫頭不錯。”

老太太就道:“在一般的姑娘裏頭,她算是好看的一個。但我就是喜歡秋漪。這真正也是說不清楚。”她又對洪氏道:“我不是說難聽的話,且不說墨染,就說青城,這白家的二姑娘

也是配不上的。我這裏且拋開家世錢財,單指這氣韻兒行動上。”

洪氏聽了,心裏更疑惑了。一時就訥訥地。

“美人在骨不在皮。你呀,也活了近四十歲了,還不會瞧人!”老太太瞥了她一眼。

那春琴也就回了落雪軒。秋漪知她得了老太太送的玉鐲,也就道:“既是好東西,你就該好生收著。”

春琴見柳墨染依舊不在屋子裏,忍不住就問:“姐夫呢?”

秋漪就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姨娘屋子後,我就糊塗睡了一覺。”

春琴便站了起來,自作主張道:“那我替你去書房裏瞧瞧。”

秋漪也就點了點頭。春琴就去了後頭的書房,但見書房空無一人。春琴便著意打量起屋內的擺設來。她後退幾步,看著房間裏的一麵落地的琉璃鏡子。不料,因她步子跨得大了,不慎踢翻了腳下的一隻盂盆。盂盆倒在地上,從裏流出一點烏黑顏色的汁水,聞著還有苦澀的藥味。春琴揣測這該是未喝完的湯藥。

她想了想,到底還是捧著盂盆從書房裏出了來。秋漪在榻上見了,不禁吃驚。“好好的,你端著這隻盂盆幹什麽?”因覺墨染粗心,沒有及時將盂盆裏的湯藥倒掉。

春琴就道:“我去了書房,不慎碰到了這隻盂盆,盆裏流了好些湯藥出來。我不如就去外邊洗一洗。”春琴說著,也就走到了簾子邊兒。

秋漪來不及阻攔,自己行動又不便,隻得囑咐道:“你洗了趕緊就送來。若人問起,倒也不必說裏頭有什麽汙穢之物。”

她這樣緊張,倒是弄得春琴生疑了。“一隻盂盆而已,姐姐你囑咐的也太過細心了吧?”

“春琴,你是客人。這樣的事兒委實不好叫你做。但屋內的兩個丫鬟,我都打發著她們去歇息了,一時也找不到人。我是怕你叫人看見,叫人說我怠慢了你。”秋漪隻得胡亂解釋了一番。她想:與其叫丫鬟去倒,還不如春琴。春琴不是這府裏的人,倒了湯藥,也不會對人說。

春琴聽了,就道:“你想的真多。”一徑說,一徑她就出了屋子。巧不巧兒地,春琴剛去了落雪軒外的廊子下,迎麵就碰上了在此經過的劉嬸子。

劉嬸子見了白家的二姑娘手裏捧了個盂盆,心裏好奇,就問:“親家姑娘,你大白天兒的,拿著這個幹什麽?”

春琴就笑:“我幫著姐姐倒盂盆呢。這盂盆裏頭,可是有好些湯藥。”

她提及湯藥二字,那劉嬸子怔了怔,便問:“湯藥?”她說著就上前遞過她的盂盆,打開蓋子瞧了瞧。一看,果然是自己中午送給大少爺喝的那劑湯藥。劉嬸子什麽都明白了。原來大少爺果然一直未喝藥。

她也不點破,隻是對春琴道:“你真是體恤你姐姐。隻是,這樣的事兒,不是下人們該做的麽?偏叫你來?”

春琴也就道:“反正我無事。姐姐的屋子裏頭,一時也找不到丫頭,我就代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