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6章 兄終弟及
話說,柳青城也就上了台階,進了柳墨染的臥房。掀簾一瞧,發現大哥墨染和秋漪正對坐在案頭,各自蹙著眉頭下棋呢。屋裏氣氛靜謐,青城忽覺得自己是不速之客。
墨染聽見了腳步聲,抬頭一看,見進來的是青城,就放了一顆棋子,淡淡笑道:“青城,是你!”
白秋漪見了,便和和他點了點頭。青城看著大哥墨染,一身淺白的袍子,身旁的秋漪同樣是素色的衫子,大哥臉色雖蒼白,但眉宇間還是有隱隱的軒昂之色。秋漪身子窈窕,與他在一處,顯得極配。青城的眸子裏,就有些黯然。
“大哥,大嫂,你們有如此雅興,看來是我來得不巧了!”青城自嘲。
墨染聽了,就搖頭:“你來了,我很高興。”白秋漪見了,就要起身與青城倒茶。
青城就道:“大嫂,不用了。我不過略坐一坐就走的。”青城關心大哥的身體,見他這幾日,能坐臥自如了,心裏真是替他高興。“大哥,你的氣色真不錯。想再過些時日,你便就能痊愈了。”
墨染聽了,也就深深一笑,方對青城道:“借你吉言。我自然也希望身子能快快好起來。”他說這話時,目光就和秋漪迎上,二人四目相對,彼此都打了個突。
青城就道:“大哥,聽我娘說,過幾日姑媽要回來一趟。”
“是嗎?”提起姑媽,墨染的心裏也掠過陣陣的暖意。母親去的早,小時候都是姑媽照拂的他。他的心裏,和姑媽的感情是很深的。表弟王瑞安小他歲餘,小時候他們也常有走動,但自己身子病著,瑞安又忙於照料家裏的生意,這一年一年的,見得才少了。
青城就道:“大哥,你的病好了。我們家裏才算真正有起色呢。”
“青城,這話從何說起?你難道不是柳家的人?”
青城聽了,就歎息了一聲,搖頭說道:“大哥,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嗎?我哪裏是做生意的料?咱們家,最終指望的人還是大哥你!”
“你若學,定然不差的。我常年臥床不起,對家裏的生意更是不知。我看你比我強一些。”這是墨染的肺腑之言。雖然是同父異母的,但他和青城之間的感情當真是好。但自己身子漸愈一事,還是要瞞著青城。他想了想,就道:“你看著我是好了,但我的身子還是一樣地虛弱。我知道你誌在行俠仗義,但家裏的事,還是要問一點才好。”墨染話裏有話。青城既姓柳,就該肩負自己應負的職責。
青城聽了這話,心裏倒疑惑起來了。“大哥,我看你比以前好了不少了呀?要不,再請大夫過來診斷一下?”
“不用。俗話說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再等等。”
兄弟二人就又說了會子話。臨出門前,青城方又對著秋漪道:“大嫂,我走了。明日我再過來看你們。”
墨染也就淡淡對青城笑道:“好。你習武不可太累,究竟過猶不及。”
時辰很快就到了晚上,劉嬸子又托了個盤子,
捧著個湯藥碗,顛顛兒地過來了。“大少爺,您該喝藥了。”秋漪見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對著劉嬸子笑道:“給我就行。”劉嬸子見慣不怪,隻得出去了。
柳墨染從床上起了來,對著秋漪說道:“這藥你還是要倒在葡萄架子下?”秋漪聽了,點點頭。
墨染就搖頭道:“換個地方倒吧。你注意了沒,這些時日,你倒著的湯藥卻是將後院的那棵葡萄樹喂得肥壯。”
秋漪卻不曾注意到這些,聽了墨染這樣說,也就往窗戶後頭瞧。這一瞧,果然如此。秋漪就笑:“墨染,你看得當真細致。不過,也是奇怪了?是藥三分毒,何以這葡萄樹得了這湯藥的澆灌,反而愈發茁壯了呢?”
“這藥八成是毒藥。我看那葡萄樹上結的果子,隻怕也含了毒。”
秋漪聽了,就蹙眉:“大少爺,雖咱們沒有洪氏的藥方子,但要試一試有無毒性,卻也不難。我隻需找一隻耗子過來。”
秋漪在娘家時,田氏和春琴怕耗子,見了有耗子,總是叫秋漪去捉。這一來二去的,秋漪捉耗子的本事就極高。這話說來使人不信,但卻是如此。堂堂縣丞的長女,被繼母和繼沒所迫,竟練就了一身捉耗子的本領。
“不用。你想的這些,從前我早就試過。”墨染緩緩告訴她。
“是麽?那結果怎樣?”
“老管家得了我的囑咐,捉了幾隻耗子試了又試,那些耗子還是活蹦亂跳。”
秋漪一聽,就疑惑問:“那如此說來,這湯藥竟是沒毒了?”
“那也不是。或許這種毒藥耗子也試不出來。若湯藥果然沒毒,那王莊的大夫也不會慌張離開!事情總是有蹊蹺!隻可惜,咱們沒有確實的證據!”
秋漪聽了,就道:“這樣一想,果然令人驚心,洪氏當然不得不防。但從此以後,墨染你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洪氏送藥,隻管繼續倒掉。她縱有些害你,但下不了手,也就無可奈何。”
墨染聽了,就歎:“你這樣想,固然是好。我也想早點揭開她的麵皮,但總要顧惜青城的麵子。何況,老太太還在,我總不能弄得太僵了。”
秋漪聽了,也深深歎息了。“墨染,可是她要害你,你還這樣替她著想?”
墨染就苦笑:“這倒也不是。待以後我得了證據了,我會警告與她。若她再不悔改,還執迷不悟的話,那我會秉公行事的。”
秋漪看著那葡萄樹旁有一口小小的枯井,不禁對墨染道:“我也是笨。隻管將藥倒在那井裏,不就完了?且也還省事!”
“枯井?”墨染聽了,卻又疑惑了。在他印象之中,這後窗欞下,除了一棵葡萄樹外,並無什麽枯井。這是什麽時候鑿的?怎麽他一點兒不知道?
秋漪就詫異:“墨染,你真的不知道?”柳墨染聽了,也就緩緩站起來,往窗子後看了一眼。那口枯井,位置不顯眼,平日被葡萄樹遮著,不細看卻也看不出什麽來。他微微皺了皺眉,想了一想,方道:
“或許一直就有,我沒有注意吧!”
秋漪說著,就對著墨染笑了一笑,方端著藥碗,就要從屋裏出去。正轉身間,就見小穗兒莽撞地就進來了,差點將秋漪撞了個滿懷。
秋漪勉強站穩,手裏的湯藥隻差點沒濺飛出去。她定了定,笑問:“小穗兒,你這麽急幹什麽?”
小穗兒站直了身子,對著墨染和秋漪就行了禮。她的眼睛一直盯著秋漪手裏的藥碗:“大少奶奶,我不是有意的!不如,我來喂大少爺喝藥吧!”小穗兒說著,就要接過秋漪手裏的碗。
秋漪趕忙挪過,依舊笑著對她道:“不用,你出去吧。有什麽事,我叫你就是。”
小穗兒聽了,就複雜地看著秋漪。她艱難地說道:“大少奶奶,還是我來吧!”秋漪納悶了,平常小穗兒不是這樣的。她這番執拗是為哪般?
“不。小穗兒,你聽我的。”秋漪當然不能讓小穗兒喂墨染喝藥。她將碗放在桌上,拉過小穗兒的手,直直地將她攔在門外去。小穗兒也就聽話地出了去。“大少奶奶,我就是看你太累了,想幫幫你!”
秋漪就道:“我知道,你隻管去洗澡吧。我若忙得不周全了,自然會叫你!”秋漪說著,趕緊就進了屋子。小穗兒立在門外,看著大少奶奶將門闔上,心裏也犯起了嘀咕。莫非,大少爺這段時間,真的沒有喝藥?
小穗兒托著下巴,坐在台階上,心裏愁思起來。她知道,剛才自己太過唐突了!她真的怕大少奶奶看出什麽不妥來!
秋漪剛進屋裏,墨染就製止道:“秋漪,你現在不能倒藥。”秋漪不解其意,隻是叫她不要發出聲。果然,又過了片刻,秋漪見窗欞下又閃過小穗兒的影子。待一盞茶的工夫過後,小穗兒方才走了。
秋漪默了一會,方對墨染道:“小穗兒是故意闖進來的麽?”
墨染點頭。“不錯。”
“小穗兒——她——大概不會吧?我看她天真無邪,做事也勤快——”秋漪口裏雖說著,心裏卻是不那麽確定了。
墨染就道:“她的用意很簡單,就是想看看我到底喝沒喝藥。但她哪裏有這樣的心思,一定是有人背後指使了她。”
秋漪就在椅子上坐下,沉思片刻,緩緩道:“難道是洪氏嗎?”方才,她就看出了小穗兒的不對勁了。小穗兒是個乖巧的人,她囑咐什麽,她聽什麽,決計不會拗著她的話來。
墨染就道:“到底也沒證據,一切不過是猜測。但從此以後,當著小穗子的麵,你我都要小心。”
秋漪就歎了口氣,說道:“我寧願相信她是有苦衷。”
墨染看出她有點頹喪了,反而笑著說道:“這庭院深深,卻是不知深幾許!你若煩了,我便將你送出去!這本來,就不幹你的事!”
秋漪聽了,心就有些疼,同時也有點生氣。都過了一個月了,雖無夫妻之實,但她實實在在是將墨染當作一位可信的朋友看待的!他不知道他這樣說,很顯生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