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後宮美女知多少



拂曉前,半睡半醒的燕燕忽然清醒。

坐起身來,看到滴著燭淚的紅燭已經燃去大半,陪了她大半夜的白玉和石蘭,趴在木榻上睡得正熟。

想起發病的耶律賢,她輕輕下床,將衾被蓋在她們身上,悄悄走出房門。

天還沒亮,屋簷下的燈籠發出昏黃的燈光,照著這寂靜的庭院。她本以為會一出門就看到昨夜阻止她去看耶律賢的侍衛,沒想到門外沒人,走廊上也十分安靜,四周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望著天邊的啟明星,她猜測著如此安靜的原因。

難道是耶律賢的病情加重,所有人都去照顧他,顧不上這裏了?還是為了避免再受她的刺激,他們把耶律賢轉到了其它宮殿,因此護衛們也都跟了過去,這裏才會連一個人都看不到?

想到他病情惡化,她心裏深感不安,這次他的病,完全是因為她的原因,這很讓她不安。雖然不願嫁給他,但她並不希望他生病,更不希望他出事。

她想去看他,隻有親眼看到他,確定他安好無事,她的這份罪惡感才能消除。

可是,她要如何見到他呢?四周連個問話的人都沒有,而她極不熟悉這座皇宮,也猜不出來他會在哪裏?

站在台階上,她掃過四周的走廊,再注視著黑影幢幢的庭院,和前方懸掛著燈籠的建築,清澈的眸光一閃,抬腳就跨出走廊,穿過庭院,往前麵亮燈的穿堂走去,心想,隻要自己出現,說不定就能把人引出來。

果真,當她踏入庭院對麵的穿堂時,她麵前鬼魅般地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天還沒亮,皇後要去哪裏?”

耶律煌的聲音在寂靜的穿堂內顯得格外空洞。

因為光線暗,他正好背對著燈籠,燕燕隻看到他的身形,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而他卻相反,能清楚地看到她,因此她鎮定地說:”我想見皇帝陛下。”

“皇上病了。”他簡單地說。

“正因為他病了,所以我要見他。”她的要求也不複雜。

耶律煌沒說話,似乎在考慮。

她問:”皇上現在怎樣?”

“已經醒了,但還很虛弱。”

“我要見他!”

“皇上的病不能受刺激。”他冷漠地說。

“我不會刺激他。”燕燕仰起了頭,很討厭他這種冷冰冰的態度。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身體側開,”皇後隨臣屬來!”

燕燕以為他會帶她去見耶律賢,不料在穿堂口,他站住,指著左邊一幢亮著星星點點火光的房屋,”那兒是華龍帳,陛下正在那裏休息,皇後自己過去吧,恕臣屬還有公務,不再奉陪。”

說完,他轉身返回穿堂。

看著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燕燕皺了皺眉頭。

這個在初次見麵時,就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腹心部隊使,顯然對她有很大的敵意。那究竟是為什麽?

她過去從不認識他,也沒有得罪過他,那麽,他的這份敵意難道是出於對耶律賢的忠心?是因為她在新婚之夜害耶律賢病倒?

這,是她唯一想出來的理由。而對此,她既無力改變,也不想對他解釋。

歎了口氣,她繼續往那座宮殿走去。

拂曉前是最黑暗,也最令人犯困的時候,穿過無人的小徑,她踏上了青石鋪就的石階。既然耶律賢在這裏,附近就一定有鐵衛守夜,隻不過他們此刻就像耶律煌一樣,隱身在暗處,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現身。

永興宮是世宗皇帝為甄皇後所建,因此房屋庭院都具有漢族風格。走進大殿,見上有餘火的爐子邊,兩個男人背靠著背在打盹。

從爐邊擺設的器物和他們的打扮看,應該是侍候皇上的湯藥小第。

沒有驚擾他們,她朝房門敞開的西廂房走去。

走到門口,她往裏瞧。屋內沒點燈,但就著大殿的燈籠,她隱約看到有人躺在床上,正呼呼酣睡著。從那渾濁的鼾聲,她判斷不是耶律賢。

悄悄退出,她再走向右邊的廂房。

這屋裏點了一盞燈,因此她一眼看出床上睡著燕奴和琴花,床腳睡著她們各自的侍女伴婦。

見到她們,她略感安心。

既然耶律賢的寢殿小底和侍女們能夠如此安然大睡,說明他的病情已經沒大礙。當然,能讓她們聚在這裏徹夜守候,也說明他的病的確不輕。

悄悄退出房間,拉上門,她繼續往殿內深處去尋。嗅這空氣中濃濃的藥味,看到這些神情疲憊、和衣而眠的人,她更想見到他,親自確定他的病況。

在一道門楣上掛著燈的房門時,她看到了鳶兒既不是躺著,也不是坐著,而是半跪半臥地側著臉趴在一個馬鞍上,而她身後,她的侍女則歪著身子靠牆而坐,兩人正呼呼大睡。

看著鳶兒嘴邊亮亮的口水,她莞爾一笑:這女人連睡覺也是這麽孩子氣。

小心地繞過她們,她推開懸著燈的房門,輕輕地走了進去。

這屋子很大,四周垂簾懸錦,陳設華麗,雖然有燈,但不夠亮。

站在屋內等眼睛適應後,她看清前方錦簾隔開的內間散發出比較明亮的燈光,因此估計那就是耶律賢休息的地方。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剛想揭簾,就聽到裏麵傳來耶律賢虛弱的聲音:“回房去睡吧,朕沒事了。”

“怎麽沒事?陛下的手腳還很僵硬,不揉開怎麽行?”回話的是個女人。

惜瑤!燕燕認得那個聲音,隻不過此刻不帶寒氣,充滿關切。

“你已經揉了大半宿,換她們進來吧。”耶律賢語氣雖硬,但帶著憐惜。

“她們誰會這個?不是下手太重,就是毫無力氣。”惜瑤回應道,又歎了口氣,說:“陛下若垂憐奴婢,就別再為一些小事焦慮煩惱,免得犯病自個兒受罪吃苦,奴婢們看了也心疼!”

站在門簾外的燕燕暗自吃驚,惜瑤跟耶律賢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像宮女對主人,更像妻子對丈夫。

原來,她真的是他的枕邊人!

想到不久前自己竟被他聲稱的“唯一”感動,燕燕涼涼一笑。

正想退出,屋裏的對話拉住了她的腳步。

“行了,朕困了,你也去睡吧。”耶律賢說,似乎用了些力氣。

“皇上睡吧,奴婢陪陛下睡。”惜瑤說得自信而自然。

燕燕的心“忽”地翻了個筋鬥。

床榻傳來響聲,隨即是惜瑤的驚呼:“陛下要去哪兒?”

“你要睡在這裏,朕自然要找皇後去!”耶律賢的聲音有點喘,也很弱。

燕燕的心,再翻了一下,卻帶著一絲絲喜悅,是因為他沒有忘記她的存在?還是因為他對惜瑤的拒絕?她說不清楚,卻聽到惜瑤委屈又憤怒的聲音:

“奴婢對陛下全心全意,陛下為何不能對奴婢好點?為何隻有發病時,才想到奴婢?奴婢把陛下放在心尖上,卻抵不過把陛下的尊嚴踩在腳下的皇後!”

“住嘴!”耶律賢似乎氣壞了,可身體畢竟不行,吼了一聲便弱了氣勢。

“陛下恕罪……”惜瑤驚慌的聲音蓋住了他的低咒。

原來自己真誤會了他。燕燕慚愧地想著撩起帷幔,本打算進去替換惜瑤,卻看到耶律賢平躺在床上,惜瑤背對著她坐在床榻上,身子擋住了他的頭部,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隻看到惜瑤正用雙手按摩著他的胸口。

耶律賢推開她的手,她又按摩他的胳膊。

“你走吧,朕也累了!”這次,耶律賢的聲音有點含混不清。

“累了就睡吧。”惜瑤在他身邊躺下,柔聲說:“陛下,奴婢再不也敢亂說話了,就讓奴婢像以前那樣陪著你吧!”說著,緊緊抱住了他。

耶律賢發出像是抗議,又像不滿的呢喃,但並沒有再堅持要她離開。

燕燕站在帷幕前,看著眼前的一幕,仿佛空口吃下了一塊生薑,喉嚨刺痛,目灼血湧,身上冷一陣、熱一陣地出汗。

由於惜瑤躺下,不再阻擋在她與耶律賢之間,因此她看清楚了耶律賢的摸樣。此刻的他麵色蒼白,雙目緊閉,半張著嘴呼吸有點急促,整個人與幾個時辰那個擁著她傾訴愛意的他相比,顯得憔悴和虛弱……

忽然,他的頭向她的方向轉來。

估計是他感覺到了什麽,不想讓他發現自己,她迅速放下帷幔退開。帷幔落下的瞬間,她恍惚看到了他張開的眼睛。

她不想去確認,在這種情況下與他見麵,實在太尷尬。

悄然退出房間,她迅即離開了華龍帳,但並未返回寢宮,因為她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這座宮苑房連著房,殿通著殿,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胡亂尋找中,她看到數月前闖宮見耶律賢時去過的亭子,依然是宮燈高懸,卻沒了清茶雅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