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冤冤相報



穀間那片空地,被萬箭圍攻,每支矢尖都塗了劇毒。

被罰跪在此的諸人哪想飛來橫禍,無措中許多人中箭,一盞茶的時間便命喪黃泉了。

人們亂作一團,逃竄慘叫。

這近似被集體屠殺的情形,慘不忍睹。

潮風、休縈的本事稍勝一籌,再加之運氣左右,躲開飛箭,瘋了一般的逃亡,迎麵望見楚燃竹。

“潮風、休縈——!”

三人會合,楚燃竹道:“我去救其他人,你們快走!”

“別去送死!”被休縈一把拽住。

楚燃竹道:“不能見死不救!”

潮風也拽住他,喘道:“大家……能跑的都跑了,還在那的就是被射了的,你就算去……他們也中毒了……”

“潮風說得極是,你千萬別去,快走啊!”休縈說著就聯合潮風一起扯他。

楚燃竹是那樣不甘心,前方,層層樹林所遮擋的慘象似乎都能在他眼前浮現,那般慘絕人寰痛心疾首!可是他不能過去,無法為含恨掙紮的同門提供心理安慰,一丁點都無法了!

全身僵硬著,一種割斷喉嚨的痛楚從腳底直升上來,全身沒有一處不在劇烈的疼著。

——“哪裏走——?!”

這聲音響起的同時,不知哪裏來了一群人,將三人包圍了。

這是天泱殿弟子,各個神似羅刹,陶醉於報仇和血腥的殺戮。

然後,一個男子從穿戴一致的弟子間粉墨登場。

“三位,許久不見了,可還記得在下?”

這悠長隨意的語調,神定氣閑,還和著一股輕蔑之意,傳入三人耳中。

潮風指著他就罵:“是你,疆塬!好你個懦夫哇,我們殺去天泱殿你躲在暗處不敢出來,現在來趁人之危以多欺少啊!!”

“大少主這話,恕在下諱莫如深了。”疆塬邪邪笑道:“你等犯我天泱殿時,疆塬沒能在場粉碎陰謀。現在該我們回報青冥穀了,疆塬自是要身先士卒,這也是,此一時彼一時。”

“你個偽君子!”休縈亦破口大罵:“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其實豬狗不如,死了沒人埋,無常鬼都扇你耳光!”

“嗬嗬,”疆塬任憑兩人詆毀也巋然不動,“你們就省點力氣吧,待會還要長途跋涉過奈何橋呢。”

此話勝似一輪重棒,狠擊著三人的後腦勺。

淋漓的汗水鋪滿潮風和休縈的額頭。

楚燃竹冷道:“疆塬先生,不要肆意妄為!”

“哦?看來在下的意思,諸位還不甚明白。”字字都如冰窟裏鑿出來的,萬般凍人:“此次在下奉殿主之命來將你們幾人帶回,至於是活是死嘛,就看你們自己選擇了。”

休縈道:“我們就跟他們回天泱殿再大鬧一場!”

“你勿中招。”楚燃竹道:“若我三人真受製於天泱殿,必會被他們當做與義父談判的籌碼,攫取青冥穀利益。”

疆塬笑道:“二少主的腦袋果然不笨,隻可惜你三人現在已是困獸猶鬥罷了,不過嘛,這份膽識疆塬還是欽佩的。”

“你少扯淡了!”潮風罵道。

疆塬瞥他一眼,“哼,口舌之能,權當你們的心理安慰吧。好了,你們是乖乖跟我走呢還是橫死在我麵前。我數到三!”

“不必數了——!”

楚燃竹霍然傲立展劍。

“我等絕不投降,若想誅殺我等,那你就試試——

!!”

盡管這語調萬分堅硬有力,疆塬卻不當回事,散漫道:“在下可是給過你們機會了,既然不要,就別怪在下薄情!眾人聽令,都給我上!!”

圍攻者們立即開攻。

先是萬箭齊發,毒箭支支奪命,三人持械,奮力掃落。

箭陣剛落,又有幾十人操著兵刃嘶喊著攻上。

潮風本已很疲憊,揮著羅刹寶刀,愈加的力不從心。

休縈用弓,素來不擅近戰,現在被敵人圍攻,隻得勉強招架,左右躲閃。

“疆塬,你等休想如願以償!”

楚燃竹陡然大吼,下一刻一陣強大的力量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以風卷殘雲之勢,竟將包圍者們全數彈開十幾米遠!

眾人大驚。

休縈喜道:“二少主我就知道你定要一鳴驚人!”

疆塬卻開口說:“沒想到您如此深藏不露,真不愧是青冥穀的少主大人,隻可惜啊,不是穀主親生的。”

楚燃竹倏地被激怒了:“你方才說甚——?!”

“在下是說,像二少主這樣的能人,縱使再有文韜武略,也不過是個連身世都不知道的野種。”

霎時楚燃竹的滔天怒火全被挑起,他瞪著疆塬,恨不能食其肉啃其骨,飲其血抽其筋。

疆塬還在火上澆油:“二少主何必大動肝火,既然是野種,也不必在我等正統之人麵前耀武揚威。”

“疆……塬——!!”

低沉的聲音,含著無與倫比的怒火,瞬間就頂穿楚燃竹的軀殼,然後便如江河**般無法遏製。

“我殺了你——!!!!!”

這聲咆哮掩蓋了青冥穀的所有聲音,同時楚燃竹體內迸發出一片幽綠的碎光,瞬間燃遍他的全身,將他包裹在其中。

也是在這一刻,楚燃竹身體裏的什麽東西將他的意識焚燒殆盡,他丟失了自我,完完全全墮為殺戮的惡魔。

走火入魔。

可怕的殺氣張牙舞爪的壓迫每個人的心髒。

包圍者們簌簌發抖,就連潮風和休縈都不禁退遠。

“喂,楚燃竹?”潮風試著喚了聲。

楚燃竹卻聽不見分毫,現在他的思維裏隻有瘋狂的殺意和無邊的憤怒,除了這些,再沒有別的了。

楚燃竹突然發起攻勢。

幽冥劍激蕩起陣陣火花,其速度如流星飛雨般,完全剝奪了眾人的反應力。更可怕的是環繞楚燃竹的那一身幽綠的碎光,就像是一片瘋狂生長的竹林,但凡觸到碎光的人,全一瞬間被溶解成灰燼飛了滿天!

慘叫聲隨即充斥了整個穀地。

休縈看得渾身發冷,自我安慰道:“看來我們能撿回條命……了吧。”

怎料楚燃竹揮劍朝她劈來,休縈差點嚇破膽,趕緊推了個天泱殿門人擋死。她竄到潮風身邊問:“他怎麽敵我不分?!”

潮風發抖道:“我們先躲起來,快點!”

兩人趁亂溜開躲到一棵樹後。

眼前的戰鬥眼花繚亂。

不,應該說完全是單方麵的殺戮。

天泱殿之眾就如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被幽冥劍砍殺,被碎光熔成渣滓。

斷了的胳膊和腿一根根被甩落在地,人頭被挑得滿空亂飛,四濺的鮮血噴在每張臉上。

不出須臾,滿地七零八落的人頭、肢體、肉塊……能留全屍的都是幸運之人。

現在

站著的人就隻剩疆塬了。

他卻毫無懼意,反倒神定氣閑的笑道:“看來,埋在你體內的‘那東西’,果然厲害呢,”

然後,疆塬將手中的白玉圭向上一甩。

白玉圭在半空中懸住,霍然變得與人一般大小。疆塬跳上白玉圭,乘著它飛速逃走。

楚燃竹立刻窮追不舍。

這一條玉圭,一團綠光,在空中疾駛而去。

潮風和休縈這才戰戰兢兢出來。

休縈道:“怎麽辦啊,楚燃竹瘋了!”

潮風強忍下恐懼心,吩咐道:“疆塬定回天泱殿去了!你速去告知爹,讓他派人跟去!”

“那你呢?”

“我……雖然怕的很,但真放心不下那小子,我先去了,你動作快啊!”

潮風說完拔腿就跑,牽了匹快馬狠狠揚鞭。

而此時,遠在荊楚地界的蘭薰,還完全不知道青冥穀遭變。相反,她還碰見落攸一個人在路旁的茶亭喝涼茶,於是打了招呼,坐入落攸的桌旁。

“落攸,我由昔何口中得知你獨自行動了,這便尋來。”

落攸瞥了蘭薰一眼,“有何貴幹!若是打招呼,剛才已經打過了!若是拉家常,抱歉沒時間也沒心情!”

不難看出落攸此刻心情很不佳。

蘭薰笑道:“怎麽了,該不是受不了昔何那位謙謙君子了?”

麵對蘭薰的一語中的,落攸也就招了:“沒錯,我是受不了了!那就各幹各的,這也沒什麽不好!”

——原來,從幾天前開始到今日中午為止,落攸同昔何從東海岸向西走,一路經過幾十個市鎮。

兩人向當地居民詢問人間最近是否有異狀發生。

落攸向來雷厲風行,麵對那些南腔北調又表達能力不佳的城民們,幾乎無一絲耐性。

才問了幾人她就抱怨:“一群庸人,鼠目寸光!昔何,我們換地方!”

昔何卻道:“既是在野訪查,自當言陳止行向市井中人靠攏,方才有所收獲。”

然後便見昔何文質彬彬萬分客氣的詢問鄉民,間或將此地的方言習語現學現賣,其耐性之強大,無與倫比。

落攸左看右看,就是一個詞——不順眼。

她似嘲非嘲道:“昔何心思之深,今日可真讓我大飽眼福,應該沒事偷摸學個幾招。”

昔何卻謙虛的回敬:“讓星君見笑了,在下武藝不精,身無長物,平日裏就已自慚形穢,若再不悉習些旁門左道,恐在天界無立足之地。”

於是落攸就糊裏糊塗的感到自己的肺被他氣炸了。

可蘭薰一路聽下來,並不覺得昔何哪裏不妥。

“我說落攸你是不是太吹毛求疵了,昔何為人如沐春風,辦事穩中求勝,在天界更是為眾天友稱道,怎麽落攸平白無故就耿耿於懷的。”

落攸無奈道:“怕是我和他上輩子有仇吧!”吞了口茶,再開口時,語氣變得公事公辦:“行了,你沒事就回吧,我繼續了。”

她招來小二哥付了賬,便操起桌上的比翼雙劍起身。

蘭薰探出袖子追問:“落攸欲意何往?”

“再往西邊探探,告辭!”

望著落攸那道背影,塵囂之中,灑脫挺拔的就如出鞘的比翼雙劍,縱然女兒之身,依然頂天立地。

——“北辰大人,北辰大人,青冥穀出事了!”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