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禍從口出
青冥穀,楚燃竹屋內。
潤玉坐在他的床上,雙目無神。
楚燃竹端來熱茶,吹了吹,遞給潤玉,幫她用一隻右手顫顫抖抖的握住杯子,送到嘴邊。
“潤玉小姐,方才讓你受驚了,見諒。”
潤玉含著淚啜飲,偷偷的用餘光瞄他。
這個如鋒芒般令人不敢親近的年輕人,亦有溫柔的一麵,否則他不會給她喝血。
這刻,潤玉多想撲到他懷裏,狠狠的哭喊,發泄自己的怨艾,換取這個人愧疚的懷抱,甚至,讓他不得不將自己放在心上,守護自己。
可是,沒有什麽意義了吧。
殘廢的事實,硬生生將她十六年鑄造的個性折斷了。
心下好空,隻有熱茶送入一點點的溫暖。
房外的疆塬,靠著棵樹,懷揣白玉圭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欠,明明剛才多麽效忠於潤玉,眼下卻仿佛事不關己似的。
隻有潮風焦急的踱來踱去,“完了完了,我闖大禍了,還好爹又出去,千萬別傳到他耳朵裏……”
突然,潤玉站起身來。
“送我回家。”
楚燃竹稍詫:“小姐說什麽?”
“我要回家!”潤玉厲道。
楚燃竹內疚的無以言表,一時噎住。
潤玉將茶杯置在桌上,站起身就向外走,“疆塬呢?我要回天泱殿!”用右手推開門。
疆塬迎了上來,“小姐,我在這兒呢。”
“我們回去吧。”
“遵命。”疆塬隨在潤玉身旁,離開。
楚燃竹在門楣下望著兩道身影,心裏起起落落上上下下,終究隻能以一聲清歎收場,餘音苦楚。
潮風摸著後腦勺,抱歉道:“這簍子……是我捅的吧?”
楚燃竹無言。
潮風歎氣道:“沒想到那一刀下去竟把她的胳膊砍斷了,我要早知道這樣打死我也——唉——!”真是追悔莫及。
“已逝之事,再思無用,不如想想之後該如何。
”
該如何……潮風稍微深思,胸膛卻被突如其來的怒火填的滿滿*,“先是什麽玉佩,又莫名其妙牽扯到雪葵了,事情怎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楚燃竹未語,孑然從他身邊走過。
潮風扭頭愣道:“你幹什麽去?!”
“去看看。”
正巧這時休縈氣鼓鼓的找來了,接話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剛才還替她擋箭弄得跟自己人一樣,還沒看夠!”
潮風聽她比自己還出言不遜,便道:“休縈,你少說兩句不行啊。”
“我說得哪句不對?”休縈振振有詞。
她身後還跟著函勿,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看來他定是想阻止休縈向楚燃竹討說法,卻敗給了休縈。
楚燃竹冷道:“你若強詞奪理,隨你了。”
休縈頓時大瞪起雙眼,嘟起嘴來。
楚燃竹現下哪有心情與人爭吵,無視休縈,向方才潤玉和疆塬離開的方向行去。
休縈不滿的很,又自鳴得意道:“二少主別跟去看啦!發生了什麽我告訴你好了!”
“——!”楚燃竹心尖一寒。
休縈炫耀道:“你不讓我殺人,我就不殺,但絕不便宜他們。所以呢,剛剛在大小姐和她跟班的身上偷偷灑了招蟲粉,看他們晚上不是被叮死就是癢死撓死!”
潮風大驚:“你你你!長沒長腦袋?!好不容易把他們整走了,你還弄巧成拙,想引火燒身啊?!”
“那才好呢!”休縈的心態當真是非常的樂觀,“我就想把他們殺光,全來最好!”
“你你你——!”潮風氣得腮幫子都擰了,“你還顧不顧青冥的穀安危了!簡直氣死人!去——去把《道德經》抄兩百遍,後天交給我!”
“你說啥?我才不抄!再說兩百遍?後天?鬼才抄得完!”
“對啊,就給你這沒腦子的混蛋鬼去抄!”
休縈差點沒拔箭把潮風射開花,卻聽楚燃竹亦冷道:“自去抄書,莫再心存僥幸。”
“好哇,你們分明仗勢欺人!”轉身揪住函勿的手腕,“函勿,你怎不幫我說話!”
函勿帶著無奈的臉譜道:“你已闖下如此大禍,恕我愛莫能助,你好自為之。”
“啊——!?”休縈拖長音的抱怨和發泄,入不了兩位少主無動於衷的耳。
楚燃竹冷然離去,潮風衝休縈“哼”了聲,也自歸自處了。
“抄……抄兩百遍……後天交……”
休縈回到房間後,從落滿灰的書架上找出《道德經》,隨手翻了幾下。
裏麵密密麻麻的都是黑字,頁數甚多,看得休縈七竅生煙,啪啪將書砸到地上。
“該死的李耳,沒事寫什麽《道德經》?!”
摔書不解恨,還狠踩了幾下,又忿然低吼:“潮風,楚燃竹!兩個不講理的!合著我幫青冥穀出氣還成了大逆不道?!”
一想到楚燃竹那冷的比冬天更凍人的責罰,以及潮風那熱的比炎夏還炙烤的憤怒,休縈就氣不打一處出。可人家都是少主,她的申辯起個鬼用?!
兩百遍……
後天……
——就是挑燈夜戰兩宿不眠折斷手腕也抄不完吧!
怎麽辦怎麽辦啊?!
休縈就如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
霍然心生一念——溜走!
……對啊,先去外麵避避風頭,過了三五月的再回來。
轉念一想……是不是該和函勿說一聲。
……還是得了!他肯定會把她賣了!函勿不是向來和那兩個可惡的少主一個鼻孔出氣嗎?!
休縈鐵下心來。
望向窗外,夜色已籠罩了整個穀地,今夜無月,真是天助啊!
休縈趕緊收拾好行裝,趁著一片漆黑,悄然從山間小道遁出青冥穀……
她想得簡單,以為一走了之,卻未曾預見青冥穀與天泱殿之間越來越深的禍根。
她更料想不到,自己這次的出走,會演變成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