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飲血
楚燃竹眼中的這位少女,約二八年華,柳腰削肩,纖軀妖嬈,發若烏檀,肌如冰雪。頭戴牡丹金玉,耳掛一對明月琪,薄唇如櫻微有上翹。
她剛梳妝打扮好,準備出席宴會的,此刻穿著一身華麗嬌嬈的金黃衣裙。尚還未踏出屋子,便已將無限風情灑滿了天泱殿。就連楚燃竹這個不會輕易動容之人,撞她一眼,都不由心悸一下。
少女直直瞅著這未曾謀麵的人,宛如北夜的蒼莽,卻又是一枚有力的烙印,讓她竟頗覺一見如故。愣了半天,才嗔道:“哪裏來的賊人,擅闖我閨房,無禮——!”
楚燃竹施禮道:“小姐誤會,在下楚燃竹,乃七十二福地之青冥穀門下弟子,位居二少主之位。”
“青冥穀?”少女勾起唇角不屑道:“哦——我知道了,不就是今日爹請得客人麽?還以為各個是正人君子,沒想到連點基本禮數都不懂!”嬌縱的聲音,被她一說,更是一副平白無故就居功自傲的模樣,似乎將他人踩在腳下理所應當。
楚燃竹道:“小姐多有誤會,在下適才不慎撞了你仆役的酒壇,致使酒水灑出,故向小姐說明,恐錯怪了仆役。”
“哼,說得一套一套的!”又嗔道:“小六,他說得可是真的!?”
“是、是的……”
“你怎麽不知道小心?!”
“我——小、小的……”小六語無倫次,駭然跪地央道:“小的罪該萬死!請小姐息怒哇!”
“哼,這月的月錢減半——!”
這一通告對小六而言,不啻於家人命亡的噩耗。他雙眼帶著道道血絲,惶恐的看向大小姐,嘴巴不斷顫抖,像個孤魂野鬼般任人欺淩還不了手。
楚燃竹看不過去了,“小姐明鑒,責任在我,不在他。”
“本小姐愛怎樣就怎樣,哪輪到你這外人說話?!”
“在下隻是實言相告,還望小姐法外開恩!”
楚燃竹這句說的是中氣十足,雖然語氣不厲害,卻還是將少女當場怔住了。
她是太祀的掌上明珠,十六年來眾人無不對她百依百順,從來沒有誰敢
與她較汁半句。今天這一個外人,居然敢到她頭上動土!
“你……!我教訓我的仆人幹你什麽事?!”
“天下萬事逃不過一個‘理’字,小姐若要服眾,又豈能恣意妄為。”
“你——!”少女氣得踱起腳來,卻外強中幹的不知所措,終究做了讓步:“那、那就月錢扣三分之一,總行了吧!”
小六央道:“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少一分錢家人都要餓肚子,小姐開恩啊!”
少女氣得全身都要炸了。
“你們——可恨——!!!”怒發衝冠的大叫了一聲,蓋過屋外的所有聲音。
可大喜大悲容易壞了身子,隻見少女突然喉嚨一哽,胸腔突起,兩眼如將死一般霍然瞪得懾人。
下一刻,少女就撲在地上哮喘不止。
“鹽……快……!鹽……水……!!”
“大小姐!”楚燃竹心髒一頓,忙俯身跪下,扶起她的上身,“大小姐怎麽了?!”
小六道:“少俠,那個……我家小姐天生離不開鹽水,隔幾天不喝就、就這樣了。”
“那你愣著作甚!快去找來!”
小六幹瘦的身子一抖,才曉得放下酒壇,跌跌撞撞的奔到桌畔,從一個器皿中舀出鹽灑在杯中,又拿起水壺,抖抖的倒水。
——是空的!
“少、少俠!沒水了……”
楚燃竹吼道:“用酒!”
“不、不行啊!”小六猛搖起腦袋來,“潤玉小姐發病時不能沾酒,使不得、使不得!”
“鹽……水……快……!”少女的頭靠著楚燃竹的胸膛,發髻弄得亂蓬蓬的,她用盡吃奶的力氣掐著楚燃竹的手臂,粗喘回蕩在周圍,聽著驚心動魄。
楚燃竹的心已懸到半天高處了。
“少俠……!!”小六急得語帶哭腔。
倏地一個念頭擊上楚燃竹的心思。
他轉臉衝小六施令:“將鹽取來!”趁著小六取鹽這間隙,楚燃竹騰出隻手,自腰間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刀,咬緊牙關劃破另一隻胳膊。
鮮血湧出
。
小六持著鹽過來,嚇了一跳。
楚燃竹道:“把鹽灑在傷口上!”
“啊……?”小六愣了。
“快——!!”楚燃竹一手禁錮著少女,將淌血的胳膊抬到小六麵前。
小六笨手笨腳的,終於狠心抓了把鹽撒上。
這一瞬間痛得仿佛全身被萬隻螞蟻啃噬,楚燃竹狠狠皺眉,又立即把胳膊送到少女臉前。
“大小姐,屋中無水,委屈你……飲血代之。”
話未說完,少女便如饑餓的狼一般攥住他的手臂,用力吮吸鮮血。腥味擴散開來,血由她的嘴角溢下,一滴一滴,氤氳了金燦燦的地毯。
楚燃竹默默的忍受傷口的劇痛,那鹽,每一粒都是一把尖刀。
少女不停的喝血。
小六看得心驚肉跳。
過了良久,楚燃竹感到體內被抽空了一半似的,頭腦眩暈。本想說“小姐不可再飲”,可見她全無滿足之意,隻得繼續硬撐。
小六看出不妥,鬥膽道:“潤玉小姐,這位少俠要撐不住了!”
可少女聽不見,邊喝還邊囁嚅著:“鹽!加鹽……!”
楚燃竹勉強道:“撒鹽……”
小六猶豫了須臾,隻得又違心的撒上一把。
“小姐,真的不能再喝啦!”
屢次勸說,也入不了少女無動於衷的耳。
無奈的白色漸漸染了楚燃竹的唇,殘忍的黑色漸漸氤氳了視野,如浸染宣紙的墨跡愈加擴散,最後,整個眼前——黑了。
楚燃竹失了意識,側倒在地。
少女這才察覺到周圍的一切,她抬臉一看,大吃一驚:“這!小六,這怎麽辦啊?!”
“小的、小的……這……”
“你想個法啊!!”
少女尖聲吼道,又狠狠晃起楚燃竹來。
“喂喂!你醒醒啊,不會死了吧?!”
沒有回音。
“糟了,這可如何是好!”
少女就如熱鍋上的螞蟻。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