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箜篌簡詩
花弄影嬌道:“昔何哥哥,聽了你的曲子,我隻感人間似比天上更有滋有味。”
“人間本就是多姿多彩之地。”昔何一邊劃撥素弦,一邊娓娓道來:“其實,天上為淨,以為極樂世界,因為無欲;人間為塵,所謂大千世界,因為有求。是人都想升天,奉蒼穹為天堂;是神都想降凡,視人間為樂土。”
“是啊,我侍候那些神花仙草幾百年了,真是百無聊賴。還是人類好,活不了這麽久,也不必心煩。”
“我倒以為,這與壽命無關。”昔何由衷道:“人生在世,不論活得長久還是短暫,隻要能尋到一人,陪你共同看這錦繡天地,便是足矣。”
聞言,花弄影紅著臉,壯起膽子問:“那……昔何哥哥說得那個人……是誰啊?”
昔何看向她,那若星潭似的目光,更令花弄影情迷意亂,而耳畔的音樂,也在時間的罅隙中化為甜蜜的溫柔。
“傻影兒,你以為還會有誰?之後千年萬載可與你相守,我已覺幸甚。”
昔何這句,就如賜了花弄影重生一樣,令她頃刻間將幾百年的枯燥乏味全拋諸腦後了。
“咳咳……咳……”
落攸來了,輕咳幾聲,花弄影神色一顫,轉臉看來。
“隱元星君。”昔何邊奏樂,邊微笑著向落攸問候。
“昔何的箜篌真乃天籟。”落攸情不自禁誇道。
昔何笑答:“多謝星君謬讚,昔何慚愧。”
“你太謙遜了!無須客氣。”說心裏話,落攸雖然看不順眼蘭薰的那套架子,卻也不喜歡如昔何這般的柔和倜儻。
昔何又道:“天樞星君也作客寒舍了,在下有失遠迎,望星君海涵。”
“霧神客氣了,是吾不請自來。”天樞作揖。
昔何的十指劃撥了最後一串音符,用一個飽和的顫音結束全曲,輕握起花弄影的小手,帶她起身,迎到來客們的麵前。
“在下昔何,歡迎列位來我迷霧之林,請隨我上林間小閣坐坐。”
於是,在昔何的引領下,幾人來到處雅致的小閣,一邊品茶,一邊商榷近日發生的種種怪事。雖一時間討論不出結果,卻也不虛此日。
當夕陽展露,紅日西沉之時,幾人告別了昔何,各回各處。
天樞忠於職守,先行護送蘭薰回北辰宮。
二人出了迷霧之林,背對著夕陽,身旁流雲悠悠。
蘭薰這才問起:“今天早晨天樞前來,定是有事稟我吧。”
“的確,”天樞很清楚自己是何人,什麽可為什麽不可為,何時該說什麽不說什麽。
“吾今日前來,是受七弟搖光之托。”
“搖光?”蘭薰一點就通:“可是暮水閣的那處禁院有動靜了?”
“搖光托我稟報大人,那間房屋的結界,是用奇魄琉璃之力編織而成,唯有用奇魄琉璃,才可破除。”
蘭薰並沒有大驚……看來,水川此人,定與奇魄琉璃有關。
……還有楚燃竹,為什麽他會與那禁院的結界產生共鳴?
“天樞,我昨晚細細想過,奇魄琉璃掉落人間後,可能碎成多片。我想,暮水閣應該是得到其中一片了。”
“吾與搖光也有此看法。”天樞道:“搖光要吾務必轉告大人,以找尋其他碎片為先,一旦尋到,方可用其來攻克結界。”
青冥穀。
數日已過,穀內依然不見蘭薰的影子。
而楚燃竹這幾天剛好出去辦事了,今天回來,才知道蘭薰失蹤。
至於潮風,自上次聽到函勿與休縈談論“鮫人”後,竟不知中了什麽邪,發起高燒,臥床不起。
“也真是的,那日函勿匆匆就走了,誰知道還能發生這事!”
休縈打了盆水,取出濕毛巾擰了幾下,敷在潮風額上,對坐在床畔的雪葵道:“早曉得大少主身子骨差成這樣,就該讓函勿多留幾天,現在倒好,函勿不在,大家全都束手無策!”
兩句話提了數次“函勿”,若坐這的不是雪葵這單純孩子,便都聽得出休縈的心思。
雪葵這幾日寢食難安,心急如焚。
“雪葵,你也別太心焦。”休縈安慰道:“大少主怎說也是習武之人,還不至於敗給小病,你就放心吧。”
後來楚燃竹回來後,便和翦滌、休縈輪流來照顧潮風。
在這期間,楚燃竹曾與休縈講到一個名
為“天泱殿”的門派。
“這數日義父作客天泱殿,不知潮風有異。”
“天泱殿……?”休縈道:“噢,函勿給我講過的,也是七十二福地之一嘛,似乎是個毀譽參半的門派。不過聽說天泱殿有位大小姐,美貌驚人……有機會我一定要見識見識是否真那麽名副其實!”
沒過多久,函勿歸來,忙趕去潮風那裏,為他醫治。
當真不愧是函勿,簡簡單單一張藥方,就令潮風的高溫漸退。
“並無大礙,僅是發熱而已。”
函勿是如此說得,但楚燃竹認為不可盡信,畢竟函勿不在的時段,穀中請得其餘郎中竟沒有一個人能治潮風的病症。
卻說穀主端逢午間回到穀內,喚楚燃竹至議事廳,說起了有關天泱殿之事。
天泱殿日前因為斬殺兩匹於魯地擾民的饕餮,收了百姓不少財物,端逢之前便是去參加慶功宴席的。不過,斬饕餮之事亦有青冥穀弟子從旁相助,天泱殿殿主太祀令有宴謝,就安排在明日。
端逢的意思,便是要楚燃竹走一趟天泱殿,代青冥穀赴宴。
“風兒臥病在床,此去一切人手聽你調度。為父會派函勿隨你左右。一切還需多費些心思,天泱殿並非磊落之幫。”
而此刻潮風正躺在被子裏,他有了些知覺,粗喘間,夾雜著囈語似的喃喃。
“他說得什麽,聽不清啊。”休縈湊近耳朵想聽個明白。
函勿在一旁調藥,他道:“專心照料,莫要生事。”
“什麽嘛!”休縈抱怨,剛巧這時,聽見潮風一聲痛苦的呻吟,隨即見他的牙齒微有顫動。
“秦……秦……皓……玉……兒……南海……”
休縈聽著,疑道:“秦皓,玉兒,南海……這做得什麽夢啊!”
函勿遞了碗勺去,“喂他喝了。”
“函勿好生沒趣!”休縈接過,依他之言照做。
這豪放灑脫的嶽姑娘,現在尚還滿意青冥穀的恬淡日子,樂於每每纏著函勿問東問西。
可若是有朝一日,她知曉了自己的命運,又將怎樣麵對呢?
——函勿,是她命裏的一道坎,一道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