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共酌



窗畔,柔和的日光在木桌上炫出淡金色的光暈。

楚燃竹與蘭薰對麵而坐。

蘭薰斟上了茶,雙手遞到楚燃竹麵前,笑道:“這還是我屈指可數的幾次為別人泡茶呢。”

楚燃竹接過,“莫非蘭薰姑娘在岐山門是長輩?”

蘭薰胸口一痛,圓滑道:“長輩算不上,隻是有個賢淑的好師妹總為我跑腿。”

“如此……甚好。”

聽出楚燃竹語帶僵澀,蘭薰試探起來:“楚公子可是想到什麽?”

“嗯,”他道:“有人相伴便是好事。”

也許他是在感歎自己從沒見過親生父母,蘭薰感同身受,她執杯的手連同她的聲音一並顫抖起來:“我亦是孤身一人,師父、師妹,皆已經……是我害的!”

見她沒了平日的淡定,楚燃竹心下一凜:“蘭薰姑娘,你怎樣了?!”

蘭薰趕緊臻首掩飾了心緒,低喃道:“我沒事,隻是有些舊日陰影在眼前揮之不去,教我心神不寧的。”品了口茶,微闔雙眸,再睜開之時,便是兩汪清潭,宛若風過無痕,水無漣漪。

“有勞楚公子掛懷了,蘭薰終究是女子,不免心思煩亂些,卻也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過了便罷。”

楚燃竹便問:“此茶可還滿意?”

“嗯,當真是極品,微啜一口,便能安定心神……”又思忖正務切不可忘,便道:“楚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

“請講。”

“我想請楚公子,拜托您的姑母大人,為我搜集些情報。”

“……什麽情報?”

“就是如果有人偶得了超群法力,或有關異石一類的傳聞,都可能關乎我岐山鎮門之寶的下落,請楚公子不吝幫忙。”

楚燃竹自是不願總被蘭薰瞞著,但她這性子他熟了,也知打破砂鍋她亦不會透漏半句。想來也罷,暮水閣本就是靠出賣情報賺取酬金的,他出麵請求,也無非是省了幾道程序。便道:“好。”

“謝過楚公子之恩。”蘭薰站起身,對他行了個賢媛之禮。

“不必如此。”楚燃竹望向窗外。

窗外日光大好,桃紅柳綠。

蘭薰也隨即看去,七彩照入兩雙墨瞳,映出的卻是不一樣的顏色。此時此刻,仿佛一切煩惱都被怡人之景推到了九霄雲外,唯餘淡淡的恬靜,包裹兩人清淺的呼吸。

楚燃竹說起:“是否去外走走?”

蘭薰亦

有興致:“自然可以,楚公子稍待片刻,容我先收了這茶具。”

芳菲萬朵,穀間綻開,垂柳絛絛,一片大好。

楚燃竹與蘭薰在撲鼻的清香中慢慢行過,被溫暖的日光撫照著,聆聽鳥鳴蟲噪。

蘭薰已經好久沒像現在這般放鬆了,好比兩袖清風的隱者,與風月為伴,看天下清逸。

就如回到了從前的岐山闡教,手持一杯素酒,半醉中聽辛夷師妹劃撥琴弦。二人就似那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花月春風與共……

正巧這時聽到不遠處有人喧嘩。那標誌性的聒噪,非大少主潮風莫屬。

兩人過去。

潮風此刻雞頭酸臉的,指著某一方向罵道:“剪滌你太過分了!先勾引我爹又壞我姻緣!”

“不許辱罵義母!”便聽楚燃竹冰冷的聲音。

潮風一看楚燃竹出現了,隻覺得壞事的人怎麽成群結隊,衝他道:“關你何事!擋我姻緣者一個不留!”

楚燃竹道:“這什麽話!”

蘭薰跟在他後麵嬌俏的溜過來,道:“這還不明顯啊,”扯了下楚燃竹的袖子,向他使眼色要他看向那邊。

一看,自然明白了,隻見主母剪滌一手拉著雪葵,將她帶走。雪葵顯然不明所以,一臉莫名的回望這邊。

“你看啊!雪葵還在看我呐!”潮風更焦躁了,“剪滌你給我站住!”衝了過去。

楚燃竹不願潮風為難義母,想去幹涉,卻被蘭薰攔住。

“何必管他?咱們走咱們的,我可不想和這麽吵鬧的人呆在一處,太煞興致了。”

楚燃竹望望那邊,見剪滌步伐甚快,帶著雪葵已徹底消失了,又看看蘭薰一臉逼他的笑容,隻得道:“走吧。”

“嗯。”蘭薰答。不過她可是精明的很,當即就想到剪滌之前就對“白發少女”之事頗為掛意,這次也定是要將雪葵帶去以確定什麽……

若是從前,蘭薰多半會有好奇心去瞧瞧的,可現在她卻全無興致,反倒想與楚燃竹繼續在穀裏走走。

“剪滌你藏哪去了?!”

潮風似乎跟丟了。

東張張西望望,就沒看到人。好不容易見著一兩個,也是穀中旁人,一點忙幫不上。

潮風氣得直跺腳。

幾天前見楚燃竹他們回來,居然帶回了雪葵姑娘。這嬌柔可人的少女,在鬼靨山莊初見之時就已讓潮風看癡了。莫不是千裏姻緣一線牽?她居然會來青

冥穀……潮風甚至後悔自己應該一道去昆侖山的,那樣還能挺身做護花使者大展一番。

結果待雪葵在穀裏安頓下來,潮風便纏上她大獻殷勤。

雪葵毫無心機,對潮風十分友好,隻以為是交到一個熱情的朋友,哪知道對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而今日,潮風要帶她去摸魚的,卻還沒走到地點,迎頭碰上了剪滌,結果剪滌二話沒說就將雪葵給拽走了。

潮風盛怒,這才想到自雪葵初來青冥穀的那日起,剪滌就舉止甚怪,總想與她搭話……

雪葵被剪滌帶到了主母的住處,一座清雅的小閣,依山傍水,修竹碧桃。

剪滌將侍女屏退,拉著雪葵入了內室,這才鬆開她的手,激動道:“你……姑娘你究竟是打哪裏來的?”

雪葵心思細膩,容易怕生,時下很是拘束,“回、回夫人,之前竹哥哥他們瞞了穀中的大家,是因為……雪葵是個妖精。”

出乎雪葵的意料,剪滌雙眼霍然明亮起來,希冀的問著:“那姑娘可認得一位夫人,名喚‘香釋蝶’?”

“香釋蝶……?雪葵不認得。”

聞言,一臉失望上了剪滌的麵容,將好不容易點亮的期盼全然抹殺,甚至湧出無止盡的頹然,“雪葵姑娘,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此事對我萬分重要,你與釋蝶夫人幾乎是生的一模一樣!”

雪葵心底一寒,下意識說:“這怎可能?”微微委屈道:“可是,雪葵當真是不認得她。”

見雪葵的態度沒有虛假,剪滌也無計可施,隻能失望道:“是我魯莽了,冒犯雪葵姑娘。”

“……是雪葵沒幫上什麽忙。”

“哎呀,你別這樣。”剪滌忙勸:“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你拘來,怎能還讓你向我致歉。”便走到梳妝台前,找出一個紅色琉璃寶鐲,來到雪葵身前,操起她的小手,為她戴上。

“雪葵姑娘,我在這裏給你賠不是了,這鐲子你戴著吧。”

“啊……這怎麽好……”

“沒什麽不好,你看,戴著多好看。”剪滌努力微笑一下。

“啊……謝謝主母。”雪葵怔怔的應了一聲,又問:“主母,那位香釋蝶夫人,是您的……?”

“恩人,永世難忘。”剪滌雖三言兩語帶過,可眸中神色卻暴露出無盡言語。

正當這時,有人敲門,力道之大勝似土匪,然後就聽外麵有人在大嚎:“死女人趕緊把門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