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故意
紫夢上馬疾去後，舒之傑隻覺得一陣心煩意亂，心裏像是被人剜去一塊一樣，滴血的疼。走到舒之鳳麵前，抬起冰冷到森然的雙眸，不帶任何感情的盯著舒之鳳，以前他最崇敬的哥哥，冷冷說道：“你是故意的。”
“是又如何？”舒之鳳淡淡說道，秋水剪瞳般的眼中沒了什麽隨意的輕佻與灑脫，隻是平淡的沒有了什麽波瀾的冰冷。那是不同於舒之傑的冰冷到蒼白的感覺，而是一種有著點點陰霾於隱忍在裏麵蠢蠢欲動。像是即將破繭而出的蝶，妄圖衝破束縛，得到所想要的。隻是，蝶要的是自由，而他要的卻是蛹裏的黑暗……
“你這樣做，置我於何地？”舒之傑帶點沙啞的聲音低低響起，手上的青筋暴露了他此時的憤怒。舒之鳳笑著緩緩打開折扇，桃花春水的眼裏攢出一抹溫和的笑來，隻是那笑裏的諷刺，不言而喻。
“置你於何地？她同顏楨私下苟合的時候置你於何地？她以男子身份混跡在華風書院之時又置你於何地？換句話說，你當初為了考取功名，棄新婚妻子而不顧，寫下和離書時，又置她於何地？”
舒之傑的臉色本就蒼白，在聽到舒之鳳的這些話時更是退得一點血色也無直到最後那句話從舒之鳳涼薄的唇中說出時，一個蹌踉，跌坐在地。
舒之鳳看著地上三魂失了六魄的舒之傑。嘴角勾起一個涼薄的笑，溫和隨意的話語中，吐出一個個刻薄的字眼。他說：“舒之傑，你真是舒家的敗類！原先滿腦子隻有紙上天下，如今是連當初都不如了，被一個小丫頭勾的團團轉。”
“我沒有……”舒之傑痛苦的抱著頭，發出近乎哀鳴的呢喃聲。他們所處之地比較偏僻，所以舒之鳳並不擔心有什麽人會看到自己弟弟的窩囊樣子。
“我們兄弟幾人中，父親原本最看中的就是你。可如今你這樣子，委實讓他老人家丟臉！不過就是一個女子而已，想要得到一個田初七簡直易如反掌，卻不曾想你已然窩囊成了這幅模樣，敢愛不敢搶。如今對待這種小事你已經這樣了，還談什麽朝堂之上，權傾眾臣？！”
此時的舒之傑腦海裏全是那句敢愛不敢搶……敢愛不敢搶，愛嗎？他愛小七嗎？他承認，起初隻是對這個姑娘好奇而已，後來發現，這姑娘論風情不及華琛兒，論性格不如莫嬌嬌，論相貌，同韶芷一比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為什麽會單單看上這個女子呢？或許是她明淨山水的遠山墨眉？或許是因為她朦朧水煙的水眸？
又或許，是她上翹起嘴角時那讓人從舌尖甜到心坎上的酒窩……
小七覺得好痛……額頭有黏糊糊的**順著臉頰流下，背上火辣辣的疼。她已經麻木了，連嘶喊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她隻知道，也許自己要死了，這次或許真的會死。可她在這種踏進死亡之門的時刻，最想的卻不是顏楨，而是揚州田家，還有莫爹爹。莫爹爹是她這一生注定得不到的男子了。在臨死前緬懷一下，小七想莫嬌嬌應該不會介意的。還有莫嬌嬌希望她不要再喜歡舒之傑了，不會有結果的。還有紫夢師姐，以後還是不要太貪色了，找個好人家嫁了就是，姬允瀟就不錯啊！還有還有……很多，最後是師父，她可能回不了峨眉了，當不了掌門了。其實當掌門也沒什麽不好，你想去哪就去哪，峨眉上下都聽你的，多有麵子啊！隻是唯一的遺憾就是嫁不了人了……嫁人……如果有下輩子，如果下輩子是重來，小七，絕不會嫁給舒之傑，絕不會來洛陽……可是心裏還是想……遇見他。
“小七！不要睡！說了就醒不過來了啊！”韶芷的聲音鑽進小七混沌不清的耳朵裏，小七想，自己一定是活不久了，竟會聽到韶芷的聲音，而且聲音裏還有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用你發上的簪子，用力劃斷拴住你手腕上的韁繩！”眼尖的韶芷在黑暗中看到小七發間搖搖欲墜的銀簪，心裏慶幸小七今日用的還好不是玉簪。不過時間根本容不得她繼續胡思亂想。駕著馬使勁追著發狂中的急電。
可韶芷算漏了一件事，小七有眼疾，在夜間根本看不見什麽，再加上現在這樣的狀況，讓她劃斷韁繩，簡直比登天還難！
眼看小七沒有任何動靜了，韶芷急的額上出了細密的汗水，手裏卻是一片冰涼。想用箭射，卻無奈於此時夜色已經黑透，根本射不準。就算天色大好，她也不敢妄自射出羽箭來賭是否能射斷韁繩，畢竟如果出錯，射偏。那小七怕是沒被急電拖死，也會被她射死……
“廢物！小七，師姐來救你了！乖，不要睡下去可好？”一個冰冷的喝罵聲自韶芷身後響起，韶芷自覺地背上的汗毛都束了起來。習過武的她自然知道，這種氣息是社麽。在她怔愣間，一道紫影從她肩上借力，躍到前方的樹上，在她和她的馬追到時，紫影又借著她**駿馬的頭又是一個借力，翻身跨坐在了急電的背上。出手如電的翻著複雜劍花，頓時一股血腥味在林中彌漫開來，刺激的韶芷胃中一陣翻湧，險些吐了出來。
隨著急電龐大身軀的倒下，小七也終於昏迷了過去，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她想，為什麽來救她的人，不是他啊？
這一次，小七做了一個夢，夢中她是田初七，是從沒去過峨眉的田初七。成日裏隻知道女紅種花養草。行如弱柳扶風，笑又遮三分嬌顏。那裏沒有莫嬌嬌的聒噪，沒有紫夢的師姐的貪色，沒有冰冷的舒三，沒有……她喜歡的顏楨。
過著平淡生活的小七好像並不快樂，每日都會長籲短歎的感慨世間悲涼。在一旁的真小七不僅撐著下巴疑惑，這個小七家世什麽的都好，要什麽有什麽，還歎個鬼的悲涼啊！完全是個不出深閨的膚淺小姐。
想到這小七不經一愣，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嗎？難道就是這樣無聊的日子嗎？沒了煩惱的自己似乎更加不快樂……似乎連靈魂都消失了的行屍走肉。
“小七，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說的無憂無慮的生活。”那個小七斜倚著朱紅色的柱子，眼睛盯著遠處，淡淡說道。小七一愣，覺得她應該不可能是在跟自己說話。可她剛這麽一想完。那個小七就偏過頭，沒有悲喜的水眸死氣沉沉的看著小七，手裏的海棠絹絲團扇依舊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微不足道的風。
“這是你想要的日子，沒了你身邊的那些人。小七……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孤單……”那個小七的眼眸如同一灘死水，泛不出任何漣漪。這種眼神像是無形的一樣使勁扼住小七的喉嚨，讓她痛苦的想要掙脫，卻動不了，所有的空氣都在從她身體中抽離。不過是一個孤單的眼神，卻足以將一個活著的人，徹底湮滅。
當紫夢背著小七出現在所有人麵前時，基本上沒人認出，紫夢背上的血人，是那個幹淨的少年小七。小七的血甚至沁透了紫夢的紫衣，在衣擺上留下玄色印記。莫嬌嬌看到這樣的小七時整個人都軟在地上，她開始自責為什麽當初要帶小七來洛陽，其實還有比華風書院更好的地方的，是她的私心害了小七。如果不是她想追逐著誰，想看誰，事情也不會演變成今天這樣！她甚至都不敢靠近那個渾身是血的小七，隻能帶著那種窒息的痛，被所有人擠在人群外，像個不相幹的人一樣看著這一切。
“阿七！你不能死啊！我他娘的還沒跟你喝出個勝負啊！”易肅嚎啕大哭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有人罵他也有人安慰他，但更多的，是跑去找掌院夫子或者是去找精通岐黃之術還跟小七有著曖昧不明的關係的顏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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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