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跳水
抱著莫嬌嬌來到湖上亭，入眼的竟是和諧到讓人不忍打擾的畫麵。小七笑眯眯的看著吹簫的顏楨，雙手撐著下巴，時不時的會端起酒杯輕抿一口。顏楨眉眼含笑的看著小七，吹出一段段悠揚動人的曲調。舒之傑覺得自己瘋了，為什麽要抱著莫嬌嬌來湖中亭刺激自己，覺得自己內心的黑暗還不夠強大嗎？堵在胸口的鬱結讓他想發泄，想找到出口，卻迷路在那種痛苦中，尋不到一絲慰藉……
“舒之傑……放我下來……”在他發愣的時候，一直沒有出聲的莫嬌嬌顫聲道。還不等舒之傑放下她，她就自行從舒之傑的懷中下來。漂亮的杏眼裏蓄著淚，可嘴角卻依舊固執的上翹著，芙蓉麵上的酡紅更顯嬌豔。她用一種脆弱的自我保護的方式護著雙臂，蹲下身啜泣道：“舒之傑，你到底還有沒有心？”也許是因為體內藥物作祟的緣故，也許是因為難過的緣故，莫嬌嬌的聲音帶著斷斷續續的顫抖。舒之傑伸向莫嬌嬌的手僵在了半途中。莫嬌嬌抱著頭哭道：“你怎麽可以喜歡小七呢？為什麽要是小七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呢？”
“嬌嬌……”他有很多話想說，他想說他也不想的，可他控製不了。或許是莫嬌嬌這樣的姑娘太多了，她們強大的不肯在任何人麵前脆弱。她們讓他們找不到憐惜的感覺。她們讓他們覺得沒了他們，她們依舊會活得很好……於是他們渴望碰到那樣一個女子，她嬌憨可愛，她會哭鼻子，會委屈的癟嘴，她會一手好菜，卻不會在武功上進步。她會害怕會膽怯，會喜歡說喜歡，不喜歡說不喜歡。她或許溫吞，卻討喜。她笑起來會眯著眼，露出細米一樣的一排牙齒。她或許不會張揚，但她卻不容許你遺忘。這樣的女子，他遇到了，田初七就這樣帶著這些特性不經允許的闖了進來，他無法阻止，也不想阻止。可這樣殘忍的話卻隻哽在了他的喉嚨裏，恨不得將他的喉管刺破，可他卻依舊沒有勇氣將這些話說給麵前的少女聽。他從來不知道，強大張揚如莫嬌嬌，會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舒之傑，我忽然……忽然有些討厭你了……”莫嬌嬌忽然低聲說道，在舒之傑不及反映的時候，起身向湖中跑去！
“嬌嬌！！”
“莫嬌嬌！”
舒之傑和小七的呼喊聲同時在寂靜的黑夜裏響起。舒之傑沒命的追著莫嬌嬌瘦弱的白色背影。在破水聲傳入舒之傑的耳中時，所有的一切都安靜下來，隻剩下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捂著隱隱作痛的心口。舒之傑倒在地上，腦海裏是莫嬌嬌的笑臉，那般燦爛奪目，恨不得將他的眼睛刺瞎……
相比起舒之傑此時的沒用，小七反倒有用多了，她一個跳躍上翻就單腳站在了湖上亭的頂端。含淚的水眸緊緊盯著平靜
的湖麵，在看到一圈漣漪後，想也沒想的縱身一躍，點著湖麵衝那個漣漪處跳了下去。
整個華風書院都被驚動了，所有學子都提著燈籠在湖麵圍觀。易肅想也沒想的就要往下跳，卻被羅浮元哭著攔了下來。顏楨負手而立，靜靜的站在亭中，身後站著不知何時出現的韶芷。舒之鳳一邊扶著舒之傑，一邊仔細盯著湖麵。姬氏兄弟會水，但也隻能遵從掌院的吩咐隻能在湖邊搜尋，不能向湖中遊去……
“我覺得這應該是殉情，田曉琪有斷袖之好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了，且對象還是風神俊秀的顏夫子。這個莫嬌嬌成日裏粘著田曉琪，估摸著也有斷袖之癖，對田曉琪求而不得，便跳湖自盡，田曉琪與莫嬌嬌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定然是幾經掙紮後也跟著跳了！”
一個少年幸災樂禍的分析道，身邊的幾個少年也跟著附和稱是。另一個少年笑道：“這個莫嬌嬌和田曉琪平日可謂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就連示好的琛兒小姐都愛答不理的，難免不讓人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啊！”話音一落，周邊的幾個人都笑著取笑。
“你們這些孫子有種的在給老子說一遍！信不信老子閹了你們！”一邊的易肅青筋暴起，怒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上來就要揮拳揍這幾個少年。羅浮元一把攔腰抱住製止了他：“易肅，你還嫌現在不夠亂嗎？有那個勁仔細盯著湖麵也比打架要好啊！”看易肅聽話的安穩下來羅浮元扭頭罵道：“到底都是些沒良心的東西！如今這種情況，你們還有心思說些沒心肝的話！”聽了羅浮元的話少年們都將頭低了下來，這時卻有一個少年冷笑道：“再怎麽沒心肝的話不也是從你羅浮元的口中傳出來的？當初也不知是誰說夜半起夜撞見顏夫子牽著田曉琪散步，暗通款曲？如今倒好，將這沒心肝的名聲扣在我們身上，倒顯得你羅浮元重情義了，真是好手段！”一石激起千層浪，少年話一落，便有不少附和的聲音在人群中躁動。易肅不可置信的看向羅浮元，可這廝卻隻是哭，見他看向他，忙搖頭，可嘴上，卻再也蹦不出什麽為自己申辯到的話了。
易肅笑了笑，濃墨般的眼睛掃過眾人，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們不喜歡阿七，覺得他小家子氣。其實一開始我也不喜歡阿七的，覺得這個少年忒沒勁，一股子溫吞模樣。直到小七打了我一頓，才把我打明白，原來這個小少年是有脾氣的，他不是一味隱忍的。阿七就像未曾雕琢的美玉，雖然不繁麗名貴，卻淳樸通透。他是不如阿嬌豪邁爽朗，討喜。可他卻有著質樸的善良。是，我也懷疑阿七喜歡顏夫子，可這又能如何呢？他不過是違背了世俗的眼光而已，可他沒有背叛自己的心啊！他將他的喜歡曝曬在陽光下，卻被你們這些有心人說三道四……
你們還有心嗎？如今阿七和阿嬌掉下湖裏生死未卜的，你們卻有心思談論這些？是個男人該做的事兒嗎？！”
此時在水裏的小七根本就不曉得上麵亂成什麽樣子了，她的頭發在水中散開，一腰間的夜明珠帶著幽幽的綠光為小七博得一點光。她劃開雙手。向前遊去，困難的睜著眼。小七潛水的技術要比她的武功好很多，且她武功雖爛，但到底是學過內功心法的，在水中換氣雖然困難，但小七還是能撐住一會兒的。
莫嬌嬌是水鄉長大的姑娘，會水更是正常，而且梟水之術一點都不低於小七。在水中的莫嬌嬌安靜的沉浮在水中，黑暗中她的表情安詳淡然，臉上的酡紅也在慢慢褪去。在必要時吐息納氣，因為她遊到了比較偏僻的地方，就算探出頭呼吸也不會有人注意的到，更何況她隻浮上來一小會兒，緩口氣就再次沉了下去。
相比之下小七就沒有那麽幸運了，這姑娘是個死腦筋，總覺得隻要她以浮上湖麵就會錯過莫嬌嬌，就硬撐著不停用內力換氣。在強的內力在水下待久了也會虛弱。如今小七隻覺得腦子越來越重，呼吸越來越困難。什麽梟水全都在一瞬間忘得一幹二淨。她開始掙紮，開始撲騰。腰間的夜明珠開始搖搖欲墜，在小七的掙紮後終於還是從小七腰間墜落，失去了光的小七沒了理智的大口呼吸，可一張嘴就被湧進嘴裏的水堵住。她的力氣越來越少，直至放棄掙紮。小七想，得了，這回事死定了，唯一遺憾的就是臨死前竟然沒能拉上顏楨一塊兒死……
一直盯著湖麵的顏楨忽然覺得有點煩躁，一股說不出的不安在他心裏湧動。腦海裏不斷浮現小七跳下去的一瞬間，當時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要停止了，什麽話都說不出，一種無名的火在他心中燃燒，可他必須保持冷靜。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他的反常。直到現在，時間越久顏楨越是不安。眉頭也不自覺的攏的緊緊的。
“公子在擔心。”身後的韶芷冷冷的聲音響起。顏楨一直含笑的丹鳳眼裏全然沒了一絲笑意。回身冷冷的看著韶芷：“你不要太自不量力，即便有什麽承諾，那也隻是顏家對你允的，不是我顏楨！”
韶芷的臉色瞬間退了所有血色，顫抖著雙唇想說什麽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湖麵忽然泛起一陣水花，還有一隻手在努力向上伸著，像是想要抓住希望的姿態。渴望活下去的掙紮，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湖麵又恢複了平靜。沒了一點波瀾，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小七！那是小七！”紫夢的聲音在發愣的眾人中響起，沒有人來得及思考那是不是小七，隻知道，要去救那個要抓住希望的手的主人，他們總覺得如果再晚一步，那個少年就真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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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