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大結局(下)
很快王後也跟著出來,是出兵支援秦國的南域國折鳶公主,世人都歎一句秦齊擁江山和美人。實在好福氣。
秦齊聽了,笑“江山已不是那個江山,美人已不是那個美人,哪裏來的好福氣。”
這日大寒秦國十裏城外。
馬上白衣輕裘,正是大戰大捷後就消失的梵唄。
“不用送我的,你的公主馬上就來秦國了,她身子重,你還得多照顧她。你新登基,又有那麽多事沒處理,還是回去罷。”一張小臉裹在厚厚的裘帽裏,梵唄對秦齊這樣說。
秦齊笑笑“什麽時候又這麽客氣了。”
半晌無言,“對了,這個給你。”
秦齊自懷裏掏出半顆暗紅色的藥丸,“這是……”梵唄皺起眉,“這是肇太醫讓我轉交給你的。”秦齊提醒。
“這是……琉璃火!”梵唄渾身一震。
這是當日,自己從手裏所看到的藥丸。
原來……是這樣麽?風九朝被下毒後,拚死咬下這半顆藥丸,所以保了一命,然而由於是半顆,所以失去了記憶,又為什麽是半顆,大約是臨死前氣力用盡了。
如此一來,所有的線都串起來了,無一缺失。完完整整。
“給你好了,聽說這琉璃火是解毒靈藥,你日後當了那萬眾矚目的人,應該會用上罷。”梵唄隻驚訝了一下,便很快冷靜下來。將目光從半顆琉璃火上收回來。
秦齊微微一愣,“你不要?”
“我怕吃了它,就變成真正的風九朝了。”梵唄淡淡地望著天空,又下起雪了。“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那匹馬載著梵唄,緩緩遠去。
秦齊手裏緊了緊,再展開手時,手裏的藥丸已經變成粉末了。
是啊,你將會帶著關於他的滿滿的回憶,去這個世界的各個地方。
他將永遠活在你的記憶裏。
梵唄,我得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比我之前夢想的,還要多,還要好。
可是,為什麽,我一點也不開心?
秦齊轉身,等待他的是即將從南域過來的懷有他孩子的折鳶公主。和兩個國家的領土。
那之後又會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他沒有問她會去哪裏,因為他知道,她無論去哪裏,都不會再回秦國或禺疆了。
哦,錯了,沒有禺疆了。
那個人死後,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禺疆國了。
江山雪,紛紛下,葬盡誰人一生愛恨?
除夕夜,秦王齊攜王後登九龍台,新上任的禮部官員為之精心準備了隆重的除夕宴會,煙花漫天,搖曳如銀鳳長尾的煙花裏,看台下九歌起,九十九個紅衣祝女如自天上來,白衣、紅裙、瓔珞項鏈、錦雲扇、飄帶。裙邊如墜蝶,入拍初驚,雲翻袂影,飄然回雪舞風輕。
秦齊一怔,竟是隻有在太平盛世才能演奏的九歌舞。
未等太平之章奏起,秦王就帶著王後離開了九龍看台,臨走前留下一句“這樣的宴會。以後不要再舉行了。”
事傳出去之後,史官在新皇的青史冊上又添了不喜鋪張奢華之廉風重重的一筆。
然而隻有秦齊知道,他看著台下的人,聽著台下的樂,突然想起了那年那人初次祭祀,每個動作都那麽恭敬,然而最後還是被自己策劃的刺殺給破壞了。
又想起了那天在宮裏,兩人協商著,突然一支箭飛來,上麵寫著“聽說九歌的奏起是因為盛世的來臨,想必那一定是很美的場麵。”
突然就失了興致。
那盛世九歌,原本是他與她之間的最美的約定與諾言。
秦齊輕輕把目光落在皇後白鳶的隆起的肚子上,苦澀地微微笑了。是啊並不屬於他。
這夜有人觸及心事拂袖離開,這夜有人不知疲倦深夜不眠。
一支龍玉骨笛,將那曲子從流暢吹到斷斷續續。而曲子正是那在宴會上未奏完的九歌。
從始平之章一直奏到太平之章。在秦氏皇陵裏,那個白色的纖細如線的身影,一直立了整整一夜。
南域國綠島除夕夜。
白澤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這盤散沙,果然,這個人的出現是不祥的,那麽多冤魂,甚至一個國的覆傾,然而她也付出了代價。
對於普通人而言,
已經是非常大的代價了永世飄零,孤苦一生。
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為艱難。
緩緩走到窗邊,看著綠島宮。
白鳶一走,綠島不知怎麽就冷清很多,白鴒會在開春的時候接替王位,成為正式的南域王,有了一個秦國國主當姐夫,想必複興南域應該不是多困難的事,至少不會受晉國的威脅。
如此一來,自己要做的事也順利結束了。
到底是不是那個決定錯了呢?這世界的因果循環,有時連身為森林王的自己也看不清。
該去晉國看看那個自己帶來的人了,看看她如今過得怎麽樣,如果可以,就可以徹底隱退了。等自己再蘇醒的時候,該是南域滿目綠意之時。
不知為何,白澤此刻突然想再見見那個憑一己之力毀滅整個國家的女子。
她分明是找回了自己真正的靈魂,可惜……
雪又下得大了,樹葉上沙沙的聲音似乎帶著催眠的效果,白澤聽著聽著,一股倦意襲來,也關了窗,回了壁爐熊熊燃著火的屋子裏。
這日初一,家家戶戶團圓慶祝。爆竹聲不絕於耳,喜慶的氣氛衝淡了多日來戰爭的陰影。
大街上根本看不見幾個人,然而卻在這時有個不合氣氛的算命瞎子,手持竹板,柱著竹竿,從大街那頭走來,手裏敲著嘴裏唱著:住雲京,走閆譚,細看流年與五星,、生與死,斷分明,一張鐵口盡聞名。
瞎先生,真聖靈,叫一聲賽神仙來算命。
大街上偶有幾個匆匆歸家的人看也不看一眼就離開了大年開始,誰來這裏討個晦氣?
算命先生也不在意,仍舊將那背得熟的詞翻來覆去地念著。突然他竹竿探到前方有人擋住了去路。
“可是來算命的?”算命先生也停下來,放了手裏竹板,問。
“你說。生與死,斷分明。是果真麽?”算命先生聽到這聲音一楞,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然而卻帶著嘶啞,似乎很疲憊的樣子。忙不迭點頭“是哩,我瞎子算命這麽多年,沒有錯過。”
算了這麽多年沒錯過,那你怎麽還會在初一這天流落街頭?梵唄笑起來,自己也真是,生與死的事,是凡人能參透的天機嗎?搖搖頭,走了。
算命先生等了好久,卻沒在聽到聲音,竹竿動了動,果然那人已經走了。
無奈,隻得再敲起竹板,唱起“住雲京……”一聲清脆的響聲,是什麽落在地上,瞎子俯身摸去,入手的感覺告訴他,那是一塊數目不小的銀兩。
喜上眉梢,遇見好人了。算命瞎子馬上調轉頭,依著記憶向飯館走去。
大街的街口,梵唄看著他佝僂的身子慢慢離開,歎息一聲,轉過身,再也沒回頭。
窗外又下起了雪,稀稀疏疏地鋪滿了一地,這是你離開後的第五個年頭。
梵兒,南域國下起了雪,自你離開後,每年的冬天都會下雪。
關風明瀨一襲藍衣,撐一柄青色的紙傘,立於茫茫白雪之中,目光如水。
在他身後的書房裏,一封寫好的信墨跡猶未幹。
梵兒,最近我時常想起和你初次見麵的場景,我一轉過身,就看見白鴒身邊的你,你那時的目光就像是落入塵世的精靈一樣,澄澈無比,我這輩子再也沒有見過像你那樣擁有那雙眼睛的人。
後來聽白鴒說,你時常偷偷說我生得不像凡人,反倒說我氣質空靈,我聽了,會偷偷地笑。你是那麽可愛的人,可愛而不自知。
那時節你跟著回來的白鴒在南域國各個地方奔走,看什麽都覺得很新鮮,每遇見一個人都會笑上半天。那時你常愛問我一些你在秦國沒有見過的東西是什麽,我耐心地解答,你聽得認真,眼睛也不眨,我就在那時候歡喜無比。
那時候我總想,白鴒兄你可千萬把巡查的腳步放慢一點,讓我和她再待久一點。
然而隨著時間慢慢地增長,我也知道你並不是每天都那麽開心的,有時候你愛一個人待著,吹著那支笛子。
那支曲子好長好長,你初學,吹得斷斷續續,卻每次都用那麽憂鬱的心情去吹它,於是我知道了那個送你笛子的人叫秦葑,也知道了關於秦國盛世祭祀的事。
你拿我當無話不說的好友,把那些事都告訴我。
而我卻在一點一點地,控製不住自己
單純的心意。
直到白鴒告訴我,你沒有地方可以去,如果成了睡月湖的城主夫人,就可以解決這個事情了,他把我的心思看在眼裏,滿滿以為你會答應我。
我知道結局,可還是那樣做了。那天在為白鴒回國洗禮的宴席上,我來晚了,因為找那個徽記,那天下了雨,我撐著那把青色的傘,遲到,然後在所有人麵前向你請求婚嫁。
你提著筷子愣著的樣子,讓我忐忑的心情放鬆了好多,可我不知道那天突然會出現一個秦齊。
那時我並不認識他,你也未和我說過他。我差點以為是秦葑來了,後來知道是秦齊,不知放了多少個心。
我知道,那個秦葑必是極愛你的。
而你不知,一走千裏,我也不說,一瞞如斯。
你跟他走了,他似乎要告訴你什麽極重要的事情,臨走前你細心地跟我告別,我知道答案,卻還是點頭,佯裝等待的樣子。
後來看見涼亭裏的你,似乎要走過來向我解釋什麽,最後踏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去,我就更加明白了。
一開始就知道的結果,為什麽還要執著?
我不知道,也沒人知道。
後來漫長的一個月裏,渡日如年。你,我,秦齊,三個人都不快樂。
我感激折鳶公主,因為她的糾纏,讓秦齊氣得不輕。而相比較他而言,我就信手悠閑的多。
就這樣也好,總歸你還在南域,還和我在同一個地方。
幾番對你暗示,你隻作不知,雖然看出你刻意裝不知覺得抱歉,但我就是這樣總還糾纏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梵兒,你知道麽?
那天你從宮裏失蹤了,我和秦齊都很擔心,出去找你。那天我們似乎在暗中較勁,看誰能先找到你,然而我還是慢了一拍。
當我看見你在火邊的樣子時,我心裏隱約知道那個梵唄要離我而去了。
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就像那場火一樣。
我始終不知道那天在那場火裏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一夜之間,變了模樣。
你不再笑了。你總是在憂患著什麽,眉頭暗鎖,我很心疼,卻找不到辦法。
那天之後秦齊喝醉了酒,和折鳶公主一夜風流。次日又很快離開。
而我在你身邊,卻覺得那個離開的人比較幸福。
因為我找不到辦法讓你開心起來。
你的人還在,可你的心卻哪兒也找不到了。
你留了很久,哪怕那個叫秦葑的人上了戰場,哪怕那個人的生死安危非常重要,你也沒有離開。直到白鴒白薇大婚,白鳶被發現有了秦齊的孩子,你才說,你要走了。
梵兒,那是你唯一沒有實現的事情,你說過你還要再回來的,可是你再也沒有回來過,空留我一人,在這世界。
我此生最慶幸的事情,就是在你離開的前一晚,告訴你,我放開了,我希望你能不要被我的一腔心意左右。果然,你鬆了一口氣。
想必你離開之後,會徹底忘記我。
後來斷斷續續聽到那場戰事的消息,秦葑死了,你頂替了他的位置,繼續作戰。
我竟不知道你原來還是一個錚錚女子,能在戰場上生存。可惜那樣的你我不能看見了。
禺疆最後覆了國。而你呢?你走了,再也沒有在這世間聽到過你的消息。
就這樣,五個年頭過去了。
五年,可以改變很多事,然而我不知道,這五年裏,我對你的思念從未減退。明知此生再也見不到你,卻依舊在記憶裏,慢慢回想你的一顰一笑,以此作慰藉。
梵兒,梵兒。
那個叫秦葑的男人有多愛你呢?你又有多愛他呢?
而我一直以為,能為對方去死,或者是能為對方飄零一生就是最真的愛了。可我今天突然覺得,不是的。
也許真愛有很多種方式,比方說,比方說,在你離開後的五年之後,還一如既往地思念你,希望你能過得好。哪怕,不能言愛,不能相見。
或許當你的記憶裏再也不存在我這個人的任何記憶時,我還在原地等著當年。
等著當年一推門,就看見你,立在門後,好奇地看著我,一雙澄澈的眼。
此愛,無關風月,隻在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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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