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大結局(上)
自己怎麽還是和從前一樣,不能保護她!怎麽能還像從前一樣!於是視線漸漸猩紅,牢牢地將梵唄護在身後,不顧自己身上挨的每一刀每一劍。
秦葑的意識漸漸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受了傷,隻知道不斷有要傷害梵唄的人倒在自己眼前,到最後一個人倒下時,他笑了”阿唄,阿唄,這下我們可以去看桃花了。”
他身子一軟,挨著劍跪了下去他實在沒有力氣了。
耳邊卻聽到阿唄的哭聲,很傷心的哭聲。“阿葑,阿葑,你起來呀,你快起來……”
他還從未聽過她如此傷心的哭聲,好像天都塌了一樣。哦,定是想到父親死了,所以如此傷心。於是秦葑抬起滿是血的手,輕輕撫著她“不要緊。你還有我,我們可以去看九國的風光,我們可以去看北齊夏天的雪,聽說在北齊有一片樹林,從那裏走過,就算是共了白頭,阿唄,咳咳……你知不知道我……知不知道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視線越來越模糊,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感覺這麽冷,為什麽覺得好像要睡了一樣,然而心裏卻很安心,阿唄她說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那就好,那就好……“阿唄……”
他的手緩緩從她的臉上滑下,慢慢地滑下。
梵唄絕望地看著這處荒涼的山地,四周都是被秦葑殺死的黑衣人,再也沒有其他人了,他正在自己懷著死去,為了保護她,正在死去。
“阿葑!阿葑!”
天地空曠,隻餘一聲聲的絕望的哭喊。
你走之後,世界留我一個背影,我失去了眼睛。
阿葑,你原本答應,要和我去看北齊夏天的雪。
天慢慢地全亮了,不知何故起了一層白霧。秋天的早霧。彌漫了整個天地。
梵唄握著秦葑已經冰冷的手,挨在自己的額頭上。
她跪在地上,以一種絕望的姿勢扶著秦葑,那個姿勢維持了很久,直到天大亮,秦齊趕來,劉千溪趕來。
看見的畫麵就是梵唄低垂著頭,閉著眼睛,緊緊摟著一動不動的秦葑的樣子。
天地肅靜,畫麵飄忽遠去。劉千溪慢慢地走上前,手裏一動。輕飄飄落下一張寫滿字的紙,眼睛裏隻看見秦葑,嘴裏的話卻是說給梵唄聽的。
“這是他寫給你的。本寫了很多封,昨夜見他和你走了,我就都燒了,隻留下這一封。”
劉千溪沒有表情,如果不是還在說話,別人甚至會以為這個女人已經死了沒有一絲生氣。梵唄慢慢地動了,她慢慢放下秦葑的手,慢慢地撿起地上的信,他已經死了,再多的呼喚都已經聽不到了,然而卻還留了信給她。
打開,信裏麵這樣寫著:
“阿唄,你離開後的這段時間,每一天都過得好慢好慢。我曾經想過,等到君臨天下羽翼豐滿。一定再也不要這困籠般的人生,要帶你去遊曆九國,去看北齊夏天的雪,共一世白頭。如今,我感覺我已經辦不到了。阿唄,
阿唄。你原本就是我的妻啊,是我光明正大的妻啊、我曾經想,在我不能給一一片真正安定的天空時,我一定不能說出我對你的心意,所以那日隻能看你離開秦國去南域。我始終記得你告訴過我,你說你以前居住的地方,你的家鄉,是沒有戰爭的。我始終記得你告訴過我,你說希望我做一個明君,希望那天來臨之時,九個章奏一起響起。可你不知道,我多想告訴你,我希望那個時候你能在我身邊。而如今,我似乎得到了我曾經得不到的一切,但是我卻失去了你。如此,生無可戀。”
似乎信裏已經知道了什麽,已經預知到了未來。梵唄怔怔地,不能言語。
劉千溪扔下這封信,俯下身子,就再也沒有動作。她把臉埋在秦葑的懷裏,聲音也是輕飄飄的空洞地沒有靈魂。
“他是為你而死的,可他畢竟是秦國的王,我的丈夫,我生不能與他同枕,就讓我死與他同穴罷。”
自然,自然是應如此。
梵唄怔怔地看著劉千溪飄散的長發染上秦葑胸口的鮮血,看著他們護送著劉千溪離開,看著他離開,看到劉千溪最後留下的一句“它本該是你的”和那支去而又返的骨笛。
突然仰天長笑“我愛的人因我而死!我愛的人因我而死!”
然而揚起的臉上沒有淚水,很快,她就像從地獄裏起身的修羅一樣。
目光所及之處,竟無人敢與她對視。
秦王已死,秦妃扶柩回朝,麵容槁枯。回宮當晚,秦貴妃懸頸橫梁,秦國大喪,七日後大葬。秦王葑與其貴妃同葬於秦氏皇陵。
秦王雖死,然而戰事還未結束。
不知何故,秦王戰死的次日戰場上多了個異族女將軍,帶著剩下的將士們,以為秦王複仇為旗號,大討禺疆國。
而禺疆國自風將軍戰死後,節節敗退。遇秦軍如遇招魂鬼,潰不成軍。
那個女將軍冷靜地帶著秦國將士,一個關卡地攻,一座城池地占,大有不把禺疆國滅國不罷休的氣勢。
尤其是在秦王靈柩啟程那日的陵山之戰中,最為可怕。眉眼無疾,殺人如麻。
那日戰場如地獄,那銀光盔甲上被敵人的血染紅。那匹黑馬上的異族女將軍似殺紅了眼,帶著一批不知生死何謂的將士,所向之處,無人可擋。
執劍斬眾生,九歌送離魂。
從此,這盛世也好,亂世也罷,與我再無瓜葛。
她孤身作戰,奮勇殺敵。
斬我劍下千萬孤魂,伴你黃泉路途淒冷。
不是字字鑿真句句如血,不是說要和我去看盛世九歌的極致之美,不是說要和我去看北齊夏天的雪,不是說再也不要困籠般的人生,等一個盛世?
如今,為何撇下諾言棄我而去?
阿葑,黃泉是否孤冷,彼岸花是否淒豔,你一個人孑立,是否還徘徊在三生石邊,不肯接引而去?
我知道此生再也不會遇見這樣的你。
他年少無忌,許你一世繁華似錦,心無其二。
如今,盡隨戰火散。
秦葑安穩入葬,諡號為秦烈王,登基以來兩次為國披戰袍,並戰死沙場。為秦國史官寫盡書毫。青史留名。
劉千溪,作為從戰場上迎回秦王遺體,並為之殉葬的貴妃。被封為貞德皇後。成為各國的女子典範。
“你還能如此鎮定,我實在很佩服。”
秦齊提著一壺酒,靠著城牆,笑著看著梵唄。
她已經完全是另一個樣子了,她在戰場上,已經變成了真正的風九朝。而在內心深處,她還是在那個梵唄。
“這盛世江山,是我要他給的,如今他走了,我就接替他的事。”梵唄神色極為平靜,然而眼神卻是淡淡的,看不到深處。
“我以為你至少會哭一哭。畢竟是女人。”秦齊自嘲地笑笑。喝一口酒,卻嗆得他猛烈地咳起來。
“哭?”梵唄笑起來,像一朵頹敗的花,頹敗又帶著即將墜落的美。“我怎麽會哭呢?這輩子,我都會笑著過下去,笑著走下去。他想要做的,我都會代他做完。”
說著,卻見一片薄薄的雪花落了下來,接著是又一片,再一片。
抬起頭,無數片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落在梵唄的眼睛裏,融化如一顆眼淚。
梵唄蒼白地伸出手,接了一片,恍惚地露出一個模糊的笑“下雪了啊,是夏天的雪啊。”
秦齊同樣看著這雪,喃喃地說“不,是冬天到了。”
梵唄一怔“冬天的雪。”
在禺疆國靠近都城的最後一道關卡的城牆邊,著黑衣的男子喝酒,著白衣的女子揚起頭,看著這異國的雪,落在眉頭,落在肩頭。
將士們離家半年,突如其來看到這雪,也都不免起思家之心。
然而那個女將軍素衣上城牆,沉聲道:“秦國眾將士聽令,三日之內,必取禺疆王項上首級,他日禺疆國滅之日,就是眾人封功建業之時!”
“滅禺疆!建功業!”
無數將士又一齊被點燃鬥誌,舉戈振臂高呼聲蓋過天地。
七日後,禺疆都城被攻破,禺疆王一把火燒了幾百年來赫赫在世的禺疆王朝,連死也是坐在他的王位上,手握他的玉璽。
這一年冬天,秦國吞並禺疆,成為與晉國可以相提並論的大國。九國終於改變格局,減去已滅國的禺疆,再忽視沒有國規模的東都,變為七國。
這年冬天特別冷,大雪下了一場又一場,都說瑞雪兆豐年。而這些戰場裏的枯骨與血肉將被這厚厚的幾尺雪掩埋,來年他們在的地方,土地會更肥沃,草將更茂盛。
也許過了很多年後,後來的人將會忘記這些先輩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地方。
九國人隻道秦葑死後,唯一的王室血脈秦齊繼續征戰,直到最後的勝利。在禺疆滅國後,秦國的王位無出其二地落在秦齊身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