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酒盡前塵



突然回頭,看著不遠處沉默矗立在黑夜裏的小小茅屋,“你有火折子嗎?”

梵唄喃喃地問。

秦齊沉默地掏出折子遞給她。

梵唄夢遊一樣接過折子,怔怔地看著那座茅屋。那是真相的一切來源,那裏還有個老嫗,導致這所以一切發生的人。

梵唄突然飛奔起來,像當日從亂墳崗裏起來一樣,飛快地向那座茅屋跑起來。

秦齊看著她的身影輕盈地掠過他身邊,沒有動彈他已不想動彈。

他就那樣看著梵唄飛快地跑到那茅屋邊,劃亮火折子,他知道她要做什麽了她點燃了那座茅屋,茅屋很快燃起來,畢畢剝剝的聲音響起,火紅的光照亮天地。

梵唄眼也不眨地看著火慢慢地燃起,燃到最旺時能感受到這火的熱氣撲向自己,緩緩拔出頭發上的簪子劉千溪為自己挽上的簪子,扔進火裏,看著那黃金色的東西劃一道弧線掉進火中,她知道會融化,會消失。

就像那些所有的羈絆,這一年來的所有人與事,都會離自己遠去一樣。

愛自己的人會因自己痛苦一生,自己愛的人會為自己而死,那個瘋狂的女人用自己的血對自己下了這樣的咒。自己還能怎麽辦呢?

很快,有一起和秦齊出來尋找梵唄的人看見了這火光,趕到這來。看到的場麵就是秦齊站在那裏,火光中站著梵唄。

關風明瀨很快地跑過去,焦急地問梵唄怎麽了。

然而梵唄回他一句“我們回去吧。”關風擔憂地看著她,點點頭。

轉過身,秦齊卻一手撈過侍衛牽過來的馬,躍身跨到馬上,飛馳而去。

秦齊需要狂奔來釋放自己心裏壓抑的東西。他甚至想仰天長笑。真可笑!為了敵國之女,為了他人之婦,一步步淪陷至此。

你都做了些什麽?秦齊問自己,甚至忘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忘記了自己想要的那個位置,忘記了原來製定的計劃。甚至想著,還妄想著,拋棄那江山累物,和她遊曆天下。

可那始終是別人心裏的桃花天地,那個想要並肩攜手的人,從來不是自己。

怎麽就喜歡上她了呢?怎麽會喜歡上她呢?

秦齊飛馳過,飛沙揚起。他狂笑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灑脫並著狂野,罷罷罷!

這世界如此之大,自己不能一錯再錯,該是時候回去,取回自己應該取得的位置了。

可眼下,秦齊隻想喝酒,如此紅塵酒事,應當一醉方休。

幾裏之外的洗壺鎮上,高閣樓,木菱窗。一個剪影正望著明月。那就是任梵唄離開後回去的劉千溪。

這一輪明月懸掛於東邊天空,南域國的夜空竟不是黑色的而是深沉的藍色,如一麵巨大的水湖一樣。

領略著異國的風情,想著自己已經離開這麽久,那個人今夜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在對月懷想。

他會怎麽看待自己的行為呢?會不會明白自己的心意呢?今日見到多日來想找的人,終於明白世界上有如此空靈的女子。

她隻一個眉眼,就能打動人心。她的身體裏有種吸引人的東西,那種東西不是世界上凡塵的女子能擁有的,也不是自己從小培養出的氣質。自己相差甚遠。九國女子數不勝數,有名的也就那麽幾個。然而還沒有哪個女子比得上她的眼神。

她是跑到哪兒去了呢?會不會回來呢?

劉千溪沒有想過,梵唄會在離開後遇見什麽樣的人,也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在這裏等待著她的回來。

也許她不會再回來了。那自己就有理由待在葑哥哥身邊,陪著他剩下的全部時光。

自己該笑還是該釋然呢?至少,至少有了這樣的勇氣,為心愛之人不管不顧奔至千裏。算起來,自己還真是個不一樣的貴妃。希望爹爹不要責備自己才好。也希望能在回去的時候,博得他一個笑容,一個真心的,會意的笑容。

“小姐,該歇息了。”碧棋走上來,沒有表情亦沒有起伏的語調這樣說。

劉千溪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和碧畫也早些歇息吧。”

吹息燈盞,合上窗扇,碧棋在暗下去的房間裏,悄無聲息地離開。

白澤翻身起來,瘦弱的身軀此刻卻突然如閃電般靈活。他迅速地下床推開那扇畫了奇怪圖案的窗子。

今夜他吃了不少綠島宮新招的廚子做的一桌八十四式佳肴,又喝了許多瓶酒,所以很早就入睡了。然而睡得朦朧之時,卻有了非同尋常的感應。

是西南方的煞氣!

這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有自己鎮壓在這裏怎麽還會有其他不明不白的東西存在?

白澤白胡子抖了抖,一雙小眼睛裏盡是凝重的神色。不作多猶豫,回房間找了一盤沙子,手緩緩在沙子上撫過,離開之時沙子出現了變化,是一個很詭異的圖案。

竟然是,竟然是無比高強的靈力師用生命換來的血咒!除了施咒之人外再無可解之法!

白澤目光裏盡是驚駭,這還是自己化身為南域國祭祀以來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想起白日那個白燊吵吵鬧鬧說那個梵唄不見了沒人和他下棋了這件事,白澤猛地一驚,莫不是那個女孩子,那個從異世所來的靈魂出了什麽事?

後湖宮,阿瞞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白鳶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走上前去重重敲了桌子。阿瞞猛然間驚醒,揉著眼問“他們回來了麽?”

白鳶氣呼呼地看著阿瞞“還沒有!我都還沒睡著你怎麽就睡著了?”之前梵唄那個女人不見了,鬧得整個綠島雞飛狗跳紛紛派人去找,尤其是秦齊,急得像什麽一樣。後來知道好像是被人擄走了,更加不得了追了出去。還騎馬去找。要知道,在南域國這種森林地帶,馬匹是極少的坐騎。

為了一個不想幹的女人居然還動用了這麽多人,白鳶越想越生氣。但是自己心上人也跑出去了,就算不擔心那個女人,白鳶也是極其擔心秦齊的,所以一直沒睡,等在宮裏,反倒是阿瞞早就困得不行,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現在什麽時候了?”白鳶問另一個

小宮女,“回公主,已經是半夜了。”小宮女瞅瞅沙漏,答道。

“已經半夜了,公主您還是先休息吧,”阿瞞討好地說。

白鳶白她一眼,“這你就不知道了,他整夜沒歸,我在這裏擔心整夜沒睡,等他回來的時候一定會感動的。然後說不定就開始喜歡上我了呢。”

白鳶自以為萬無一失地這樣想著,心裏很開心。

阿瞞則和小宮女對視一眼,交換了個眼神,心裏都說自家傻公主還真是傻公主。

正搖頭歎息時,門外傳來聲音,“公主公主,他回來了!”

是一直在注意消息的侍衛過來稟報。

白鳶眉間一喜“回來了?是一起回來的嗎?”

侍衛搖頭“是秦公子一個人騎馬回來的。”

白鳶馬上對阿瞞說“太好了,現在你們去睡吧,我去看看他~”

說著就跑走了。剩下三個人對視一眼,搖搖頭。不過既然公主都發話了,更何況等到半夜都太困,眼皮子沉重沉重的,阿瞞沒想太多就去睡了。

她不知道這一睡,醒來後世界又是另一個樣子了。

月越東山偏西邊,已經三更時分,白日裏喧鬧的綠島宮已經安靜下來。

整座宮殿靜悄悄的,沒有聲響。單單秦齊所在的偏院裏亮著燈。

一路狂奔,坐騎好腳力,竟提前許多回到綠島宮。一回來就直接讓人送了半屋子的酒過來。

此時秦齊坐在窗邊,對著那月亮,一口一口地喝著壺中酒。似乎覺得一口喝太麻煩,幹脆直接對著嘴倒了下去。

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酒是好酒,辛辣爽口,勁道連綿。入喉嚨的刺激感讓秦齊知道自己正在何方。

月是好月,許久沒有這樣的閑工夫看這月亮了。說起來,自己來南域國的這段日子,竟是二十幾年來最悠閑的時光。

五歲那年離開閆譚,過了十年母親垂淚父親腹怨的日子,十五歲雙親故去,回閆譚,從此獨自一人在成人的世界裏努力地紮根自己的一片天地。個中艱難困苦隻有自己會知道。

一直在算計別人,推測人心,想著怎樣獲得最大的利益。

一直到了今天,才發現,這個世界上不隻隻有那些事情可做,原來也有一國之君當得像個老頑童一樣,和自己兒子無所顧忌地說話,公然表示對大臣們的不滿說要讓位。南域國王這樣的人,和白鴒這樣的繼承者,實在讓秦齊大開眼界為之折服。

在這片極南之地,這片僅靠剩餘森林養育生靈的地方,還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秦齊覺得自己來尋找梵唄實在是個很正確的決定。然而今天,之前所有的好感全部灰飛煙滅,剩下的隻是對這個地方深深的厭惡。

那些率直的天性與善良的本質在他看來隻覺愚蠢,難怪要被晉國看上。

雖說是提供人力幫助南域開墾荒地,可那些人力過來,誰能保證不會在熟悉南域國地域特征後,轉而變為舉起刀劍相向的士兵?

..

(本章完)